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卓看着那条消息,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回复说:没关系,怎么了。
石凯有个小表妹今年也是调剂到了潘小卓的专业,开学三天哭了四回了,没跟同专业学生分在一个宿舍,哪哪儿找不着,对专业也不满意。家里平时娇生惯养,现在自己出来上学一下心态崩了。
小姨打电话给石凯问他有没有同学在这边上学,帮忙照看几天,帮她适应适应。
石凯嫌打字€€嗦,后来直接给小卓拨了个语音通话。小卓去阳台接,听见石凯声音觉得又熟悉又恍惚。
他话还是少,但比高中那会儿强多了。石凯说话时他会在间歇处说“嗯,嗯”表示自己在听,石凯无语地吐槽时他还跟着笑。
“好的,好的。”小卓趴在窗户上,带着笑意说,“我明天去找她,带她去认认每个楼。”
“不用那么麻烦,让她自己找,”石凯说,“我让她加你?她找不着哪儿的时候你告诉她就行,平时不用管她。”
“没关系,我反正明天没有课。”小卓胳膊肘拄着窗沿,电话贴在耳边,“你别担心了。”
“我一点儿不担心,要不是我小姨打电话谁管这事儿。”石凯吐槽说。
小卓又笑起来,石凯说:“谢了小卓。”
潘小卓先是说“不客气”,又在下一瞬间想起以前每次石凯都让他说的“谢谢凯哥”,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垂在窗户外面,微凉的风垂在手上,小卓弯了弯眼睛,觉得九月的温度真舒服。
两年多没联系过了,可这一通电话打下来,他们却好像很熟,甚至比高中那时还熟悉。潘小卓不像那时总是紧张拘束,现在他比那时笑得多了。潘小卓在听每句话时都带着笑意。
当初的社恐少年现在尽管不恐了,可也没多开朗。但在石凯表妹这事儿上却表现得完全是个靠谱的学长,那个表妹也并没有小卓以为的那么骄纵,接触起来其实挺好的,也很客气,一直说谢谢。
因为这事儿石凯和潘小卓经常有联系,表妹在小卓的帮助下重拾对大学生活的美好期待,特意发消息给石凯。
石凯转头给小卓打电话,表妹那边很客气地一直很小卓说谢谢,石凯这几天跟小卓联系多了,倒不谢了。电话里说点儿不相关的,石凯说等他回来叫小卓出来吃饭。
潘小卓每次和他说话都笑,这会儿笑着跟石凯说:“你得说谢谢。”
石凯在电话那边“哟”了声。
潘小卓于是又笑起来,说:“不客气。”
石凯也笑了,说他:“自己谢吧,我上课去了。”
“嗯嗯,”小卓说,“拜。”
连陶淮南都发现最近潘小卓心情不错,总是很高兴。他问小卓高兴什么,小卓支支吾吾地也不和他说。陶淮南就温和地笑笑,说看你越来越开朗真好。
高三的那一段噩梦一样的时期过后,陶淮南就总是一个人。曾经每天牵着他的手带他上学的迟骋不在了,陶淮南变得比从前独立很多。
潘小卓经常去看他,看陶淮南从消沉里慢慢恢复,到现在总是很平和。
他一直没和陶淮南说他心里那点儿念想,以前是顾不上说,后来是没必要说。
这件事情对潘小卓来说像是平淡生活中一段活泼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有联系的时候很高兴,不联系了也不失落。可能因为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多余的指望,所以能够对待得很平静。
石凯的表妹丛安然倒是经常会联系潘小卓,每次她的问题潘小卓都回答得很细心。时间长了她也不管小卓叫学长了,没大没小地叫他小卓。
这天两人在同一个楼里上课,丛安约小卓中午一块儿吃饭,小卓答应了。
丛安然在楼下等他,小卓出来时她把刚送来的咖啡递给他,说:“我哥让我别老烦你,怕你不好意思拒绝我。”
小卓接过咖啡说谢谢,又说没关系。
“你要是嫌我烦你就委婉点儿告诉我啊!别不好意思!”丛安然说,“比如我约你一起吃饭,你就说约了人!或者要去图书馆!我就get了!但也不要直接说烦我,给留点儿面子!”
