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份原因而遭遇其他富家子的长期霸凌,懦弱胆小的曲章璞被迫协助他们以自己的名义租赁公寓、开银行账户,同时借助与曲文夺的亲属关系随意使用玫瑰马的车辆。
“我隐约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不好的事,但我不敢问……我怕知道以后就无法脱身了……”面色惨白的曲章璞嗫嚅着说,“后来治安局怀疑到小叔身上,我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他们说暴露的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我怕他们把我推出去顶包,就……就不敢张嘴,我又想……反正治安局也不敢对小叔怎么样的……”
他垂着眼睛不敢看曲文夺。曲文夺本人却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那倒是”。
“二姐总是跟着小叔去俱乐部,他有几次……想让我约二姐出来,我没答应……他很生气。”曲章璞闭上眼睛,又睁开,“后来他不再找我,我还很高兴,结果我发现……他跟二姐身边的女孩交上了朋友……我想提醒二姐……可是,二姐一向不理会我……事情发生以后,我打算告发他,结果……先被他给盯上了。”
“从念书开始就欺负你,干吗不跟家里说啊?”曲文夺问,“早点说了怎么至于出这么多事情?”
曲章璞沉默了半天:“说了也没用……小叔不会懂的……”曲文梁闻言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扣上西装,看也没看曲章璞,淡淡地扔下一句“没用的东西”就走了。
曲章璞一脸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抓着床单哆嗦着嘴唇抹了一把眼睛。
曲文夺轻咂了咂嘴,并不打算对自己二哥的父子关系置喙,站起来也要走:“算了,好好养伤吧。”曲章璞赶紧说,“谢谢小叔!要不是小叔及时找到我,我恐怕就€€€€”
曲文夺抻一抻衣服袖子,“你小叔我这点人脉还是有的。”出医院坐进汽车,他立刻沉下脸色联络上小丁和丙哥:“调查我二哥和曲章璞。还有,你们自己也要留意。”
三个曲家人接连被牵连,更何况是他从小疼爱的曲章瑜,曲文夺操之过急了。私下调查绑架案且比治安局先一步找到曲章璞,恐怕会引起红黛以及两位兄长的怀疑。
万一玫瑰马的秘密被扒个底朝天,失去无脑纨绔这一障眼法,将来的一举一动都将备受掣肘。
“你怀疑曲章璞?”
“这世界上精心设计的圈套远比巧合要多。”
“即使他是你侄子?”
“就算是我爹也一样。”
阿善无话可说,又问:“你原本打算韬光养晦到什么时候?”
曲文夺闭上眼睛半天没有说话,阿善以为他不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冷彻的声音:“到我把曲家整个覆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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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案连同虐杀案,除死者于某外共计抓获十三人。对被害者施虐的视频共计数百个小时,照片上万张,流通到暗网售卖金额多达数千万。
治安局迅速地结案,迫不及待地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治安局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蒋宝芳与局长面对众多记者的镜头慷慨陈词,并且重点强调“任何一个”:“守护久安城居民的安全是我们的终生职责!”
闪光灯和掌声交织而成的赞美,结束了数月毫无进展的屈辱,终于让治安局扬眉吐气。
恰好主犯父母名下关联多家义海企业,使得之前对久安第一大帮敢怒不敢言的民众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支持治安局对义海展开清扫。除刘友玲之外还有两位受害者家属同在大能天佛会,一众教友在义海大厦楼下摆花念经,不出意外地跟帮派成员爆发冲突。
正值与施特劳的商业合作关键期,义海格外注意风评,怒不可遏但又只能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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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刚一结案,被害者视频和照片却重新在网络上大规模流传起来,迅速占领即时搜索的关键词前几位,普通网民只要稍微花点功夫就能通过各种手段摸到付费购买的链接。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封也封不完。
一位受害者的母亲挺过了女儿的死,挺过了漫长的调查等待,终于等来了凶手伏诛。却在看到素不相识的网友对女儿的视频评头论足时精神崩溃,冲出家门在去往治安局报警的路上遭遇车祸身亡。
看到这则新闻,红黛在酒楼里砸碎了一套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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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无声铃十分难得地敲开了曲文夺的房门:“我有事大概要出门两个小时。应该会在小章鱼醒来前回来,如果她醒得早€€€€”
“我会看着她。”曲文夺并没有问她要去干什么,而是问她有没有车,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扔过去,“摩托你应该会吧,车库里黑色那一台,刚保养过的。”
无声铃把钥匙握在手里,看了曲文夺一眼:“谢了。”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庭院里响起,渐行渐远。
阿善问曲文夺:“你不问她去哪儿,她也没有问你为什么没问。”
“红姨不想忍了,至少我会支持她,就像她疼爱我一样。”曲文夺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波澜不惊地回答:“从今夜起,义海就是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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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金石在治安局走廊里拦住了蒋宝芳,问她:“有那么多疑点没有搞清楚就结案?”
蒋宝芳似乎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淡淡一笑:“不知道钱警探说的是哪一点,所有的疑点调查报告都可以解释,希望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只凭曲章璞一个人的说辞和电脑里的录像就认定死者是凶手?对,他有过性侵指控,他对曲章璞霸凌,他的嫌疑非常大,但这些都不是虐杀案的确实证据。你不能因为急于洗刷治安局的名声就随便按一个凶手的罪名给他!”
蒋宝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随便?钱警探,光凭这一个词我就可以告你。我是你的上司,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钱金石抹了一把脸,拼命压下怒气,“是我态度不好,我道歉。也请蒋警监听我一句,这样结案万一让真凶逍遥法外呢?万一他也是被人推出来顶罪的呢?”
