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小唐姐勉强地冲他提了提嘴角，便将视线投向了面前的手机屏幕上。
“早上好，”楼果疑惑地问道，“怎么啦，大清早的心情不好吗？”
小唐姐张了张嘴，脑袋上依旧乌云飘飘，可憋了半天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不想说，楼果便也不再多嘴。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也抽不出太多力气来关心同事。
打开电脑发了会儿呆，不远处的乌云下出现了闪电。
小唐姐用力地把手机拍在了桌上，还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写字桌。
关系要好的同时情绪恶劣，乌云闪电就在面前飘，楼果不由得愈发烦闷，同时也隐隐担忧。
过去他郁闷时小唐姐请他吃糖果，他便也如法炮制，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卷奶糖，猫着腰跑到小唐姐桌边，递了过去。
“吃点甜的？”他问。
小唐姐抬头看他，眼神中满是感动：“这么贴心，没白疼你！”
见她接过糖果，楼果冲她笑了笑，又猫着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才刚入座，便听见了小唐姐激情敲打键盘的声音，紧接着，屏幕右下角出现了消息提示。
€€€€我要被我男朋友气死啦！！！！！！
楼果惊讶。
€€€€怎么啦，周五的时候明明看你还很开心呢
小唐姐再次舞着键盘激情输入。
五分钟后，楼果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小唐姐和她对象久别重逢，自然是蜜里调油难分难舍。两人恋爱已久，年纪也不算小，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所以她男朋友这次回来以后两人便立刻同居了。
谁知小日子快活了没几天，矛盾频出。
诸如用完微波炉该不该立刻把门关上、冰箱里开过的汽水要横着放还是竖着放、常穿的鞋该不该每天都收拾进鞋柜里，两人的意见在这些小事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小唐姐的男友嘴上说着“行行行你都对”，之后却依旧我行我素。
今天早上，他们终于大吵了一架。导火索是小唐姐的男朋友在小唐姐强调了几次后又顺手从中间开始挤牙膏，把整支牙膏挤得歪七扭八。
€€€€他非要狡辩，说塑料管随便挤无所谓，又不是吕皮的会定型。可是这样乱糟糟的，看着不难受吗？
同样把牙膏管挤得歪七扭八的楼果不敢吭声。
€€€€他居然还说我小题大做！
楼果心想，好像确实有点小题大做。
€€€€你看看他，都说得什么鬼话！
小唐姐发来了一张截图，左边的文字泡里分别写着“行行行算我错好了吧”“我这不是道歉了吗？”“我现在很忙晚点再说吧”。
看着确实是挺让人不爽的。
楼果试图安抚。
€€€€先消消气，也许他真的很忙呢。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先冷静下来再好好沟通嘛
小唐姐有不同看法。
€€€€这怎么不是原则问题？这说明他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在乎我的情绪！以小见大，他就是没那么在乎我！
楼果心想，这会不会有一点武断了？
小唐姐气哼哼打字。
€€€€算了，懒得理他。大不了分手。
楼果赶紧劝阻。
€€€€不至于！！！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啊！！！
小唐姐那边的乌云增加了。
€€€€这怎么会不是大事呢？天天受气，以后怎么过日子？
楼果苦思冥想，给出了一个死亡答案。
€€€€那你别气了，消消气
小唐姐的脑袋上“砰”一下蹦出了一个红色愤怒小脸。
€€€€算了，你也是个男的，我不跟你说了。
楼果委屈，又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勉强挑了个抱抱的表情作为安抚。
.
直到临近中午，小唐姐脑袋上的乌云才逐渐散去。
楼果可算是松了口气。
正打算问小唐姐中午想吃什么，通讯软件的消息提示又闪了。点开后，楼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是简令飒。
还担心别人呢，他都自身难保了。
抱着不安戳开对话框，一眼扫过文字，楼果愣住了。
€€€€不是说上午来给我看设计方案么，什么时候过来？
满脑子惦记着会被开除，他竟把这事儿给彻底忘了。
楼果忐忑地想着，既然问他要方案，那应该是没有要他走人的意思了？还是说，简令飒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走之前先把他的设计批判一番，以便名正言顺地踹他？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消极也太阴暗。
楼果甩了甩脑袋，决定对简令飒的人品抱有最后一丝信任。
他把之前已经整理好的文件发送了过去，五分钟后，简令飒再次发来消息。
€€€€过来一下。
.
简令飒办公室的大门依旧是敞开的。
楼果拘谨不安地敲了敲门，电脑后面顶着一张略显消沉的emoji小脸的简令飒抬起头来。
他的脸上依旧像平日那样没什么表情，开口时语调平淡：“进来。”楼果走到办公桌边，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坐。”
“需要我说一下设计思路吗？”楼果入座后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简令飒看着面前的显示器，“说说看。”
楼果清了清嗓子，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平常心，开始了上周便准备好的演说。
这一回的设计在听取了简令飒的建议后进行了大改，线条变得十分简洁，又为了迎合青少年的喜好增加了一些萌元素，看起来憨态可掬，楼果自觉很有成为网红的潜质。
“想法不错，形象也很可爱，”简令飒听过后说道，“青少年应该会喜欢，但和品牌的定位有出入厂商不见得能接受。”
“因为……看起来不太聪明？”楼果问。
“毕竟主打的是健康营养，”简令飒说，“品牌方应该不会希望吉祥物长得太蠢。”
楼果心想，前天在电玩城时简令飒欲言又止，恐怕就是想说这一点。
“再回去想想。”简令飒说。
“哦，”楼果试探着问道，“那……我回办公室了？”
简令飒终于把视线从显示器挪到了他的脸上：“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楼果眨巴了两下眼睛：“……所以？”
简令飒脑袋上的emoji变得有些紧张：“要不要一起？”
楼果抿住了嘴唇，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答应。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简令飒说。
“关于这个狐狸的设计？”楼果问。
简令飒摇头：“午休时间，不谈公事。”
楼果又一次抿紧了嘴唇。
既然不打算开除他，那还能说什么？是希望他不要把之前的事说出去，还是依旧觊觎他的肉体不愿放弃？
楼果不禁疑惑，自己的身体有那么诱人吗？
“嗨，”背后突兀地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扰你们了吗？”
楼果回头，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了脸上和脑袋上的emoji都在微笑的夏宇宸。
“打扰了。”简令飒严肃地说。
“不好意思，但有正经事，”夏宇宸笑着对他说道，“上次提起的客户正好路过，想跟你一起吃顿饭。”
楼果闻言赶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简令飒开口，他转身便跑。
回到办公室，楼果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跑得太快。
他在座位上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地呼出，重复几次，终于平静了些许。
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简令飒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不堪，依旧表现得十分专业，并不打算公报私仇。
这个人真是奇怪又难懂。
楼果打开电脑，赫然发现与简令飒的对话框里又多了一行字。
€€€€你已经讨厌我了吗？
楼果呆愣了几秒，心头忽然涌出了许多粘稠的酸涩情绪。
在看到这行字的瞬间，他的大脑便得出了结论。
没有。
他可能只是太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