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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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于城市一角,某个昏暗房间中的男人,看到监控器里大宽烟卷里冒出的烟雾,步伐轻松得意,摇晃着走了。

他咯咯咯地笑:“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没脑子的蠢货!”

然而痛苦很快就让他住了笑,双手抱住头,不由自主地将身体蜷缩起来,从沙发滚落到地上,不断抽搐:“啊啊啊啊可恨!八字刀!曲家!你们给我等着!!!”

手臂上的针孔虽然已经消去,可药物的后遗症却始终残留在他身体里。十几分钟过去,他似乎捱过去这一波发作,躺在地板上喘息。

将手摸向自己的裤裆,他喃喃地说:“不行……硬不起来……要在她们的肚子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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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伤情再度危急,半夜被送进了抢救室。

主治医师双手插着口袋站在病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不紧不慢地摘下他的氧气面罩,掀开被子戳了下伤口:“不如再捅你一刀吧,可信度再高点。”

赵享载痛得浑身打颤,脸色苍白,却还是嗤嗤笑:“如果我宝贝儿知道你是谁,他不会饶了你的。”

穿着医师白袍的甘拭尘拉下口罩,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闭嘴,变态。‘净火’既然已经钓出来了,而你却让他跑了?”

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赵享载说道:“谁让你不亲自守在我身边?”甘拭尘歪了歪头,眼神似乎在说“那我留你何用”,并且显露杀机。赵享载才补充道:“你不想暴露,对方也不想。他的实力恐怕仅次于你,你知道我身边也不是那么太平,不能把所有人都派出去。”

仅次于自己€€€€这句话让甘拭尘短暂地皱了皱眉。

他确实想知道这位冒充者的身份,但他最终的目标,是那个隐于施特劳背后的“K”。冒充者是对方放出来的鱼饵,等着跟十年前那场背叛有关的人上钩,于是甘拭尘自己也搭赵享载这条船扔出了网€€€€只可惜网眼还是太大了。

“K”不会轻举妄动,所以甘拭尘也不能。

他盯着笑眯眯的赵享载:“别忘了,让我出手的代价很贵,失望的代价更贵。”说罢让自己摆出同样的假笑,俯身对赵享载亲切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多躺一段时间,赵区长。”

赵享载当晚从抢救室直接进了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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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又病危?”沙天奥“哼”了一声,“他就应该快点死!我知道了不用报告了!”说罢挂掉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催促司机,“开快一些!”

在久安的另一边,他的黑色专车正在安保车的包围下,从绘制着红色雪花的大门急速进入,驶进废弃的训练场,停在原基地办公室门前。从安保车上下来的蒋宝芳,为神色难掩惊惶的沙天奥打开车门。他无暇顾及当下陌生的环境,隔着数名雇佣兵步履匆匆地跟在蒋宝芳身后,行色相当狼狈。

几辆带有大能天佛会标志的车显然已经先他们一步到达了。

比起市政厅要简陋得多的会客室里,齐建英跟自己的教徒兼保镖正在等待,看到沙天奥和蒋宝芳的时候显然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今夜,义海对沙天奥下了追杀令。

从市政办公厅到私人住宅,短短一路上沙天奥遭遇两次伏击。乘凉的大树一夕间变成死亡的阴影,哪怕目前仍毫发无伤,沙天奥也很难做到临危不乱。

事已至此,他跟义海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佣兵小队去检查周围以及设防,沙天奥喝下蒋宝芳递过来的水,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了一点。

“我也料到了他会对我出手,”沙天奥掏出手帕擦擦嘴,“幸好做了准备,也多亏了蒋督查的消息。”

齐建英看着蒋宝芳,却有些将信将疑:“蒋督查说过清扫宣讲室只是做做样子给郑仕通看,并且能保证我们天佛会教徒的安全,这话可不是骗我的吧?”

蒋宝芳十分笃定地回答:“这是当然,我本来就是站在您和沙市长这边的呀。”

沙天奥略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问她:“这训练场目前是在妇保会的名下,够安全吗?”

蒋宝芳微微一笑:“您放心,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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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保会的办公室直到后半夜还亮着灯,晶晶还提着几个箱子,带着两个女人登上中巴车,开到与小青草比邻的一处安置所入住。钟婶正在那里安排接收和晚饭,跟晶晶确认:“‘那边’没人了吧?”

