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但已足够让不少Venus珠宝的员工看清楚燕澜长什么样,而这正是谢韵之想要的。
“你今天过来的事情公司应该都传遍了,你别看他们好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私底下聊天小群里指不定都在打听你来干什么,也好奇我们是不是真的在交往,与其让他们瞎猜不如就这么走出去,让他们眼见为实,你是来接我下班的。”
听到这燕澜终于理解了他在电梯里的那句话,但这最后一句他忍不住转过脸看他,满脸写着:我难道不是为了天天的新语文老师来的?
谢韵之看懂了,点点头,“是吧,你也知道你不是为了我来的,那你什么时候能为了我来一次,比如来接我下班?”
他这个语气就是让人听得莫名心虚和理亏,感觉燕澜不为他来一次就是他不对。
别的先不说,这种语境下燕澜也不忍他失望,便点头应了。
两人走出Venus珠宝的总部大楼就直奔一条马路外谢韵之所说的那几家店。
能在这种地段开店的都不会是什么小牌子,去的时候燕澜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趁谢韵之不注意去偷看吊牌的时候还是被那一串数字震惊到了。
开什么玩笑一件衣服五位数?!
这让从小过得节俭的燕澜很受冲击,已经到了如坐针毡的地步。
他面露些许为难地拉住在给他挑衣服的谢韵之,把他拉到一旁:不要在这里买。
“你不喜欢这个牌子?”
燕澜猛点头带摆手,表示自己真的很不喜欢。
“你不喜欢那就换一家,隔壁还有。”谢韵之说完牵着燕澜就往另一家店走。
这家店名气也不比原来那家低,价格就算不用五位数也不是燕澜能接受的价格,他最贵的一件外套还是打折时候买的三百多一件,他穿了三年都没舍得换,眼下谢韵之要给他买一件大几千的衣服,就算不是花他的钱他也肉疼,哪怕这些衣服再好看他都是摇头摇头再摇头。
几件衣服接连被毫不犹豫地否定,谢韵之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把衣服还给导购员,亲昵地搂着燕澜,“默默,你是不喜欢这些衣服还是不喜欢价钱?”
燕澜眉头微蹙:只是一件衣服,没有必要买这么好的。
“有必要。”
燕澜眼含不解。
谢韵之想了想,“你知道我的身家有多少吗?”
燕澜犹犹豫豫地点头,杨晓乐给他讲八卦的时候提到过,谢韵之的身家放眼全世界都是有名有姓。
“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赚钱,不要说只是几件衣服,这家店我都能买下来,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不认同,但有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什么会成为别人衡量我对你感情的标准。”
这点燕澜想否认都没办法,因为确实如此,学校里不止一两个人在看见他时会观察他今天穿什么衣服和鞋子。
燕澜没有兴趣了解那种观察是出于什么心理,但他从来不觉得谢韵之有钱就该给他买奢侈品,他也用不着。
“我曾经说过我努力赚钱是为了给天天花,因为照顾好他是我的责任,可是天天婶婶我也要好好照顾,也要让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样我努力上班才有意义。”
燕澜听得心里一动,为了那句好好照顾,他没有再摇头了。
而他没有再摇头的结果就是谢韵之买上头,到后来甚至都不问他觉得好不好看了,看着好看合适就拿下来交给导购员。
原本说好的只是买件衣服,最后收银台上堆满了衣服和鞋子,燕澜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看着谢韵之刷卡,还让导购员剪掉所有吊牌。
回家的车上燕澜心里还有些惶惶的,就算不是花他的钱他也有种很微妙的罪恶感。
谢韵之倒是挺开心的,“你还记得我们要给天天买字帖的事情吗?”
燕澜缓缓点头。
“什么时候去?”
燕澜想了想:星期天吧。
“那星期六我去接你。”
燕澜:不,我们目的地见。
谢韵之疑惑地皱眉,“为什么?”
