我盯着看了几秒,如实答道,“挺帅的,但我真没看见过他。”
“后面还有几张,您再看看。”她俩冒着星星眼恳求。
嘶……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无奈地又往后快速翻了翻,几乎都是大同小异的连拍,最后几张还只有背影。
然而正是这几张背影,让我一瞬如遭雷击。
衣服背面的巨大奢牌logo我怎么也不会忘,这个明星就是两小时前和严凛一起进房间的人,是软着嗓子叫他“凛哥”的人,是此时此刻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的人。
两个女生没有错过我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急切地问,“怎么样,有看到过吗?”
严凛找了个明星睡觉?巨大的震惊里,我无意识地冲她们点了点头。
她俩得到我肯定的答案,欣喜若狂地快蹦起来,兴奋地追问,“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吗?”
我神志回笼,望着两人期待的脸,如鲠在喉,半晌答不出话。
或许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同,可不变的事实是,我们要等的人今晚都不会出来了。沉默良久,我道,“他早就走了,你们也快回家吧,这么晚了,女孩子不安全。”
平时的我,不会多嘴管一句陌生人,但此时,我生出一股无名的同情心,不舍得看她们继续苦等下去。
“走了?!”蓝发女生闻言马上垮下脸,一副濒临崩溃的神情。
粉头发亦有些怨言,“我就说保姆车十点多开走了,你偏不信我,等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吧!”
蓝头发理亏,弱弱地反击,“你也没说清楚里面坐没坐人…”
……
两个女生的拌嘴声留在身后,我向前一步,没入了午夜时分仍车水马龙的世界。
ps:晚点还有一部分内容。
第60章
凌晨一点的CBD,我不太费力地打到了车,麻痹的心在夜色中渐渐复苏,一时说不清是背刺的痛楚多一些,还是反胃的恶心多一些。
想了想,最后竟觉得是自己这些日子太盲目地自信,他提出的“缓缓”不是给我机会好好表现,是身旁早已有他人作陪。
我怎么就忘了呢,严凛和我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喜欢男人,就会有成群漂亮又乖巧的男孩儿上赶着献身进贡。
尽管我都未和这位叫邱景忆的明星打过照面,但他那一张脸、一句话、一个动作,我便知道他肯定是最讨严凛喜欢的类型。百依百顺的小金丝雀,任谁不会宠爱有加呢?
我不意外严凛会移情别恋,只想嘲笑自己竟然会因为曾预料过的事情而如此伤神。从来都是这样的,他对我而言是唯一,我对他并不是,除我之外,他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譬如邱景忆,他,和与他类似的人往往擅长改变和迎合,努力让自己变为严凛钟情的样子,但这件事对我不成立,我的每一根刺都有它存在的必要,我可以学着将它们软化,但永远不会割舍,因为它们是我抵御攻击的武器。
可偏偏在严凛一段时日的恩宠里,我逐渐失去了这份自我保护的能力,才会在今晚痛得这么彻底和剜心。损失对外界的机警和理智,得到的就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拍在脸上,逼我疼到清醒。
构建对爱的信任需要很久,而退回原点只需要一瞬。
我望着窗外昏暗的天际线,勒令自己将悲伤留在下次日出前。天亮之后,又是崭新的一天,崭新的开始。
三天后,我在机场过安检时,手机突兀地亮起,好心的安检员暂停了动作,告诉我可以先接电话。
我笑笑摇头,将手机同电脑一起放进了检查箱里。
这个号码从三天前的白天开始打,起初的两天可能觉得不想惯着我不接电话的坏毛病,打了一两次便停了。
而今早从我来机场的路上开始,对方突然发奋,电话不停歇地一个接一个。我果断调了静音,连拒听的动作都欠奉。
现在的严凛对于我来说,只配听长段嘟声后自动转换的语音提示。
接起电话,和他挑明真相固然能让他这个道德标兵自责、难堪一阵子。但是,比起这毫无价值的愧疚,我更希望他永远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些年,我在他心里一直充当的角色是呼之即来,挥之也不去的狗皮膏药,那么当他发现我不再困在他的桎梏中,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我的要求不算太高,哪怕只有一刻能让他体会到我站在他身后眼睁睁看他挂断时的迷茫和无助,也算是胜利了。
