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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订婚宴还有两日,明越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去了解一下宴会的流程,明家本就落败,他不能凭着自己的性子让父母蒙羞,更何况他已主动向楼时景示弱。
订婚宴选在一处庄园,这个庄园是楼家的产业,广袤恢宏、豪奢放逸,颇有江南园林的风格。
眼下时候尚早,宾客还未赶到,庄园里除了楼家的亲族便是明家的朋友。陈禺将明越一路带到了化妆间:“这里是化妆室,隔壁就是休息间,明少爷先在此休息片刻,楼总很快就过来。”
明越并不关心楼时景来不来,他对陈禺说了声谢后就径自走进了休息间。化妆室的休息间十分宽敞,左面衣橱里挂有四套熨烫齐整的高定礼服,极尽豪奢。
礼服的尺寸不同,很明显白色那两套更符合他的身材。
明越站在礼服前微微失神,片刻后取下礼服,自顾自地换上。
他的身材高挑偏瘦,却又瘦而不柴,礼服十分贴身,将他的身形尽数勾勒,配上那头褐色的及肩长发,确实可用「明艳」二字来形容。
楼时景进入休息间时,正见他在镜前系领带。
明越性格爽利,穿衣风格多偏休闲酷拽风,极少接触过正装,即使偶尔参加宴会,也是由虞锦姝为他打领结。
今日亲自上手,着实让他为难,最后他甚至祭出了红领巾系法。
楼时景盯着镜前的青年看了几秒,这才缓步往那边走去。
“我来。”
沉稳有力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明越下意识透过镜面看去,这才发现楼时景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
两人的目光在镜面上交错,没有针尖对麦芒,倒是出奇地平静。
楼时景绕到他身前,骨节分明的十指握住黑白条纹领带,行云流水间,一个漂亮的半温莎结已经成型。
他的动作流畅简洁,明越可以想象出他是如何用这双手搅弄商场风云的。
“伤口好了吗?”男人忽然出声,嗓音清冽似泉,在寂静的休息室内格外明显。
那天晚上楼时景把明越送去酒店,替他仔细处理掉伤口四周的血迹,而后贴上纱布。
动作笨拙,惹得伤患抱怨连连。
明越低眉垂眼,并未注意到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正在注视着自己,回答得有些敷衍:“嗯。”
系好领带后,楼时景转身揭开防尘罩,取下礼服去更衣间换好,待他出来时,明越已经前往化妆间了。
明越不想和这个混蛋单独待在一起,他怕自己失控和人打起来。
此次的化妆团队来自爱维尔工作室,国内一线明星的御用化妆师有七成是出自这个工作室,技术十分成熟。
明越进来时,正在议论豪门八卦的化妆师们纷纷侧头,俱是一怔。
他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神色,兀自在妆镜前坐下。
化妆师和造型师很快就围了过去。
明越的五官没得挑,皮肤白皙细腻,几乎不需要去刻意装饰,长发配西装简直是致命武器。
他们接触过众多流量小生,也不是没有见过蓄长发的,但是能蓄成明大少爷这般冷艳傲人,还真是少见。
造型师解下他的发圈,用卷发棒重新卷烫了几下,旋即在他两鬓喷上€€喱水,将多余的头发分别拢在耳后,不做任何装点,亦不加以束缚,就这般已是绝佳。
化妆师根据他的造型补了个淡妆,最后涂上淡樱色的唇釉,自然且清新,敛去锋芒的同时又增加了几分淡雅,颇有禁欲绅士的感觉。
“明少爷,您要是往红毯上一站,保管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是啊,颜值高、身段好、气质优,这要是放在娱乐圈就是标准的摇钱树。”
化妆师和造型师眉开眼笑,字字句句都是夸赞之意。
明越抬眼,正想和他们调侃一番,却在这时见化妆间的门被推开,移动式冷空气制造机不请自来,原本谈笑风生的氛围顿时变成了冰窖。
扫兴。
明越翻了个白眼,半晌,他忽然勾唇:“各位在娱乐圈人脉之广,不如为我介绍几个导演认识,若有机会走红,一定不忘各位的提携。”
众人神色一僵,顿觉四周的空气降至冰点。
谁都知道豪门最忌和戏子扯上关系,明越当着楼总的面如此说话,化妆师和造型师谁也不敢接茬,连两名助理也垂下了脑袋,生怕被殃及池鱼。
楼时景微微侧首,目光深邃:“越越想去娱乐圈玩?”
越……越?
虽然大家都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但这话从楼时景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诡异,几乎让人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一身。
明越嘴角抽了抽,继续恶心他:“是啊€€€€破产了,没钱,得找个来钱快的活儿才行。”
楼时景的面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化妆间的人已经生出裹棉被的念头了。
“我这有个来钱快的活,很适合你。”楼时景坐在转椅上,优雅地翘着腿。
明越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说说看?”
