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 第136章

孟庭静走了两步,夜间冷风徐徐地吹过他的发梢,一点一点地搔动着他的脸颊,他忽而顿住了脚步,回过身又疾步返回了门口。

“二爷。”孟家守卫见他去而复返,忙招呼道。

门外,宋家的人已经全离开了,只有暗色的地面上留下了一点血迹。

孟庭静望了长街的枯木黑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扭过脸道:“把门口清理一下。”

“是。”

脚步一点一点返回,孟庭静双眼略有些出神,手掌也跟着微微蜷紧了。

“他走了?”

孟庭静看向前方。

孟素珊正在原地等他,低垂下脸用手帕又按了下脸颊,她低声道:“回去吧。”

孟庭静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你看出来了?”

孟素珊笑了笑,柔声道:“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孟庭静神色微冷,“我们也已经结束了。”

“真的吗?”孟素珊道。

“……”

“如果真的结束了,你是不会回头的。”

孟素珊轻叹了口气,“以我的经历,我也没有资格劝导你,庭静,你太有傲气了,其实我也有傲气,谁没有傲气呢,只是为了他,我愿意装傻,可是装傻装得太投入,好像也就变成真傻了,”孟素珊上前轻抚了下孟庭静的衣袖,“你是我弟弟,我知道你的性子宁折不弯,你这样的性子该匹配一个温柔顺从你的,可是五弟也并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两个,无论叫谁为对方改了性子,我都会觉着可惜,因为那个时候,他不是他,你也不是你了。”

“所以,庭静,放手吧。”

孟素珊低声道:“其实无论你是要男孩子还是要女孩子,想找一个温柔可心的并不难,人世间有相爱而不合适的人,也有不相爱而合适的人,我虽希望你能过上两全其美的生活,可万事不会都遂心愿的,你比我更聪明,我想你自己也会慢慢明白的……”

“你后悔吗?”孟庭静冷不丁道,他看向孟素珊,“嫁给宋晋成。”

孟素珊眼中微红,淡淡一笑,“庭静,你知道的,我们都不是会后悔的人。”

孟庭静沉默了一会儿,淡了脸色,迈步向前道:“先过年吧。”

宋齐远和宋玉章留在医院过了年。

宋晋成又做了手术,宋齐远放心不下,等着宋晋成从手术室里出来,宋玉章便说他也留下来,“一个人在家里多没意思。”

“哎,”宋齐远握了下他的手,“真对不住你。”

宋玉章笑了笑没说什么,歪脸靠向宋齐远的肩头。

“三哥。”

“嗯?”

“你说大哥,他爱大嫂吗?”

宋齐远冷哼了一声,“爱个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的,那不叫爱,那叫犯贱。”

宋玉章噗嗤笑了。

宋齐远找回了宋晋成,对这大哥又是厌恶大过珍稀了,谴责道:“你信不信如果大嫂这回原谅了他,他过段时日就又会故态复萌?”然后下结论般恨恨道:“狗改不了吃屎!”

宋玉章在他肩头笑得人发颤。

宋齐远道:“别笑了,在手术室外头,多少庄重一点儿。”

宋玉章笑容渐收,他心道:“是啊,人是改不了的。”

他改不了多情,孟庭静也改不了高傲。

他早说了他们两人不可能在一起,在一起也只能两败俱伤。

有过一段开心日子就不错了。

还是当对手吧,你死我活的关系才真正适合他们俩。

宋玉章头顶在宋齐远肩膀蹭了蹭,“家里准备了满汉全席呢。”

“那你回去吃吧,我守在这儿,没事,你先回去吃,家里不还有佣人吗?也很热闹,你见到娟儿了吗?她一直惦记着你。”

“见到了……”

“行长!”

走廊外传来喊声,宋玉章回过脸。

一身红衣裳的柳初笑嘻嘻地跑来了,柳传宗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对宋玉章微鞠了个躬。

“我和老柳来串门,家里没人,问了门房,说你们在医院呢,就赶紧过来了,老柳蒸的糕,吃了来年节节高!”

柳初带了一大堆吃的来,宋玉章和宋齐远这也才觉出饿来,宋玉章道:“这样,我叫佣人把家里的饭菜都带过来,咱们就在这儿吃年夜饭吧,柳初,还有老柳,你们要回去就回去,要留下也可以。”

“我要留下!家里买的年货早吃腻了!”柳初嚷道。

柳初要留,柳传宗自然也走不了了,这就又热闹起来了。

宋玉章赶紧吩咐司机回去拿菜,吩咐完刚走了个拐角,匆匆一眼看到走廊尽头有个高大的身影走过,他迟疑着回过身,试探着唤道:“饮冰?”