燕澜随便想了一个理由:因为人太多了不方便都坐你的车,我们搭公交车也能到还快点。
谢韵之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理由很奇怪但又无法反驳,最后也只能听他的。
到了星期六那天,按照燕澜发来的时间和地址,谢韵之准时准点地出现在留仙湖公园的动物雕像下,但燕澜他们迟到了。
他找了张石凳坐下等,无意识地反复看腕表时间,等了几分钟就看见燕澜独自一人抱着一束很大的花从公园的小路上缓缓走来。
谢韵之怔了一下起身迎过去,疑惑地看着燕澜和他怀里抱着的花,“不是说要野餐?”
燕澜摇头,把怀里抱着的花送到他怀里:我骗你的,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谢韵之愣愣地抱着那一大束粉玫瑰,注意到了花里还别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韵之,跟我约会吧。
看谢韵之还傻着,燕澜只好又再解释一句:我们相处太少了,我上学忙你上班忙,交往到现在都没有正经约会过,我一直很希望有一天我能跟你来这里走一走,去湖边转一转,不特别做什么事情,不特别想什么事情,就只是你和我。
谢韵之沉默了几秒,“你选这里是不是因为这里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燕澜眼底露出一点笑意,轻点了一下头:不完全对。
“能告诉我了?”
燕澜:一直都可以,只是我更希望你能自己想起来,你想不起来我也愿意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第36章
留仙湖公园非常大,而它会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离留仙湖很近,近得几乎就是落在湖边。
两人在公园里找了一家露天的咖啡店,花束被谢韵之单独放在一张藤椅上,连外层的包装纸他都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生怕褶皱,而那张写着“韵之,跟我约会吧”的卡片则是被他珍惜又妥帖地收好。
燕澜一手支在桌上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这花你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
能看出谢韵之的心情非常好,好得燕澜都有些意外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和你的室友还有那个师弟一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被人骗还那么高兴。”谢韵之端起面前的咖啡杯,眉眼舒缓得和煦又温柔。
燕澜听到这话身体微微往后一靠,上下扫了眼谢韵之今天的穿着,一脸难怪:我说你今天怎么穿得那么好看。
谢韵之放下咖啡杯给他看自己的腕表,“今天出门确实花了点心思,连腕表都换了我最喜欢的。”
燕澜忍不住抿唇笑:就因为师弟要来?
“也因为要来见你。”谢韵之说完左右环视了一圈,好奇地问:“我们五年前第一次见面难道就是这个露天咖啡店?”
燕澜缓缓摇头:是在湖边。
谢韵之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我现在能想到的关于留仙湖的记忆还是小时候的事情,很小的时候。”
燕澜: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高中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座位,又观察了我多久才能在我脑袋一热准备去做一件傻事的时候叫住我。
“傻事?”
说到这燕澜自己也觉得好笑:我那时候因为压力很大心里很烦躁,想要到湖里冷静冷静,你以为我想不开要跳湖,把我叫住了就开始开导我。
谢韵之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所以你才会说那称得上是恩情?”
燕澜却摇头:恩情是另一件事,我是一个孤儿你应该知道吧?
谢韵之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这点最早燕澜来面试的时候林秘书就给他看过他的简历,也告诉了他。
燕澜:我是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老院长告诉我我是她在院门口捡到的。
燕澜比完手语就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是天生说不了话,因为声带的问题从我出生就有,我也是因此被亲生父母遗弃,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从小到大我都靠自己,我喜欢画画所以高中成了美术生,想上大学去学更高深的绘画所以我想考美院,可是我没有钱,我没有钱可以交学费,没有钱当生活费,这个最简单也最困难的问题在当时让我很苦恼也很绝望。
谢韵之没有出声打断他,仅是安静地看着他。
燕澜从来不觉得他的过去不堪回首,因为他坚韧的心性就是因此磨炼出来的,而在如此关键时刻出现的谢韵之就像破开浓雾的一束阳光,无需华丽词藻去修饰,就如他来时突兀,走时也寂静无声,可偏偏在他心里巍峨如山。
想起那时的谢韵之,燕澜眼里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你教我画画赚钱,让我在湖边摆摊,卖素描卖自己画过的画,还教我卖惨,说是这样容易有同情分,可以更容易赚钱。
