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找他了,他现在不管事,脾气也大得很,几面之缘算什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傅冕笑了笑,“不会吧,孟主席挺和气的。”
“以前……算还行吧,自从我们宋主席走了之后,脾气就越来越坏了。”
傅冕笑容加深,“原来是这样,那孟主席和宋主席的感情一定很好了。”
“谁知道呢。”
贩烟草,在商会通过了批准不够,还要向上头再申请,傅冕递交了材料,出了商会,碰上了等他的沈成铎。
沈成铎向他招了招手,明知故问道:“你是贩烟草的?”
傅冕道:“是。”
“货带了吗?”沈成铎道,“我那儿挺需要烟草的。”
“上头还没批准,沈老板需要,等我通过了批准再谈不迟。”
傅冕给他吃了颗不软不硬的钉子,沈成铎不好再说,因为怀疑周围有人在盯着他,也不能说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冕乘车大摇大摆地离开。
傅冕回到宅院,立即有人报信。
张常山派人送来了口信,夹在报纸里,约他今晚见面。
傅冕将纸条烧了,进屋后,发觉宋玉章正在睡觉,他过去心情很好地在宋玉章脸上亲了一下,“谁家的太太又馋又懒,大白天的赖在床上睡大觉?”
宋玉章睁开眼,不冷不热道:“太你个头。”
傅冕还是笑,“今晚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帮我报仇?”宋玉章道,“怎么,你要自残?”
傅冕伸手掐了他的脖子,“好好说话,别贫嘴。”
宋玉章笑了笑,“那还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贫嘴?”
傅冕直接将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
“竹青。”
“嗯?”
“等事情过去了,我还是带你回清溪,咱们好好地办一场像样的婚礼。”
宋玉章没说话,只轻拍了拍傅冕的脸。
傅冕走了。
宋玉章从床上慢慢坐起。
毫无疑问,这几个人之间是起内讧了,具体内讧到什么程度难说,傅冕既然肯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他带到海洲来,那么必定是想要搞点大动作出来了。
傅冕说要给他报仇,是想除掉谁了?
宋玉章下床去找了小凤仙,院子小,小凤仙和傅家的这些随从住在一块儿,宋玉章过去牵了小凤仙的手把他拉到院子里,问他有没有受欺负,吃不吃得饱。
小凤仙点头摇头地回答了他,宋玉章轻叹了口气,道:“那就好。”
围墙很高,只要翻出去,大喊一声,宋玉章想他兴许就能重获新生,可惜他不是飞贼,没那个本事。
傅冕出门便发觉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叫人将车开到了维也纳。
维也纳正是歌舞升平的时候,傅冕进门之后,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畏畏缩缩地在沙发中一个角落坐下,有舞女上来要搂他的胳膊,他立即作出惊吓的模样站起了身往里头躲。
他看上去对这地方很生疏,追踪他的人跟着他在里头乱走,发现他被一只伸出来的手给拽进了某个房间,耳朵贴上门,便听到里头一阵女人的尖笑声和男人惊慌的声音。
一对男女唱作俱佳地演戏,傅冕却是从门中暗格里的小楼梯上了楼,旋转的楼梯一直走到最上头,门一推,里头张常山正在等。
“张处长。”傅冕摘下帽子,很客气地先打了声招呼。
张常山笑道:“好长时间不见,你看着气色不错。”
傅冕人拿着帽子过去,在张常山对面站定,“张处长看上去倒是见老了。”
张常山面色淡然,“是吗?”
“张处长,时间紧迫,有话直说吧。”傅冕含笑道。
张常山道:“好,够爽快,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你要怎么才肯把人交出来?”
傅冕目光微微闪动,“张处长,当初我说好了只要人,可现在我又有些想反悔了,兵工厂、银行、铁路……这么些好东西,我一点没分着,张处长既然想让我把人交出来,可以,那我要些好处也不过分吧?”
张常山心中勃然,他早就怀疑傅冕是打这个主意了!
人也玩了,玩了几个月也腻了,现在又想用人来换钱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张常山心中杀意盎然,面上却是很柔和平静,“你想要什么好处?”
傅冕微笑道:“敢问张处长许了沈老板什么好处?”
“怎么,你想同他争?”
傅冕微一点头,“张处长,您想要个前头的人帮您办事,庸才固然是好控制,但是庸才办不好事……”他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杀了沈成铎,我替他来当海洲的话事人。”
第176章
宋玉章在床上看书时,傅冕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香水酒气在床沿坐下,宋玉章瞥了他一眼,放下书卷,凑过去在他身上嗅了嗅,傅冕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想看看宋玉章的反应。
宋玉章面露陶醉,“好香,”他眼睛一亮,“这是出去找乐子了?”