“没了,她们俩东西太多,收拾到现在。”

有人下了车看到半新不旧的小楼,操着方言一脸兴奋地跟钟婶搭话:“钟主任,这地方可好!比之前那个老好了!买东西可方便!”

“可不是嘛,要找工也好找的咧。”

“就可惜俺么种得菜还没收,可惜了。”

钟婶满脸笑意:“不可惜,有的是地方种。”说完抬眼看了看时间,催促她们早点休息,明早起来再收也来得及。

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一声巨响。又仿佛是夏夜雷雨的前兆。

钟婶将剩下的事情交给晶晶,回到小青草的园长室,打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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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将小丁发来的报告交给曲文夺,曲文夺看了一会儿,转交给身边的红黛。

似乎是怕他又出去乱跑,红黛这两天干脆都住在曲家盯着他。此刻正在跟曲文夺和曲章瑜一起吃宵夜,脸上贴着专门根据她肤质定制的面膜,价值上千元一片。

红黛透过薄薄的电子屏看报告书里的代号:雄鹰、老鼠、杰克、狮子。“这是什么,动物世界?”

“出现在玫瑰马俱乐部的几个人,目前在久安,目的不明。”曲文夺说道,“福友会不是对施特劳医院有怀疑?其中‘雄鹰’就是医院的主要出资人。”红黛并没有因此而详细去看内容,反而看向曲文夺。曲文夺便接着说:“红姨,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他们也不会允许我置身事外。”

“‘他们’?”

“针对曲家的所有人,”曲文夺说,“如果红姨真的担心我,那就允许我行动。你们只管跟冯如许对付郑二官,我来查别的,互不耽搁。”

“冯如许€€€€你调查我们?”红黛冷冷地问道。让曲章瑜不禁担心地看着自己小叔。

曲文夺“啧”了一声,反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红姨:“不是吧这还用调查?要是这都猜不出来,那我在您心里也太蠢了吧!”

红黛的声音里说不上是高兴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我倒是应该恨你妈妈把你生得聪明过了头。”说罢揭去面膜,扔进垃圾桶,“好啊,只要你如实报告去哪儿、去见谁,如果我觉得危险你就不能去€€€€要是你可以答应的话,我们就允许你行动。”

曲文夺翻个白眼,这跟不允许有什么区别?他还要争辩,只见红黛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叫他安静,同时接过了助理递过来的电话。

接着将电子屏的内容换到新闻频道。

安静的起居室里,传来现场快讯记者十分清晰的旁白:“久安郊外,血花的废弃训练场内发生不明爆炸!爆炸地点为原基地办公室!疑似发现市政厅和大能天佛会的专车残骸!目前尚无法确认伤亡!”

红黛在沉默中结束通话,曲文夺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呼叫人来自“小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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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播报画面里熊熊燃烧的焰火与滚滚浓烟,郑仕通挑了挑眉毛,对兄长碰了下手中的酒杯,作为对除去沙天奥的庆祝。

“蒋宝芳这个女人还算有点能力。”他说。

“看来你很欣赏她,要把她收入义海吗?”

郑仕通微微扁嘴,摇晃着酒杯中的酒液:“这正是我要拜托大哥的事:举龙头之后,找机会除掉她。”

“哦?”

“女人嘛,还是不要野心太大。她既然能轻易背叛沙天奥,机会来了她也会背叛义海,这种人留不得。”

两兄弟再次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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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冯家别墅,佛堂里依然传来连绵不绝的诵经。

冯如许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微合,手里盘着念珠。秘书轻手轻脚却急促地走进来,蹲在他身边耳语了两句。熏香与火烛的缭绕中,冯如许瞬间睁开了眼睛。

秘书退了出去。佛堂的诵经声停了片刻又继续,只是声音大了些许。

还夹着一点愉悦的笑意。

第48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37

训练场爆炸事件让北千里第二天一早就跑去了春天大酒店。“K”才刚刚睡醒,见他来了才抻着懒腰下床,北千里一边给他披上睡袍,一边低声认错:“先生,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郑家兄弟会这么€€€€”

