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版封寝日记 第24章

“好的,以上就是全部了。最后,宋同学还有一句话要分享给大家€€€€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敢于战胜自己,迎接你的就是灿烂的、铺满阳光与鲜花的明日。”

这不是那个校庆的小学生作文VCR吗?

宋和初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

这话像是在给高三生加油打气,像是在回应老同学们“宋和初现在过得很好早就已经不在意旧事”,也像是在借着这个机会说给他听。

有没有从无趣的高中、失利的高考里走出来,有没有本事不被令人厌烦的家庭、无处不在的疫情困住,宋和初的答案是他没有,哪怕他时常表现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很难放下。

常岸也知道他没有。

常岸说他要战胜自己。

听起来虚无缥缈,却足够真诚。

发言以弹幕版无声的掌声雷动结尾,常岸非常体面地感谢了大家的喜爱,又预祝了大家高考顺利。

确认摄像头和麦克风都关闭后,宋和初冷笑地扯着嘴角:“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太高调?”

“这还高调?这不比董洛低调多了?他就差把自己的学校名字写在脑门上了。”常岸单手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转头去看另一台电脑的会议,“老师点名了没?”

“没。”宋和初心情略有些复杂,“你其实……确实很适合装逼。”

手机振动几下,是董洛发了消息给他。

董洛:今天替你来分享会的是你朋友?

宋和初正要打字,常岸把脑袋凑过来,手指灵活地钻到宋和初两手之间,按住语音键,说道:“不好意思,宋和初还没有结束活动,等他回来后,我第一时间让他回复你。”

“咻”一声发送成功。

对面显示了一秒的正在输入,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宋和初无奈道:“你怎么这么手欠?”

“他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之前说了是朋友,现在又来问一遍,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等你回答完,他又得开始跑题叙旧了。”常岸说得头头是道。

放在以前,宋和初听见他这些话总要烦得要命,但今天居然没不耐烦,顺着他说:“那好吧,我拉黑他。”

“别,”常岸按住他的手,“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我非得给他治标又治本。”

宋和初没忍住笑:“他应该不会再说了,你看起来很不好惹。”

“未必。”常岸站起身,从热水壶中倒了一杯水。

分享会里班主任正在做总结陈词,专业课的线上会议中老师还在念着枯燥的PPT,混在一起成为了屋子里乱糟糟的背景音。

宋和初坐在沙发上,常岸站在茶几旁,谁都没有再开口。

€€€€董洛不会再继续了,因为他们都知道董洛会对常岸的身份进行解读脑补,再加上当事人这一连串的嚣张举动,只能补出来比现实更离谱的故事。

毕竟宋和初能默许这人用自己的手机电脑,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未摆在明面上却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宋和初不知道常岸是怎么想的,但他今天确实很痛快,虽然这痛快的代价是这屋子里即将涨破的暧昧气球又涨一圈。

“常岸。”宋和初发现自己很少会叫常岸的名字,平时都是用“哎”来代替,或者省略主语。

常岸侧过头看着他,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因端起水壶倒水而微微发力、隐约绷起青筋的小臂。

“你这样针对他,他会多想,班主任也会多想,所有知情人都会多想。”宋和初看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43章 改变

“不为什么,就凭我看他不顺眼。”常岸说,“帮人出气还需要原因吗?”

“那倒不需要。”宋和初说。

他看得出来常岸不想深聊,那就等到以后再说吧,将要涨破的气球堪堪保住了。

专业课的老师还在读PPT,念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提了一句:“咱们班有多少在校外隔离的同学?”

没有人搭理他。

老师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说下去:“我听说快要校内解封了,你们很快都能回来了吧?不过我们还没法进线下授课,目前学校依然是封闭的。”

会议内的聊天框这才活起来,陆续有同学问起来消息来源。

老师那边翻书声哗啦啦直响:“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的,你们且等等,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该通知了。”

这话从听筒中传出来,宋和初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向常岸的方向看去。

常岸也刚好扭头看过来,两个人安静地对视一眼。

要回学校了€€€€双人隔离的日子将要结束了。

宋和初打开消息免打扰的公寓通知群,果然看到了半个小时前发出的未读公告。

他莫名有些紧张,点开公告的同时显示董洛发来了一条消息,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公告中说再做完明天早上一次核酸,中午出核酸结果后就能陆续回校了。