潘小卓让她给说笑了,说:“好的。”
丛安然性格里跟石凯有相似的部分,让人接触起来并不累,都是那种大大方方的人。现在想到高中那时候,潘小卓只遗憾那会儿更多时间都用来社恐了,前面两年多看了石凯都只想躲。
长大了才知道实在没必要,白白浪费了很多好时候。
丛安然经常会提起她哥,他们俩年纪差的不多,从小经常在一起玩儿。丛安然说石凯小时候特别淘,每天窜天窜地,初中那阵不学好,抽烟被她姨夫知道,差点儿打折他的腿。
“别提我那会儿多高兴了!”丛安然解气地说,“那段时间我烦死他了!中二期到了整天耍帅,我们一起去姥姥家都不跟我玩儿,装得很!我姨夫打他我就在旁边溜缝儿,该!”
潘小卓听得很快乐,笑着说:“凯哥挺好的。”
“是挺好的,就是嘴上总嫌弃我,但他对我挺好的,我知道。”丛安然又补了一句,“所以我现在不烦他了!”
潘小卓笑着心想,烦他干什么,他多好啊。
那年冬天石凯寒假回来过年,小卓也已经放寒假了,正在宿舍里学习准备考研。他申请留校住宿了,没回姑姑家。每天上午有两节家教课,下午有时会有那种临时的兼职去做。
石凯发消息过来的时候小卓正在学习,宿舍楼基本都空了,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儿,宿舍里很冷。小卓抱着个热水袋披着毯子,手机响了半天他才拿起来看。
凯:放假没小卓?
潘小卓看着那条消息,放下笔两只手回复:放假了。
凯:那你最近留个空,出来吃个饭?
潘小卓之前收到他消息心里一直都平静,高兴是很高兴,但不会太紧张。高中毕业后再没见过他了,这会儿想想要见面,实打实有点儿紧张了。
小卓过了半天回复:好的。
见面那天本来约的下午三点,石凯早到了半个多小时,给小卓打电话说在他宿舍楼下。
小卓吓了一跳,看了眼时间说:“这么早……我这就下来!”
“我去你学校旁边取点儿东西,顺路就过来了,没事儿不着急。”石凯在电话里说。
“你等下!”潘小卓说话时已经穿好鞋,抓起钥匙出了门。
小卓下楼时心跳就跟他踩台阶的节奏差不多,咚咚咚的。
石凯背对着宿舍楼站在台阶下,听见声音回头看,见到小卓笑起来:“长高了啊?”
小卓跑得急,还有点儿喘,呼了口气说:“长了一点儿。”
“在我印象里你比这矮多了,”石凯笑着说,“总在一边儿缩着。”
潘小卓心想那是我看你们害怕,毕竟我欠你们钱。
这时间吃饭有点儿早,石凯问潘小卓附近哪有建行,他要改下绑定的手机号。潘小卓带着石凯去,石凯边走路边和他说话,让人意外的是潘小卓跟印象里的他差别很大,话比原来多了,还能主动找话题。
“你们经常能见面吗?”小卓问。
“我和谁?迟哥?”石凯说,“偶尔见。”
“他还是不回来吗?”小卓微抬头,看着他问。
“不回。”石凯知道潘小卓和陶淮南一直挺好,“他特别忙。”
小卓从这个角度看他,下颌的线条利落好看,他像是和之前没什么变化,还是个英俊帅气的大男生。
“怎么了?”石凯感觉到小卓的视线,看他一眼问。
小卓摇摇头说:“没。”
冬天从外面走进室内,潘小卓的眼镜总是一层霜,什么都看不清。他迷迷糊糊地往前迈步,直接撞在石凯身上。
“看着点儿,”石凯失笑,看见他眼镜,拽着他胳膊把他往旁边拽拽,“看不清是吧?”
潘小卓把眼镜摘下来,拿在手上甩甩,眼前一下子变得朦朦胧胧,戴眼镜习惯了,拿下来会有点儿不自觉地眯眼睛,他“嗯”了声说:“眼镜上霜了。”
石凯叫完号拎着潘小卓胳膊带他去椅子那儿坐,问他:“多少度了?”