“他就是真凶。”蒋宝芳的语气不容置疑。
钱金石看了她半天:“因为他死了,所以他成为了真凶,是吗?”
“钱警探,我容忍你这次对我的无礼和诽谤,但不要有第二次。”蒋宝芳眉毛浅淡,不笑的时候眉眼看起来有些凶狠,脸颊肌肉紧绷,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地说道。
钱金石清楚地感受到来自这个女人的压迫感。和她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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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办公室的门,蒋宝芳听见钱金石在外面踢垃圾桶的巨响和保洁阿姨的怒骂。当一切归于平静,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只说了三个字便挂掉。
“钱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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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矿区的地段,“R8数据”的办公地点在深夜还亮着灯。不起眼的小招牌挂在入口处,门脸不大,里面的办公空间却宽敞得很。由原矿工宿舍改建的长方形格子间一通到底,面积差不多六百平米,五扇通透的巨大玻璃窗在白天能提供很好的光线。
这个时间点,里面还不少人在。仔细看的话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打牌,也有人在给自己的武器做保养,或者给缺少头皮露出一半的合金头盖骨贴上新的花纹贴。
无论怎么看都跟数据公司的员工形象差别有点大。
一辆摩托车停在公司门口,车手摘下安全帽,摸向腰间长刀的刀柄。指尖不知从哪里捏出一小团棉絮,放在嘴边轻呼一口气吹掉了。
长刀出鞘,一声“叮铃”轻微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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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十三€€€€十五个。”阿善数着监视器画面上的人数,“一个小公司里夜里值守的帮派成员比白天上班的员工还多,看来是靠着那种视频赚了不少钱。”小丁黑进了R8的监控系统,将画面转到了曲文夺的显示屏上。
“可惜,没命花了。”曲文夺摇晃着酒杯,阿善给他杯子里重新倒上一点红酒,便将酒瓶收起来,今晚不再给他喝了。曲文夺“啧”了一声,却也没有抱怨。
“她能全部干掉?”
曲文夺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按你的年纪应该听说过吧€€€€十三年前轰动久安城的‘少女杀手’。”
阿善摇头,那时候他在血花训练,非常封闭。曲文夺将酒杯挪到眼前,酒液似乎将阿善的白衬衣染成了红色。
“十五岁少女连杀三人,每人至少被刺了一百刀以上,尸体惨不忍睹。问她为何杀人,你猜她怎么回答?”阿善等着他的回答,曲文夺却卖起了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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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8数据的办公室里有人放起了音乐,节奏强烈,音响里传出“That girl, looking at me;That girl is loving me.”的歌声。他咬着烟卷摇摆着身体,手伸向打火机。
一把黑刀将他的烟削成了两半,脖子上的脑袋歪在一边,脸上最后的表情似乎不懂为何自己的视线转了一百八十度。缺失了头部的脖颈冒出血花,血花后面露出女人微笑的脸孔来。
将尸体踹开,无声铃在歌声里踏进杀戮。犹如黑色的豹子,美丽凶残,玻璃窗将她的狩猎轨迹整齐而清晰地分成五段。
“I'm rich. I'm rich.That girl, looking at me.”
长刀切开胸口,劈向头颅,一个转身跨步之间斩掉一只金属手臂,她的身影从第一扇窗跃进第二扇;
“I'm cool.I'm cool.That girl is loving me.”
手腕翻转,被刺穿喉咙而死去的尸体跪在地上,刀尖抽出来又捅向身后,割开小腹,她向着第三扇窗前进;
“Come on girl, hug me.Come on girl, love me.”
有人被抓着头磕在第四扇窗上,身体和玻璃窗一起被刀光撕裂,无声铃毫无迟疑地抬起长腿把他踢了出去;
“Hi girl, kill me.”
最后一扇窗子里无事发生。无声铃胸口起伏,微微仰起溅上血迹的脸,咯咯咯地笑出来。长刀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铃声震颤。
无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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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杀人?”
“我没杀他。”
“你没杀?你捅了他好几十刀€€€€”
“一百一十七刀。”
“什么?你数了?”
“他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听见一百一十七声铃响,所以我还给他一百一十七下。”
少女露出笑容,将长发掖到耳后。
小巧的耳垂上戴着一只铃铛耳环。
第27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16
办完了事,无声铃悄悄地进门、洗澡,出来时却发现曲章瑜已经醒了,安静地给她递上毛巾。瘦削的脸蛋上眼窝深陷,头发凌乱,睡衣睡裤裹着娇小的身躯,曲章瑜用干涩的声音问:“你去哪儿了?”
无声铃接过毛巾擦长发上的水珠,微微一笑:“教训坏人。”
曲章瑜轻轻地“哦”,也不追问:“那我帮你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地响,细长的手指拨弄着无声铃的长发,仔细地一层层吹干,然后梳理整齐。无声铃在镜子里对她说“谢谢”,躺到床上去的时候,曲章瑜自然而言地圈住她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膀上。
“下次……你出去要告诉我哦。”
“你在睡觉。”
“那叫醒我。”
“嗯,好。”隔了一会儿,无声铃问她:“做噩梦了吗?”
曲章瑜好半天才回了一声:“嗯。”
“你要看心理医生,不能总是吃安眠药。”
“不要,不想看,不想跟医生讲话!”曲章瑜捏无声铃的胳膊,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们一定会问我那些事!我不想讲!”
无声铃说:“不想讲的话不用勉强,医生都会很温柔的。”
“那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