吹得将要爆破的气球突然撒了气,一溜烟飘到空中转了几圈,又灰溜溜地掉落在某个角落里。

回校,回到从前的生活里,有其他人的加入,有新的声音能够听到、新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一切可能是错觉的情愫、因封闭而催生的假意都将不复存在。

仿佛隔离的这大半个月只是进度条上的一个临时副本,无论有多精彩和出乎意料,最终都将归于平静,合流进既定的生活频率里。

突发的情感转变、突发的关系拉进€€€€只能在特定环境背景下诞生的故事终究只能是“突发”。

“这么快。”常岸低声说着。

宋和初垂着头,又去看董洛的消息。

董洛: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在收到了将要解除隔离的消息后,宋和初的心情一落千丈,彻底失去了与他周旋的兴致,看着这行字只觉无趣。

他走到常岸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他看微信上的对话框。

常岸正在回复通知群的消息,忙得不亦乐乎,抽空转头瞥了一眼。

宋和初按下语音键。

常岸一愣,没能反应过来所为何意,却还是下意识开口:“确实打扰到了。”

宋和初松开手,语音条发出去。

仿佛是完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他再次拍了拍常岸的肩膀,神情很从容:“收拾行李吧,该走了。”

说罢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宋和初总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伤感,像在与这间没住多久的屋子道别,又像在与过去了就再难重来的回忆道别。

伤感刚刚涌到嗓子眼,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还是一阵闷响,听起来是用什么物品砸响的。

宋和初打开门,看到常岸抱着一大摞东西站在外面。

“这些都是你的。”常岸说,“书,电脑支架,插排……这个剃须刀也是。”

宋和初看着他怀里摞成山高的东西,没说出话来。

他伸手要接,指间碰到了常岸的衣服,隔着一层衣料划过了胸前的皮肤。

明明只是若即若离地掠过,却能感受到顺着手指传来的阵阵热意。

常岸忽然后退了小半步。

宋和初的手在空中僵了僵,便故作自然地收回去,随意指向桌子:“放到桌面上就可以。”

可桌面上狼藉一片,还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宋和初难得有些无措,几步赶过去,把东西都扒拉到一旁,给常岸留出一个放东西的空地。

常岸怀里那一摞专业课的书有大有小,堆叠在一起危如累卵,更何况上面还附赠了些形状不规则的物件。

常岸也没有说话,只是艰难地把东西挤在桌面的小空地上。

没能放稳几乎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两个人眼看着书本和生活用品混在一起倒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他们齐刷刷地蹲下来,动作局促地收拾着。

气氛在一片沉默里诡异得不像话,两人各干各的,把东西快速重新堆叠好。

直到他们同时捡起了一本书。

宋和初这才抬眼看向常岸。

这幕场景太像什么纯爱动漫的序幕了,但宋和初却没感觉尴尬。

未起波澜已久的心跳这才起速,拉发条拉了许久的娃娃终于运作起来。

运作得不是时候。

宋和初松开手,常岸也跟着松手,书“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掉出几张夹在书里的纸。

纸上写满了字,但字迹太过潦草,宋和初看了半晌才看出来这是他的那篇发言稿。

常岸把他的发言稿总结重整了一遍。

“不好意思。”常岸把那张纸抽出来,团两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又把书摆正整齐,重新搬上了桌子。

宋和初仍旧蹲在地上,抬头仰视着他,看他慢慢收拾好书桌,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团成一团的纸把裤口袋撑起来一个小鼓包,看起来有些滑稽。

宋和初没有起身,垂落的手指随意划了划拖鞋上的花纹,慢慢抿起唇来。

“宋和初。”常岸在门外喊道,“你有没有一次性塑料袋啊,卫生间的东西怎么带?”

宋和初发觉腿脚有些发麻。

别人喊自己比自己喊别人的敏锐度更高,宋和初回忆一下,发现这可能是常岸第一次在私下里喊他的名字。

又或许不是,之前似乎也有叫过,只不过印象不深……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名字,组合在一起却很陌生。

这一声唤好似意味着有什么在改变,即将到来的归校如一柄刀悬在头顶,没有时间留给他细究其中深意。

宋和初在包里翻找一会儿,找出几个一次性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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