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沉沦 第70章

“连笑一下都不行吗?那你干脆关着我别让我出现在这里不就行了吗?”沈杳也明知那个笑容的含义,却做出不解的神情,“你真的很奇怪,我还不够听你的话吗?你给我新身份之后,我次次都这样自我介绍,不过每次我这么介绍自己的时候,你好像都不是很开心。为什么呢,徐意白?”

“你真的很贪心。”沈杳仿佛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既要我陪在你的身边,又要我毫无芥蒂地喜欢你。”

徐意白的理智被一点点磨着,他抬起手一掌用力地拍在了门板上,整块门板都起了剧烈的抖动。

或许是因为他被沈杳伤了太多次,这次徐意白通红的眼眶再也没有眼泪落下,他质问着:

“这很难吗……?我难道没有被你骗过吗?沈杳,我被你骗了那么多次?”

“做为补偿,我不是已经陪你玩了那么长时间的过家家游戏了吗?玩到现在,你玩够了吗?”沈杳看着他,像是疲倦不堪到了极致一下,挥开了徐意白的手,“我被你关到现在精神都没有崩溃,你应该感激涕泪我的心理素质还算不错。我已经说过一遍,但我再重复一遍。”

“离婚吧,我不喜欢和怨夫在一起。”

徐意白的目光渐渐地凝住,他早就知道,沈杳根本就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

他一直都想离婚,徐意白的大脑陷入宕机当中,他几乎想要吼着说自己不愿意,空气当中都是他急促的呼吸声。

徐意白的瞳仁皱缩又放大,微小的光点聚集在他的眼前,模糊不清地产生一阵晕眩。

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桌面上的银光,那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徐意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留住沈杳,他大脑一空,猛地扭身往桌前走。

徐意白一把就抓住了刀柄,他失去了一切理智,只想不择手段地把沈杳留在自己的身边。

刀身闪烁着致命的银光,徐意白垂着眸,他看起来像是电影里冷静的杀人凶手,可刀尖对准的方向,却是他放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那刚完成一场表演的手。

他甚至都用出来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绑架沈杳。

刀尖微微逼近点距离,徐意白抬起脸,脸上的神色认真得不像是在开玩笑:“当初,你答应会和我结婚,是因为内疚。那现在要是我的手真的伤了,你应该不会再和我离婚了吧?”

他失控的理智已经算不清那前因后果,话音落下,徐意白眉头都不皱一下,抓紧着刀柄就不再犹豫地往下刺,距离他手背还有那毫米之距时€€€€

“徐意白,我答应过你,要在你独演结束之后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你弹钢琴吗?”

“你可以听完再决定要不要你的手。”

徐意白握着刀柄的手终于停止住,他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下,问道:“为什么?”

沈杳站在不远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他一步一步地向徐意白的方向靠近,一边开口道:“舞蹈室里的那一次,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当初说的在教学楼下看到你在喂猫,也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

徐意白的表情怔住,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大脑在第一时间就开始回溯起来,头痛欲裂当中,像是抓住了什么,却又在瞬间从指缝间滑落。

“我第一次碰到你,是在我父母的葬礼上。”沈杳言简意赅地把事情从头到尾地概括,“你被躲在花园里哭的我吓了一跳,然后为了把我哄好,给我弹了钢琴。”

耳边发出回荡着的一声嗡,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遗忘的事情像是盏灯,忽地一下亮了起来。

徐意白的唇不可置信地张开着,该变得模糊的记忆却在此刻逐渐清晰起来,像是就发生在昨天般那么深刻。

举办葬礼的屋内有压抑的气息,徐意白和父母说了一声之后,就走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花园里有几只从外面跑进来的小野猫,饿得蹭在徐意白腿边喵喵叫。他身上没有吃的,只能蹲下来去摸小野猫的头。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看到了躲在花圃当中的小omega。他的眼睛在月色之下黑亮黑亮,似乎因为哭多了显得有些红肿。他瞪着徐意白,像是一头不驯的小野兽,把徐意白吓了一大跳。