“眼镜是六百的,也不是太清楚,应该再高点儿。”潘小卓坐在他旁边,笑了下说,“有次我和淮南出门,上地铁之前被别人撞了下,我眼镜掉在地铁外面了,那天我俩找眼镜找了一个多小时,淮南说以后出门我不带个备用眼镜就不跟我出来了。”
“他还嫌弃上了。”石凯笑说,“肯定一直在旁边念念叨叨的。”
“也没有,他现在没那么爱说话了。”潘小卓坐在那儿,想想陶淮南的变化,说,“安静了。”
那晚潘小卓失眠了。
其实也没有想很多东西,没有很亢奋地一直想石凯,吃完饭回来他还学了会儿习,跟往常一样。和石凯聊天吃饭让人觉得很放松,哪怕潘小卓心里有着那些秘密的小念想,可面对着石凯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特别紧张,那是个让人感到舒服的人。
他想,失眠可能是因为饭后喝了一大杯咖啡。
潘小卓从枕头旁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一点半了,还是非常精神,两眼放光的状态。
穿着睡衣从床上爬下来,懒得披外套,踩上拖鞋去了趟洗手间。之后也没急着回床上,而是在下面坐着,戴上耳机听了会儿英语。
听英语的间隙有几次脑子里突然闪过白天石凯说话时帅帅的笑来,潘小卓就也跟着勾勾嘴角,虽然失眠,也还是觉得心情很好。
大晚上在下面穿着睡衣听了四十分钟英语演讲,其结果倒是好猜。
上午有家教课,潘小卓硬是没起来。手机闹铃响了不知道多少次,潘小卓迷迷糊糊睁眼看时间,七点四十了。
他扑棱一下坐起来,起来的一瞬间觉得头特别沉。呼吸间嘴唇能感到热热的,潘小卓用手摸摸脖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手心更热还是脖子更热。
发烧了也不能耽误去做家教给学生上课,潘小卓坚挺地下床洗漱穿衣服,头晕鼻塞,萎靡地出了宿舍。
这种萎靡的状态持续了两天,当晚吃了药早早上床睡觉,一宿没发出汗来,第二天一早觉得连睁眼都困难。
昏沉间听见手机响,接通了却说不出话来,嗓子哑得几乎失了声。
打电话来的是学生家长,问他退烧了没有,要是没退烧赶紧去打个针,别去上课了。
潘小卓这个状态也上不了课,跟家长请了假,挂了电话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的长长的一觉,再睁眼已经十点多了,潘小卓起来简单收拾了下,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头重脚轻地去校外诊所打针。
学生都放假了,诊所里人不多,沙发和躺床上零星躺着几个患者,都在安静地吊水。医生给潘小卓开了药,之后护士来给他打针。陶淮南发消息问他在干什么,潘小卓用一只手艰难地回复条语音,说感冒了在打针。
陶淮南:“你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这么严重?你自己行吗,用我去陪你吗?”
潘小卓:“不用,昨天下雪了路上滑,你快待着吧别出来。”
陶淮南:“哦哦。”
潘小卓:“没有歧视盲人的意思。”
陶淮南:“哦哦。你不说我还没觉得。”
潘小卓笑着回:“真不用,我就在学校门口打针,然后就回去睡觉了。”
陶淮南:“知道了!我就意思意思地问问,没有真的想去!”
潘小卓听完笑了会儿,戴上耳机放轻音乐,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人在发烧的时候总是很困,潘小卓病了的这两天好像都在睡觉。
手机过了会儿在兜里又振动起来,潘小卓以为还是陶淮南,直接从耳机上接通了。
困倦的一声:“嗯?”
然而传过来的却并不是陶淮南的嗓音:“卓儿?在学校吗?”
潘小卓刚听了个称呼,瞬间就精神了,在沙发上一打挺坐直了。
“凯……”一张嘴声音直接哑没了,潘小卓清了清嗓子,“凯哥?”
“哟,睡觉呢?”石凯那边听着像在外面,周围稍微有点吵。
“没,怎么了你说?”潘小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