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封没有送到他手里的信, 和此刻紧紧相拥的真情剖白,成为他生命里最惊艳的一颗繁星。
楼时景是个荣登财经杂志的风云人物,无论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
可是这个天之骄子却将频频他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了明越,三次落泪, 无不是因为他。
求而不得的珍宝€€€€
他明越不是楼时景讨厌的人, 更不是楼时景用婚姻羞辱和报复的人,反而是求之不得的珍宝。
眼眶骤然发涩, 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明越伸手搂住对方的腰, 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嗅着淡雅的松木香哑声开口:“给我点时间, 我……我有点消化不了。”
“没关系,”楼时景顺抚他的头发, 唇角微弯,“我只有一个请求, 以后不要再谈那份婚前协议了好不好?它没有一点法律效力, 就算三年期满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明越微怔, 迅速在他肩膀上蹭掉泪花,而后愤怒地盯着他:“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楼时景笑了笑, 大方承认道:“是的, 毕竟连这桩婚事都是我算计来的,再小小算计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才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明越气鼓鼓地躺下, 双腿还抗议似的蹬了两下。
本以为耍了个小聪明, 谁料从一开始就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男人俯身, 轻言细语地哄着他:“我错了,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明越侧身,不想理他。
“越越,宝贝。”楼时景凑近,不断磨着,“我真的知道错了。”
明越其实并不是为了协议的事生气,楼时景是什么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年纪轻轻就能在商界立足,必然离不开心机和手段。
和这个男人玩,最后肯定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只是气自己太笨了,这么多年一直被楼时景拿捏着,就像是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再大的神通都成了对方眼里的微末伎俩。
有点……狼狈。
“你好烦啊,别吵我睡觉!”明越用力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声音穿透鸭绒,在寂寥的房间内荡开,无端给人一种羞赧之意。
楼时景眼角噙笑,掀开被角钻入,里面顿时一团乱麻。
“别碰我!”
“你该剃胡须了,扎我脖子!”
“轻点,别箍着宝宝!”
“楼时景!你给我滚去打地铺!”
……
凌晨开始降雪,经由几个小时的积淀,晨间醒来时四野里白茫茫一片,推开窗户便可瞧见银装素裹中的千家万户。
窗前的绿植也被新雪覆盖,楼时景用指尖轻轻拂去那些蓬松软绵的积雪,露出几片苍翠的叶子。
大少爷还裹在被子里沉睡,楼时景没有叫醒他,从行李箱内翻出无人机设备,整理妥善后便来到阳台,随即调整好频率,操控着机器升空,将雪后的苗寨尽数拍摄下来。
同学聚会的早饭比较随意,没有人组织用餐,如今正值休假,大家都需要享受这难得的赖床时光。
明越醒来已经快九点了,从雪地里反射的白光照入屋内,甚是刺目。
他翻了个身,立刻就看见了玻璃推拉门外的那道黑色身影。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澎湃涌来,楼时景的告白仿佛蓄谋已久,却又恰到好处,让人难以招架。
一想起那些话,明越就忍不住面红耳赤,这比他听过的任何一段表白都更具攻击性。
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把暗恋潜藏得这么深,七八年如一日。
在他发呆之际,玻璃门被打开,楼时景载着晨间的霜雪步入屋内,携来几许凛冽。
两人的视线对上,楼时景率先开口:“小懒虫可算醒了,起床洗漱之后我陪你去楼下吃早餐吧。”
小懒虫冷哼一声,目光移向他手里,问道:“你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儿塞进行李箱的?”
“出门之前突发奇想,于是就带上了。”楼时景放下电子设备朝床前走来,用冷冰冰的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头,“快起床,你不饿宝宝也该饿了。”
明越冷哼一声,说话很呛人:“昨晚还说我重要,现在就开始心疼你儿子了,呵。”
楼时景失笑:“别贫了,你现在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阶段,吃完早餐我给你看雪后苗寨的全貌。”
“我要现在看。”
楼时景无奈,将拍摄的视频导出,明越过目之后这才肯起床。
冬季是万物沉寂的时节,如今游客稀少,让潜藏在皑皑白雪下的村落愈发显得寂寥朴实。
方才无人机拍摄出来的景象确实很美,且苗寨有着「中国版千与千寻」的美称,如今被新雪覆盖,令这种童话般的美感更加梦幻迷离,使人神往。
明越吃早餐的时候就一直嚷嚷着要去观景台俯瞰整个景区的全貌,楼时景不答应,外面雪天路滑,实在不是他这个大肚子的人能轻易冒险的。
几番拒绝和说教后,明越气呼呼地回到了客栈,有大半天的时间没有理他。
楼时景左哄右劝未果,最后只得妥协:“客栈后面有一间吊脚楼,视野不比观景台差,是众多游客必打卡的地点之一,我们去那里看雪吧。”
明越总算正眼看了看他,起身往屋外走去。
「好运连连」有新的消息迸出,楼行逸和楼念纷纷艾特明越,希望元旦假期他能带菜鸡弟弟妹妹们玩游戏。
明越心情舒畅,往群里发了几张雪景图,楼念直接发语音抱怨:“好哇,大哥你又带小嫂子出去玩了,下次旅游能不能带上我啊,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呜呜呜。”
女孩子的声音娇娇柔柔,撒娇的时候最让人心悦,明越发了个拍猫猫头的表情包,并附送文字:“赶紧找个男朋友吧。”
他手臂上搭着一条羊绒围巾,打字时不慎落地,立马蹲下去拾捡,但因为肚子的缘故只能微微岔开腿缓慢蹲下。
楼时景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走近了搀扶他,却发现大少爷的眼角莹润,泛着淡淡的红。
受孕激素影响,他的情绪变幻无常,前一秒还在和楼念说说笑笑,这会儿就开始变脸,似乎下一瞬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怎么了?”楼时景以为他肚子不舒服,面上露出几分忧色,“过来先坐会儿,我给柳嫣打电话,让她过来看看。”
明越站在原地不动,好几秒之后才出声:“我现在行动好笨拙,连蹲下来捡东西都变得特别费劲。”
楼时景怔了怔,旋即笑道:“就为了这个哭鼻子?”