缓过神来之后,徐意白才发现这个小男生长得很漂亮。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小西装,胸口别着白花。脸颊上有还没褪去的婴儿肥,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大概是因为在花圃里待得太久了,脑袋上沾了几片花瓣,却不自知。

“你是谁家的小孩?”徐意白只比他大一点,却蹲下身想要伸手去牵他的手,“我带你去里面找你的爸爸妈妈好不好?嘶€€€€”

他伸出去的手被小男生用力地咬住,沈杳把所有这个年纪的alpha都视为敌人,牙齿越咬越深,眼睛却瞪得滚圆,时时刻刻做好了被人回击的准备。

可是哪怕被咬成这样,徐意白也都一直没有回手,他本能地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想要表达一下自己没有恶意。

咬在他手臂上的力道似乎终于松掉了点,徐意白看到了花园雨棚下的钢琴,他口袋里没有糖,不知道怎么哄小孩,下意识地道:“那我给你弹钢琴好不好?”

可能是他这句话起了反应,沈杳终于松开了牙齿。他还是没信任徐意白,在他再次伸过来手的时候依旧避开,自己在草地上滚了一圈,然后努力地爬了起来。

不过沈杳也慢慢地挪着脚步跟在了沈杳的身后。

他们两个都还小,同时坐在钢琴椅子上也不算拥挤。

徐意白给他弹了很长时间的钢琴,身旁的小孩大概是哭得太累了,听着听着,脑袋一歪,突然又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他的肩膀上一重,回头之后动作小心翼翼,不敢打扰到身旁的omega,但还是轻柔地替他捡掉了发丝上的花瓣。

他们坐在这里的时间很久很久,久到里面的各种仪式都结束,里面的人才想起来丢了一个小孩。

一个女佣面容焦急地跑了过来,在看到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沈杳之后,她才像是松了口气。

徐意白还没来得及阻止了她,她就已经把睡得正熟的沈杳吵醒了。沈杳揉了揉眼睛,脸颊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

他被女佣拉住了手。

沈杳站起来的同时,注意到了徐意白的鼻尖,慢吞吞地道:

“我没有爸爸妈妈。”

徐意白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他最开始的问题。

他看着沈杳被抱走的背影,下意识地起了身想要追上去,可最后却又只是坐回了原位。

徐意白的手指触在琴键上,发出了点声响。

他想,算了,这个小omega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

徐意白连呼吸都忘记了,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omega的脸与现在漂亮张扬的沈杳慢慢重合,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却还是能找出过去的痕迹。

他不应该只比沈杳大一岁,他应该比沈杳大许多,才可以在过去第一次见到沈杳的时候,把他抱起来,保护起来,一点欺负也不挨。

这是徐意白的第一个念头。

“在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也不记得你的长相。可我一直记得你的钢琴弹得很好,我也一直记得你€€€€”沈杳用声音把他从回想当中唤了回来,手指精准地落在了鼻尖上的某个位置,“这里有一颗小痣。”

“所以你在大学看到我的时候就想起我了对吗?”徐意白的四肢发麻着,他的意识涣散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开始道歉,“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约定。”沈杳理解地道,“你那个时候还那么小,不记得我是很正常的事情。”

徐意白的眼眶却渐红起来,他低声地问道:“如果我记得你……我们之间是不是会不一样?如果我在那个时候……”

如果他在那个时候追上去认识了沈杳,陪着沈杳一起长大,是不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是他,自己错失了这个最好的机会。

在此时此刻,沈杳朝着精神恍惚的徐意白伸过了手去,问道:“现在可以把刀给我了吗?”

徐意白把自己的琴声当成了最后能取悦沈杳的存在,所以在演奏会开始之前,他的练习量比以前都翻了一个倍,如果以前是执着,那现在是偏执,他不允许自己在台上犯一点错。

哪怕在台上看到了沈杳和晏知行之间交错的视线,他也没有出一点错。

而现在,他更加知道了自己的手到底有多重要。

徐意白捏着刀柄抬起手,他没什么迟疑地把水果刀交到了沈杳的手上。

沈杳接住了刀柄,看起来要把水果刀轻轻地放下,可是下一秒,刀尖突然转了个方向,面向了他自己。

“沈杳!”