“简单粗暴?”“K”没有生气,云淡风轻的笑了:“整个训练场有半个久安那么大,少一块没什么。只不过阿虎会有点生气,知道消息就跑了。”北千里神情更加沉郁,觉得自己没有将计划执行得足够完美。

“这又不是你的错,只要没有偏离目标一点小损失算什么€€€€今天留下来陪陪我,是不是早饭也没吃?”北千里摇头,“K”无奈地捏了一把他的脸,叫酒店准备餐点,又说:“帮我泡咖啡,你不来我都没有好喝的咖啡。”

“是。”北千里立刻挽了袖子去小吧台磨咖啡豆。

“K”坐在他对面,左手托着下巴,白骨无名指抵在唇边:“千里是我遇到唯一一个做咖啡比‘他’更好的人。那个家伙什么都学得快做得好,所以对什么都不上心,是不是很让人生气?”

“我觉得‘他’会在乎您。”

“K”撇嘴,“曾经流浪狗一样的生活都没有让他对这个城市产生一丝憎恨,他还会在乎什么?没有恨的人比满心是恨的人更无情。”他垂下眼眸注视着无名指,沉沉地说道。

“他无情到慈悲。”

北千里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只有从复古磨豆机里传来的声响和咖啡香气。

“K”忽然又说:“所以真正的‘他’,绝不会去袭击赵享载。”

赵享载第一次“遇袭”是“K”的设计,目的只是为了强化“净火”回归的真实性。那这一次又是谁的设计?阿虎的行动很可能响应了某些人的猜测,对方跟自己一样,都是真正“净火”的知情者。而烈如康与宝石生物的合作破裂,加剧沙天奥与义海郑家的对立,郑家选择杀掉沙天奥€€€€这一系列的结果,受惠最多的是曲家,和冯如许。

曲家。

北千里顺着他话中的含义略一追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据曲家那一位的消息说:在此次争夺战中搭上冯如许,红黛其实是最重要的中间人。”

“他还不打算对红黛动手?”

“他说时机还不到,红黛背后的福友会尚未摸清楚。”

“K”沉吟半刻,忽然问道:“你知道义海的举龙头仪式吗?”

“略有耳闻,四仪十六字:点入座红,饮结义酒,传龙头章,斟主事杯。”

以毛笔沾红点在手心为入座红,代表当年先辈结帮时歃血为盟的规矩;两位二官分别为在场元老敬酒,对方喝了即代表支持;由现任龙头卸下龙头章,传给获得支持数多者;下任龙头饮下第一杯主事酒,仪式便宣告结束。

整个过程只有帮内话事人能够参加,但新任龙头会在稍后摆龙头宴宴请宾客,除了政要与合作伙伴,也会邀请当红娱乐明星到场助兴。

“久安城的帮派就喜欢这种旧时代作风,陈旧迂腐。”“K”嗤之以鼻,“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我们就帮他把红黛摸清楚。”

“明白,我会想办法让这个消息传到郑远图那里。”北千里想了想,又说:“先生,曲文夺这方面,我想€€€€”

“K ”抬手制止他:“不用跟我报告,你随意安排。”溢于言表的信任,终于让北千里脸上再度浮现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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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现场已经被治安局封锁,阿虎没有试图闯进警戒线。之前潜入赵享载病房已经被“K”骂了一顿,他不能再引人注意了。于是隐于密林高处,在电子眼的协助下远距离观察现场,然后将焦点转移到妇保会收容所。

得知消息的一瞬间,其实阿虎优先想到的是这里的那些女人和小孩怎么办?那里几乎被夷为平地,以这样的爆炸范围来说,“地上”不可能有生还者。

还有杜新妹。自己执着于查找另一个假冒者,完全把那对姐弟抛到脑后去了。

阿虎依旧用连帽衫遮住脸,几个纵越后消失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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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开脚边一块烧焦的木头,却不小心扯到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钱金石“嘶”了一声。

他轻轻按住衣服底下的绷带和辅料,暂做歇息,一边环视着爆炸现场一边掏出烟来。小舟见状喊道:“师父你别抽了!不能抽!”

钱金石“啧”:“没抽!这不就闻闻吗?”说罢放在鼻子底下深深地吸了一口,咂咂嘴,不情不愿地揣了回去,小舟跑过来伸手掏衣兜:“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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