心中的光熄灭了,他的光环不再让我觉得刺眼,我没有任何负担感和畏惧感地在他第一条短信进来时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催促登机的提示音应景响起,我背着随身的书包走进了廊桥,那一日的什海晴空万里,没有一分钟的延误,飞机翱翔于蓝天,带我摒弃所有,奔向自由。
第61章
落地金山的前几天里,我陆续安顿好了房子和车子。
租的房子是studio类型的单身公寓,并没有配备厨房,起初忙着收拾东西的几天,一日三餐只能靠买的面包和牛奶度日。位置离公司也不算太近,开车通勤需要四十分钟左右,之所以定在这里,是因为打开窗帘,便能望见连绵的桥和无边的海。
比起我华而不实的房子,买车要性价比高得多。买一辆全新的车需办的手续很繁琐,我怕麻烦,逛了逛二手网站,意外在上面相中了一辆价格和性能都很不错的车。车的主人因为要回国,着急出手,我快捷而顺利地买到了这辆远超我预算的车子。
总的来说,一切还算平稳,有了父母财政上的支持,我初来乍到的生活省去了很多坎坷。
安定下来后,我联系了HR,假期本还剩十天左右,但我却提出想尽快去公司报道,接手工作。
我这么说,当然不是我有多热爱上班,而是我极度需要迅速积累经验和案例,来帮助我早日跳槽€€€€是的,还没进Ovenue,我就开始琢磨离开的事情了。
想离职的原因很简单,这份工作是严凛给我找的,我不想接受和他有关的恩惠,也不想再和他有丝毫瓜葛。留在这里工作,总会让我觉得自己活得名不正言不顺。
但如果我不先办好入职,签证很快会失效,也就是说,我必须先找到下一份工作才能无后顾之忧地辞职。
我做了充足的功课,了解到和国内春节前后“跳槽热”的情况相似,这边换工作的时间点也大多集中在圣诞节左右。
粗略地考虑了下,满打满算还有四个月,大概够我做3-4个案例,有了这些积累,跳槽去一个本地的小企业应该不成问题。
等HR回复的间隙,我做了和搬家有关的最后一件事情,打了个电话给某高级楼盘的物业管理员€€€€我自然没忘,那栋去都去过的房子里存着我的几箱东西,
我以为严凛早已和他们打过了招呼,谁知物业接起电话懵的一无所知,留了我的个人信息后说要等他先咨询业主。
隔了会儿回过来消息又说暂时联系不到严先生,请我再耐心地等待。
鉴于时差等客观因素,我姑且相信了他。只是还没等到后续的答复,我自己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作为世界闻名的广告公司,Ovenue里的各级员工除去表面的光鲜亮丽外,剩下的是只有他们自己才能领会到的疲惫与忙碌。
自星期一去公司入职后,没有给我任何缓冲期和适应期,我被分配到一个临时成立的任务小组,接到的第一份工作任务是为一个名为“SEArch”的应用程序设计广告剧本。
SEArch这个app,我虽没用过,但早有耳闻。
通俗地来介绍,它是一款以卫星地图为载体,覆盖了餐厅、酒店、商场、娱乐设施等等公共场所的搜索引擎。
不同于常规导航软件的是,用户不仅可以在上面搜索地址,更可以输入一切关键词,该软件都会通过大数据的分析为你提供最贴合人意的信息与提示。
此外,SEArch新增添的点评和分享的功能,既方便了用户和朋友共享实时动态,又提供了一个消费者在软件上打卡、点评的平台和渠道。
比如输入某部影片的名字,它会告诉你最近的场次和影院,再比如输入某家餐厅的名称,它会展示其他用户对其味道和服务的评价。
能集社交和检索两大功能于一体,Search一时在北美地区风头无二,连最火爆的游戏和视频app都要退居其后,自从今年三月在应用商店上架后,它蝉联了几大客户端近半年来的下载冠军。
春天时的上架广告,便是由Ovenue一手打造的,因此取得了对方的绝对信任。
略有不同的地方是,本次秋季广告的内容却并不是上一次主题的延续,而是为了进军潜力更大的亚洲市场。Search虽为实打实的北美公司,但下半年的重点意向放在了扩展更具消费力和消费意图的东方用户群体。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地区的考虑,公司设置的小组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来自特别行政区的同事,他一般不用他的国语名字,只让人称他为“Daniel”。
这次任务来得有些急,甲方公司要求我们在短短半个月内交初稿。按照Ovenue一贯的要求规定,每个项目都要提供两版初次方案以供甲方客户选择,因而这次在时间紧张的情况下,将我们这组人又分为了两小组,分头设计,最后进行对比与挑选。
可是这样一来,合作就变成了竞争,我刚入职,谁都得罪不起,但也不想开头一战就输。
我的组员们,不仅背景比我扎实,资历也比我深,作为新人,我不好意思问别人,更不敢拖团队的后腿。
不耻下问很难,还是笨鸟先飞要简单些。