燕澜:我听你的话没有放弃,也没再想过要跳到湖里去冷静,我在湖边摆摊画画的时候其实有幻想过会不会有一天你忽然就坐到那张板凳上,对我说给我也画一张……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想一想心里会高兴点,生活都有了盼头,我想我一定要考上美院,等哪天我再见到你了可以告诉你,我听你的话做到了,我特别感谢你给我出主意,谢谢你支持我坚持梦想,如果我那天没有遇到你,一定不会有现在的我。
这是一段很长的手语,长得甚至都吸引了其他座位上客人的注意,但燕澜并不在意,他只是看着谢韵之,眼神柔软得好像他是他在这世上最珍惜的人。
燕澜:我把你放在心里,每天都要回想那天遇到你时的情景,因为我怕我忘了,哪怕忘了一个字也不行,你是我的贵人,我的人生是因为遇到你才会不同。
在这之后谢韵之沉默了很长一会儿,长得燕澜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韵之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我很努力在想了,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我连一点也想不起来。”
燕澜闻言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右手收进怀里,无声地表达我没有怪你。
谢韵之整颗心一下就软成了水,他定定地看着燕澜,“我现在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在嫉妒。”
燕澜疑惑地挑眉。
“我想不起来我那时候见过你鼓励你,这种感觉就好像那不是我,而是藏在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跑出来占据了我的身体,你爱上的是他。”
燕澜眉心一蹙。
谢韵之对着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带着些许无力,“这是一个你我都避不开的问题,先不说时隔五年,我因伤忘了的事,你觉得现在的我和那时候的我,是一个人吗?”
燕澜直直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点头。
谢韵之抬起手轻抚他细嫩白皙的脸庞,“你犹豫了,你也觉得有所不同。”
燕澜握住他摸自己脸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随后又都松开:现在的我和五年前的我也不是一个人,重要的从来都是你,更何况我并不认为现在的你不如过去的你,你为了天天放弃当导演的梦想,回来撑起公司,没有逃避需要你承担的责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谢韵之摇头,“没有,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好。”
燕澜:你很好,在我眼里没有人能比你更好。
“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害你陷入如今的困境,让你承担舆论的压力和外界种种目光,而我即使如此还希望你能永远喜欢我,永远和我在一起。”谢韵之说着伸出手去握住燕澜的手,握得紧紧的像是生怕他跑了。
“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会嫉妒五年前的我,也会害怕会不会有一天你被别人抢走。我想对你好点再好点,想好好照顾你,可是至今为止我做的根本是一塌糊涂,我没有保护好你,还惹你生气。我除了会赚钱其他的什么也做不好,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不喜欢什么颜色,我没有替你考虑为你着想,我只顾着我自己眼里看到的,我没有把那些喜欢我的人放在眼里便以为你也都明白,可我却忘了安全感本来就应该由我给你。”
此时的谢韵之显然已经掉入了情绪的漩涡当中,自风波以来对感情处理的力不从心让他掉入了思维陷阱,他慌乱不安,自我厌弃。
他的爱人是那么的美好,像花一样美也像花一样温柔,而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花匠,任他心里如何喜爱想要呵护,但一步走错了就好像步步都错了。
“默默……”谢韵之嘴里一遍遍低低地叫着他,牵着他的手把他拉进怀里紧紧抱着,“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但我以后会做好的,我一定会做好,我会好好保护你照顾你,我会把你放在我心里的第一位……”
谢韵之抱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燕澜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安安静静地听着,环抱着他腰身的手时不时会有一个拍抚他后背的动作。
这个男人他十七岁的时候就把他放在心尖上,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的贵人。
五年里他没有一天不想他,也没有一天不在期待和他再见面,他倔得像头不撞墙不回头的驴,固执地守着,非他不可。
他是一个理性的人,可他也孩子气,想要一个心里眼里都是他的谢韵之,他不会甘心自己只是他的男朋友,他想要的一直是一辈子,他燕澜拿到手的,那就是连一根头发丝别人也别想惦记,谢韵之从头到尾都只能是他的。
燕澜手臂紧了紧,偏头用力亲了一下谢韵之的脸颊,从凳子上站起身,把他也牵了起来,下巴一抬示意他把那束花抱上,牵着他的手走出了露天咖啡厅。
“默默,我们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