“这还不够吗?!”明越怒视着他,“我以前行动自如身手矫健,哪受过这种委屈!”
楼时景揽着他的腰往外走,嘴里不住地安慰道:“以后你要捡什么我帮你,如果嫌吃饭麻烦,我嚼碎了喂给你。”
“你在讽刺我?”
“我在心疼你。”
“你怎么这么狗?”
“我属狗的呀。”
“叫一个我听听。”
“汪。”
“呃……”入夜后,雪势渐长。
今晚是跨年夜,老同学们提议晚上一起在客栈跨年,老板娘十分热情地把客栈的娱乐室收拾妥善,还备了一些免费的瓜子和果盘赠与他们。
蒙老板娘一番心意,众人自然愿意掏腰包消费,买了好几箱啤酒和饮料。
冬夜漫长,离零点还有段时间,这群老干部们要么四人一桌搓麻将,要么三五成群玩狼人杀,明越和他们不熟,便缩在一旁带着楼念和楼行逸吃鸡。
恍然间,有人开口问道:“对了,苏砚林呢,怎么没见到他?”
另一人说道:“他吃过午饭就走了。”
“走了?不是说好一起跨年吗,他怎么突然走了?”
议论声还在继续,楼时景的神色在这一刻微微暗淡下来。
今日早晨,他起床后想去找老板娘帮忙热两杯牛奶,回房时遇见了苏砚林。楼时景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便叫住了他。
“当年那封信被你拿了?”楼时景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砚林面不改色地反问道:“什么信啊?”
“你昨晚跟明越说我给人写过情书,还说我和那人定下了终身的约定。”
“明少爷问你了?”
楼时景面若寒霜,语调也格外森冷:“你不就是吃定了他的性子才说出来的么?”
苏砚林喉结滚动了两下:“时景,你知道我的心思,你和明越不过是利益牵扯,最后……”
“我和他能有什么利益牵扯?我楼时景还需要和别人联姻来巩固家业吗?”他的回击铿锵有力,让对方毫无反应的机会,“想必你已经看过那封信了,正因为你横插一脚,我和明越才错过了这么多年。”
苏砚林震愕:“那封信是写给他的?!你们不是……”
“我们的事轮不到外人来置喙。”楼时景说罢越过他往回路走去,只留下一道凛冽的气息。
七年,由于苏砚林拿走了那封信,导致这七年他和明越一直深陷在彼此的误会里,楼时景心里有怒火,但又不想随意发泄出来,因为苏砚林这种人不值得他出手。
好在苏砚林有自知之明,主动消失了。
议论声很快就终止了,没人注意到楼时景神色里的微末变化,他看向身边的青年,沉思片刻后拉着他起身,决意离去。
“抱歉了各位,明越身体不舒服,需要回房休息。大家跨年尽兴,新年快乐。”楼时景拉着明越往外走。
明越:“??”
我什么时候身体不舒服了?!
被男人扣住手腕带出了娱乐室,明越愤愤不平:“你干嘛拿我当挡箭牌?”
楼时景没有说话,一路带着他回到房间,合上房门后才回答他的疑问:“今天是跨年夜,我只想和你过。”
一句很普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表白的性质。
明越的脸颊又被烧红,方才的怒意也消失殆尽,连忙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楼时景勾了勾唇,牵着他的手来到窗前。
雪夜幽静,万籁俱寂,唯有万家灯火通明,照彻一方天地。
很美,和动漫里的千与千寻如出一辙。
明越趴在窗户上,迎着寒风欣赏童话里的世界,直到冷风灌进喉咙才不舍地关上了窗户。
时间悄然而逝,明越和楼念在游戏里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意识到凌晨即将来临,直到手机被人强行夺去,他才抬了抬眼皮,看向身边的男人。
楼时景拉着他来到窗前,跨年的焰火在这一刻燃放,绚烂缤纷的色彩铺陈在如墨的夜空,仿如白昼。
记忆回旋,明越的思绪骤然穿梭回七月初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