徐意白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扑过去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还是来不及阻止沈杳的动作。

“噗哧€€€€”

刀尖没入了沈杳柔软的腹,新鲜通红的血液瞬间就流了下来。

徐意白只来得及抱住了沈杳,他身上的白色西装瞬间被血液染了红,那温热的血液仿佛紧贴着他的皮肉,让徐意白都失去了温度。

他来不及追究沈杳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狼狈地跪倒在地上,慌乱地喊着:“沈杳……沈杳……!”

大片大片的红染着徐意白的眼睛,他的手发着颤,剧烈地抖动当中拿起了桌面上的手机。

“徐意白,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是晏知行家的。”

沈杳还有意识,他的皮肤本来就过度白皙,现在却近乎透明,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他的睫毛轻颤着,气息仿佛都变得微弱起来,他抓住了徐意白的手腕,预料着:

“可你还是会送我去的,对吗?”

徐意白心思缜密,敢带他过来这里开演奏会,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现在这极端的手段,只是下下策而已。

第67章 “是你离不开我才对。”

徐意白弯下腰慌乱地把沈杳抱起来,他撞开门的瞬间差点摔倒在地上。他嘴里一遍遍重复地念着“沈杳”的名字,灵魂隔离在身后。

“砰€€€€”

他直接用脚踹开了后门,司机连画面都没看清,徐意白就已经坐上了车。他闻到了后座,急急忙忙地一脚踩下油门。

徐意白依旧横抱着沈杳,他的手在这个时候才开始打颤。他不敢去触碰沈杳肚子上的刀柄,徐意白的脸色也完全没有了血色,唇色完全发白,像是那把刀捅在了他的身上。

“沈杳……”

深深的恐惧感占据着他的身体,他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他紧捏着沈杳的手,想尽一切办法留下着指尖的余温。

徐意白连眼睛都不敢眨,他死死地盯紧着沈杳的脸,他害怕到沈杳的眼像是要轻轻地合上,他就焦急万分地喊道:“沈杳!”

他像是生怕沈杳就这样睡过去。

“咳、咳……”

沈杳单薄的脊背震颤了起来,因为疼痛,他本能地佝偻起了点身体,苍白无力的手指无力地垂下着,指尖变得近乎透明。

“快一点!”

车速在市区里快得像是在飙车,黑车已经闯了好几个红灯。徐意白却还是觉得不够快,他的体温竟然比沈杳还要来得凉一点。

接下来就像是做了一场逼着的噩梦,徐意白把沈杳抱起来一下子冲进了医院里,他看着沈杳被抬上了担架。

徐意白的脚步紧紧追随着担床,他一路追过去,直到被“砰”一声关在手术室门外之后,他的脚步才能停下。

他愣愣地盯着门,因为演奏会特意打理好的发型已凌乱万分。他的双手在刚才已经沾满了鲜血,西装也被沈杳的血染得一塌糊涂,他却像是一点感知也没有。

徐意白独身一个人站在手术门口,明明是站在白茫茫一片的走廊当中,他眼前却是一片要把人吞噬的红。

他鼻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耳边仿佛听到了心电图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像是电击着他的心脏,每一下都剧烈地紧缩起来。

四面八方全是带着消毒水味的新鲜空气,徐意白却像是掉在了真空环境里,被窒息感不留一丝空隙地包裹着。

徐意白的背贴着门,他的双腿像是完全没有了力气。他抬手捂住了脸,背贴着门,一点点地滑落跪坐了下来。

他的脑海里无限重播着刚才的画面,徐意白被手掌掩住的眼睛闭了上,从没试图过把那刺眼猩红的画面从脑内抹去,像是自我惩罚着,他试图把每一个细节都想清晰,他甚至一遍一遍排演着、回溯着,寻觅着在当初那一刻阻止的办法。

徐意白陷入悔恨与自责当中,他不应该拿出那把刀,他也不应该在沈杳是什么性格的情况下,还把他逼得那么紧。

他是要掌控所有的沈杳,不是会将就妥协的omega。

徐意白脑海一阵眩晕,他有支撑着自己的念头,才没有直接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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