第129章

聂伯年又病了。

冬天对聂伯年来说难熬得很,哪怕天天待在暖和的屋子里也会不舒服,发烧倒是没发烧,但就是一直咳嗽流鼻血,屋子里干,放了水盆也一样不好,仍旧是该难受还是难受,到了医院其实也差不多,也就是照顾起来能方便一点,万一有什么事,心里不会太慌。

“睡着了。”

“嗯,睡着了,他会舒服一些。”

宋玉章脚步轻轻地出了病房,聂饮冰跟着出来带上了门。

“你要留在这儿陪他吗?”

“嗯。”

“青云姐在家里?”

“有家宴,她主持比我好。”

聂家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可以独善其身,现在却是要把交际功夫给重新捡起来,在交际上,聂青云自然是强过聂饮冰百倍。

宋玉章道:“反正伯年睡了,过来一块儿吃饭吧。”

聂饮冰仿佛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在医院?”他目光缓慢地在宋玉章身上逡巡,“哪里受伤了?”

“不是我,是家里的大哥,”宋玉章笑着摇了摇头,“一言难尽。”

过年,医院里病房空的多,宋玉章问医院要了一间空病房,几个人团在一块儿,也算是吃上一顿年夜饭了。

宋齐远碰见聂饮冰还是不自在,他是真佩服宋玉章,面对聂饮冰能如此若无其事,甚至还招呼着给他夹菜。

其实有句话,宋齐远留在肚肠里一直没消化,就是宋玉章说的那句“雪屏只是救了我”,虽然宋玉章当时的语气极其平淡,但这个称呼还是叫他心中一震。

宋齐远无法细想,一细想,便觉得不可思议。

“行长,你们家厨子手艺真不赖啊。”

柳初大嚼特嚼,对宋家这运送而来的年夜饭赞不绝口。

“大师傅手艺还行,顶尖算不上。”宋玉章很公正道。

“这还算不上?”柳初又夹了口菜,砸着嘴道,“那真该让你尝尝老柳做的饭。”

宋玉章笑道:“老柳这糕不是蒸的很好吗?”

柳初道:“行长,你是不知道,我刚跟老柳住在一块儿的时候,老柳天天给我蒸馒头,都快把我给吃吐了,我实在受不了了,让他给我换换花样,结果他就开始给我蒸糕,后来我才知道他就只会蒸馒头蒸糕,其他,哼。”

柳初那一声“哼”哼得已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再加上他对柳传宗斜去的目光,是一场声情并茂的控诉。

宋玉章也看向柳传宗,“老柳,没想到也有你干不好的事啊。”

柳传宗木木地点了点头,“我不会做饭。”

“不会,那就让柳初做,”宋玉章瞟了一眼柳初,“儿子用来干什么的?使唤。”

柳初嘿嘿一笑,“老柳才舍不得。”

宋玉章倒没想到柳传宗对柳初如此溺爱,心想柳传宗既然喜欢孩子,为什么自己不生一个呢?他还远没有老到生不出孩子的地步,除非……

算了,大过年的,不想了。

宋玉章举起了酒杯,“来,一年过去了,无论好坏,一醉解前尘。”

宋齐远若有所感,跟着举了酒杯,“说的好,一醉解前尘。”

众人一起碰了下酒杯,接下去就是真往醉里喝了。

除夕夜,什么都不想的醉一场,多好。

柳初虽然还是个小孩,但也嚷嚷着要喝酒,在场的没一个反对,柳初也倒得最快,宋齐远的酒量出乎宋玉章意料的一般,柳初前脚倒,他后脚也跟着醉倒了。

宋玉章自己自认是海量,在酒场上难逢敌手,聂饮冰和柳传宗都是不声不响地一杯接一杯,也不怎么说话吭声。

宋玉章看着好笑,半躺在病床上自斟自饮。

他喜欢喝酒,也喜欢醉,他醉的时候不迷糊,只是胸膛变得很宽阔,宽阔得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也一起抻平了,里头的东西全可以拿出来参观洗涮。

宋玉章忽而道:“老柳。”

柳传宗应了一声。

“过来,让我抱抱。”

柳传宗木登登地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挪了屁股过去,宋玉章伸手搂了下柳传宗的肩膀。

柳传宗,看着是个木偶一样的人物,没想到也可以是个慈祥的好父亲。

这样好,所以宋玉章想抱一抱他。

宋玉章将他放开了,目光又慢慢地转移了。

“饮冰。”

聂饮冰一手拿着酒杯,单腿盘坐着,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

宋玉章送了下手上的酒杯,“来,咱们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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