楼时景轻轻推开化妆师的手,往他耳边凑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陪我睡觉,价格你定。”
也不知是血压上来了还是他的呼吸太过灼热,明越的耳根蓦地泛红,面皮抽了又抽,一座压抑许久的火山即将喷发。
余光瞥见镜子前的化妆师和造型师正用嗑生嗑死的眼神看着这边,他忍了忍,揪住楼时景的领带,也附在后者的耳畔咬牙回应道:“行,你别后悔。”
第4章
两人做完造型,一前一后走出了化妆间。
楼时景如今是天恒的二把手,无时无刻不在忙碌着,但今日因为订婚之事,所有会议和饭局都被推掉了。
陈禺不断汇报着来客的情况,他听完后看向身旁之人,说:“要不要和我去见见客人。”
明越看了他一眼,很想说一句「不去」。
€€€€订婚宴的请柬是在三天前才发出去的,楼时景订婚对象的名字也是那天才出现在请柬上。
当晚,明越就收到了不少友好的问候,那些曾经因明家破产而刻意疏离他的「朋友」们也纷纷向他发来了诚挚的祝福。
明越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恢复昔日的光鲜,可是这份光鲜是源自楼家、源自楼时景,和他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不管他和楼时景有多少过节,如今两人已经绑在一起,即使在宴会上闹脾气能让楼时景丢脸,但同时也会令明家蒙羞。
到嘴的话被明越硬生生拐了个弯:“去。”
宴会大厅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香槟和红酒的气息隐隐在空气中浮动,混着柔和的灯光,尽显奢靡。
今日到场的宾客无不是渝城的权贵富贾,明越认识和不认识的都在此处。侍者端来两杯香槟,明越和楼时景各执一杯,往厅中走去时很快就有人过来敬酒搭话。
楼时景是个不苟言笑老成持重的人,撇去那张脸,说他是个四十岁的大叔一点也不为过,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疏离感。
“楼总€€€€”来人是个证券公司的老董,微微发福的脸上挂着几分圆滑的笑意,浓醇的红酒在高脚杯中轻轻晃动着,“恭喜订婚。”
楼时景看了他一眼,没有要碰杯的意思:“这是我爱人明越。”
明越在心底冷哼:把仇人说成爱人的,楼时景是第一人。
老董的眼神这才随着他的话落在明越身上:“明少爷依旧玉树临风气宇非凡,您与楼总当真是天作之合。”
明越僵笑着:“谢谢刘董。”
很快又有一个银行的总经理过来了:“恭喜楼总和明少爷,祝二位订婚愉快。”
明越面上的假笑还没消失,和楼时景不约而同地向来人碰杯。
搭话敬酒接踵而至,楼时景面带微笑一一应对着,明越跟在他身侧维持着假笑,面部肌肉几近瘫痪。
这些人有七成是明越认识的,大家也都知道他和楼时景之间近乎是敌人的存在,今日见他二人着同一款礼服、佩同一款翡翠胸针、手上戴着同一款钻戒时,依旧很难从过往中反应过来,眼神里除了不可置信以外,还抱有两分不易察觉的看戏心态。
别说是他们了,连明越自己都觉得今日的订婚宴像是一场戏,他只需要配合另一个主角演好戏就可以了。
不多时,明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向客人道一声歉意后立马走出大厅,在对方挂断之前及时按下接听键:“姐。”
明穗的声音带有几分欢愉:“宴会还没开始吧?姐姐本想给你打视频电话,怕你微信没有提示接受不到。”
明越算了一下时差,问道:“你晚上不休息的吗?”
“马上就睡了,”明穗微顿几秒,问道,“你考虑好了,真打算和楼时景结婚?”
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明穗笑了笑,又道:“很遗憾这次签证没有办下来,但姐姐保证在你结婚那日一定能赶回来。”
“没关系的姐,你一个人在Y国很不容易,要照顾好自己。”
再说了,他和楼时景签了协议,三年之后就会离婚,所以这场婚礼并没有多重要。
€€€€当然了,这话明越没有说出来,他和楼时景的协议婚约也没有第三人知晓。
姐弟俩聊了几分钟就挂断了,明越揉了揉发僵的面颊,靠在厅外的墙壁上深深呼出几口气。
正当他决定回到大厅时,沈默的身影猛然出现。
“我靠!老幺你今天真好看!”一身灰色西装的沈默瞪大双眼打量着他,下巴快要贴在地上了,“我要是个gay肯定会爱上你。”
明越用看煞笔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你别用这种眼神瞪我啊。”沈默尴尬得摸了摸鼻头,“虽然你跟我说过你和楼时景要订婚了,可是……以你俩的关系,我打死也不敢相信你会和他搞在一起€€€€难道冤家路窄才是爱情的真谛?”
明越眯了眯眼:“沈总挺有钱的,让他给你找个好点的脑科专家瞧瞧吧。”
“哎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好歹也晋升成我的老板娘了,能不能有点气度!”
“滚!”
订婚的流程并不复杂,但折腾下来也足以令人疲惫不堪。两家父母这会儿还在招待客人,明越酒量极浅,陪客人喝下两杯红酒后脸颊就染上了红云,脑袋也昏沉沉的。
楼时景见他步伐不稳,下意识揽住他的腰:“你就这么点酒量吗?”
这人说话真难听。
明越用手肘推他:“你能喝,你了不起。”
在灯光和酒气的双重作用之下,明越的皮肤被衬得格外白皙,睫羽落在面上,拉出两片纤长的光影。
楼时景移开视线,说:“这里没什么事了,咱们回去吧。”
明越酒量不好,但酒品没得说,喝醉后安安静静地上了车,调整好座椅角度就躺在上面了,与他平日里的飞扬跋扈大相径庭。
楼时景记得他左侧耳根有一颗痣,同侧的锁骨上也有一颗,每次小少爷打架被按在墙上时都能清晰入目,此刻侧躺在座位上,耳根的那颗就这么一览无余地裸€€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陈禺系好安全带后,透过隔板问道:“楼总,回哪里?”
婚礼定在七月初,他们的结婚照还没着落,前两天摄影工作室将样片发送至楼时景的邮箱里,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和明越商议商议。
思索片刻后,楼时景吩咐道:“未央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