西方公司不提倡加班,我连续一礼拜都是回家加班加点到深夜,策划案改了一遍又一遍,时常因过度的脑力劳动而一从椅子上站起头就眼黑发晕。熬了几天后我终于受不了自己毫无收获地空想下去,把SEArch下载到了手机里。
前几个月最火的时候,我没用过。一是因为我这人有些叛逆情绪,对大众喜闻乐见的东西总是抱有偏见,二是觉得自己平时的生活里用不上。
那会儿的日子朴素到我在学校和严凛家间两点一线的穿梭,很少需要自己动手找东西,买东西。
我当时理所应当地想严凛肯定也不喜欢看这些推荐和测评,网络上红的东西绝对得不到他的青睐。
如今看来,是我不够了解他,他一样喜欢受欢迎的庸脂俗粉。
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态,我后来在网络上搜过邱景忆。也是搜了才知自己确实孤陋寡闻到一定地步了。
邱景忆是时下火遍亚洲的明星,出身于韩国的偶像团体,不到一年就红到公司允许他单飞,回国开展个人活动。
想来可笑,严凛不是最讨厌拍照吗?和这样的大明星扯上关系,他怕是不会少被各路狗仔偷拍、编排,如若这都能忍受,只能说恭喜他找到了真爱。
我酸得冒泡,一想起这些事就膈应难受,直到屏幕上跳出登陆提示,打断了我作茧自缚般的胡思乱想。
根据我几日的亲测下来,SEArch确实是一个很好用的软件,每天上下班都会帮我规划最畅通省时的路线,还会提醒我沿路的美食街区和最佳风景点,对于我这种在异国他乡的孤独人士来说,它不止是一个软件,更像是一个关心入微的伙伴。
我在心里对这个软件的好感度和依赖度大大增加了起来,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
十五天的期限眨眼而过,马上迎来了真正的验收。
颇为凑巧的是,SEArch的母公司地址就在金山,为了节省时间,避免无效的邮件沟通,双方定在了星期五的下午在Ovenue总部大楼开面谈会议,讨论方案细节和后续的合作方式。
这个消息可谓几人欢喜几人愁。对于口若悬河,成竹在胸的人来说,可以当着甲方客户的面,展示自己的思维和创意,不失为讨喜、晋升的好机会,而对于我这种菜鸟来讲,除了紧张还是紧张,辛辛苦苦耗心耗力做出来的第一份方案如果就被当面否定掉,那也太打击人心了吧。
莫大的压力让这周前面的四天都变得飞快起来,推着赶着来到了众人瞩目的星期五。
上午的时候,小组内敲定了最终策划案,午餐时,我们几个在餐厅吃饭,碰巧遇到了Daniel,他这个人很不好接触,对人设防,心思重,连吃饭都是独来独往。尤其这几日,偶尔看到我们组的人像是看到了敌人,生怕我们看他一眼就能偷窥到策划案一般。
不知怎么,我竟觉得他今天扫过来的眼光反常地含了几分笑意,只是不是善意的微笑,而是不屑的讥笑,好像料定了自己会胜出。我努力压下去心中的异样感,宁愿相信他只是自大轻狂。
鉴于下午是非常正式的会议,大家要穿正装,我午餐之后匆匆拿了西服进卫生间更换。
在隔间里正换着衣服,听到外面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讲话,“……还没查到住哪儿?查不到不会开车跟吗!……操/你们妈的,花钱养你们群废物……”言辞中间还夹杂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脏话。
我侧耳多听了几句,不是因为他骂得太激烈太刺激,而是这人用了我平日里很少能听到的中文。
直到外面扬起远去的脚步声,我才边扣衬衫,边回过神儿来。
我换完衣服随手带上隔间门,这本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而就在转身抬头的一刹那,一股激流沿着我的脊椎直冲天灵盖,我被那铺天盖地的惊慌感杀了个措手不及。
外面站着一个人倚着洗手池看我,像是在等人,又像是洗手后无意地回身。
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愣到发白的一张脸,手里还抱着换下来的常服。
而对方,衣着一套白得纤尘不染的高级西服,亚麻色的头发被发胶定好型,精致的模样更胜照片与海报。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却也不说一句话。
我决心不理会他,走到另一边的洗手池洗手。
“嗨。”我刚拧开水龙头,就听到他出声向我打了个招呼。
刺鼻的香水味靠近,他绕到我身后,在镜子里和我的脸一前一后地错着位。
那是一张饱满的,流畅的,符合任何审美观的脸,和他比起来,我因熬夜和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脸颊下凹及黑眼圈问题就特别明显,特别丑陋。
我垂下头,关了水,没有回答他,兀自走出了卫生间,像一个落荒而逃的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