傅冕确实存了那么一点逗逗宋玉章的意思,可看宋玉章的表现,不像是吃醋,倒像是羡慕,男人对男人的那种羡慕。
宋玉章眼睛亮完之后又慢慢黯淡下去,他人往后躺倒,摆出了四仰八叉的模样,道:“我想要一把剪刀。”
“要剪刀做什么?”傅冕手解了他睡袍上的系带。
宋玉章道:“凤仙头发挡眼睛了,我想给他剪剪头发。”
傅冕俯身下去,嗅了下他身上肌肤的味道,“我派个人帮他剪就是了。”
宋玉章两手垫在脑后,由着傅冕一点一点亲他舔他,等傅冕亲到他的脸上时,宋玉章忽然一扭脸,躲开了傅冕的嘴唇。
傅冕瞥眼过去,宋玉章侧脸看着有些冷淡。
两厢静默之下,傅冕伸手抓了他的肩膀,“竹青。”
宋玉章侧过身,“我今天累了。”
“整天歇着,怎么还累上了?”
宋玉章道:“滚。”
宋玉章乖久了,难得发一次脾气,叫傅冕全然没法动怒,他沉吟片刻,道:“你想要剪刀,我明天给你,到时我看着你剪,竹青,也别怪我,你在我这儿,总是欠一份信誉。”
宋玉章扭过脸,神情有些肃然,“你打算这样关我到什么时候?别说一辈子,我会疯。”
傅冕神情也略微沉了下来,“你到了海洲,就开始活心了,是吗?”
宋玉章一下坐了起来,“活心?什么是活心?想出去想玩想自由就是活心?那我是活心了,阿冕,我就算再对不起你,也没有像个犯人一样成天关着你!”
傅冕眼中散发着利光,他缓缓道:“你这是故意想同我吵?”
宋玉章一言不发地直接下了床,脚趿进拖鞋便往外走,推了屋门出去,过了一会儿,傅冕才下床跟了过去。
院子不大,宋玉章奔几步就跑到了大门前,大门前有人守着,见宋玉章衣衫不整地跑出来,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哪看,宋玉章要去动门上的栓子时,他们才忙伸手挡住了。
傅冕过来从背后拖抱住宋玉章,将宋玉章又抱回了屋内。
宋玉章倒没同他较劲,由着他扔回了床上。
傅冕面色阴沉地看着在床上微微喘气的宋玉章。
“明天我就跑。”
宋玉章仰看着天花板,“你只要不在,我就跑,他们不敢碰我,谁碰我,我就一头磕死在墙上。”
“又要寻死觅活了?”傅冕坐在床边,拉着他荡下的两条长腿扔回床上,“那好,从明天起,我就把你绑在床上,你哪也别想去。”
“那我就绝食。”
“你绝食,那戏子也别想有一口吃的。”
“也好,我们俩一起死,黄泉路上有伴。”
“够了!”
傅冕按了宋玉章的嘴,他手掌宽大,将宋玉章的下半张脸全给捂住了,到这个时候,宋玉章还是不看他,反而伸手一使劲把傅冕的手给拉开了,宋玉章转过脸,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怒气道:“你被关上几个月试试,成天就那么几本看不懂的破书!我要跳舞要喝酒要看电影要赌钱!”
他说到最后,显然是有些自暴自弃般地委屈了,低头往枕头下面一钻,两只手牢牢地盖着枕头,只拿屁股对着傅冕。
傅冕刚冒出来的些许怒火又那么摇摇欲坠地熄灭了,他有些忍俊不禁地看着宋玉章那滑稽的姿态,伸手连他的腰腿一起抱住了,“诶,竹青,我记得你比我还大两岁?怎么突然发小孩子脾气?”
宋玉章没反应。
“好哥哥,闹成这样,就是为了跳舞喝酒,看电影赌钱?”
“你别烦我,自己乐过了,就特意来恶心我,给我报仇?去你奶奶的!”
傅冕越听越好笑,在他身上亲了一口,向外扬声道:“拿两瓶洋酒来!”
上好的威士忌,木塞一拔,酒香立即就漫了出来,宋玉章给自己倒了半杯,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一点喜色,“好酒,”随即又有些遗憾,“可惜没有冰块。”
傅冕同他一起盘腿坐在床上,闻言便摸了一下他的大腿,“你现在不适合吃冰的,酒也该少喝,”宋玉章斜昵过来,傅冕露齿一笑,“我的好哥哥,这都是为了你好,今天喝一点儿,明天再喝一点儿,细水长流,也不会闹肚子疼。”
宋玉章又抿了口酒,用指挥般的语气道:“烟。”
傅冕下床又去给他拿了支雪茄。
宋玉章一手烟,一手酒,姿态娴熟,而且同他异常的契合,他天生就是个浪荡子,就该是这个样子。
傅冕一开始还只是含笑看着,看着看着他忽然意识到宋玉章的闹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这么个大男人,成天被关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什么事都不干,再好的人也要变成个废物。
宋玉章不是废物,宋玉章是条汉子,把一条好汉子养废,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傅冕从心底里打了个冷颤,他看着对面吞云吐雾的宋玉章,想他也不愿意看到个废物样子的宋玉章。
傅冕拉了宋玉章的脚踝,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盘拢的腿上,宋玉章的脚很白皙,脚背上青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因为动得少,脚心都变得很柔嫩。
“我今天去见了张常山。”
宋玉章抬眼看他,隔着乳白的烟雾,傅冕也看得到宋玉章慵懒的眼神凝聚起了些许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