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样,李陆呈心里有气,一把攥住他的手,“你到底要什么?我等了你一整天,你一句解释都……”
话没说完,宋以绵面露痛苦之色,表情都扭曲了一下,咬着牙,没言语。
李陆呈吓了一跳,连忙松了力气,觉得不对劲,又抓过他的手,将袖子推上去,一眼看见手臂上的淤青。
“……怎么回事?”李陆呈动作顿了一下,望着他手臂上的伤,心口都紧了一下,“谁弄的?方正明吗?”
宋以绵没说,淡淡抽回手,把袖子放下来,用力推开门,“进来吧。”
秋季的早晨还很凉爽,进了屋,李陆呈打了个寒颤,闻到屋子里经久不散的那种潮湿阴沉的灰尘味。
进了屋,宋以绵给他倒了茶,把他拿客人一样招待,又把要换洗的衣服拿出来,在洗衣池里放水。
泡沫攒了满满一池子,宋以绵挽起袖子,从里面拎出一件,放在搓衣板上揉搓。
见他伤着手还要洗衣服,李陆呈不由皱眉,上前两步,把湿衣服从他手里接过来,“别洗了,你手还伤着。”
“不洗我穿什么?”宋以绵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晚上还要去医院陪奶奶,我不换衣服吗?”
李陆呈没话说,拗不过他,只得把人推到一边,“我给你洗,你去找点药涂一下。”
宋以绵望着他,微微挑眉,有点意外。
衣服不算多,李陆呈也没真的洗,帮他把衣服全拿出来,出门找了家最近的洗衣房。
回来的时候,宋以绵已经涂了药,又给奶奶收拾了衣服。
“买个洗衣机。”李陆呈说。
“不用。”宋以绵淡淡拒绝,“奶奶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那些家电。”
“请个护工。”李陆呈说。
宋以绵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没那个条件。”
听出他话里的讥讽,李陆呈微微皱眉,语气沉了几分,“我又没有坏心。”
“我知道。”宋以绵善解人意地点头,“谢谢你。”
被堵得说不出话,李陆呈有点烦躁,可看着宋以绵的样子,又实在是不舍得发脾气。
想起昨天的事,李陆呈还心有余悸,揉了揉眉心,“昨天你没按时回来,我很担心你。”
宋以绵微微抿唇,语气抱歉,“奶奶不小心摔了,临时变故。”
“严重吗?”
“不。”宋以绵摇头,“但我还是不放心。”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李陆呈问,“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宋以绵低头,摸出手机,按了两下,才发现早就没电关机了。
“谢谢你关心我。”宋以绵收起手机,面色淡淡,“你回去吧,别耽误事。”
李陆呈望着他,皱了眉,实在是忍无可忍,“你就那么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吗?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就因为你不接我电话,等了你一晚上,现在你要赶我走?”
宋以绵眼神有点朦胧,望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才只说了一句,“谢谢。”
“就这句话,是吧?”李陆呈嗤笑一声,“其他的事,都不愿意跟我说,对吗?”
“其他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宋以绵说。
“你怎么样才能相信我?”李陆呈声音有点沙哑,已经染上怒气,“我这几个月都陪着你,什么都顺着你,还要我怎么证明自己?”
宋以绵眼神僵了一瞬,像是有些被他的态度吓到,却强自镇定着不表露出来,面色仍然温淡,声音很轻,“有什么用吗?反正最后还是要走。”
李陆呈怔了一下,定定地望着他,嘴唇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种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不是吗?”宋以绵笑了笑,拿起衣服,声音又冷了下去,“你行行好,别再浪费时间了。”
李陆呈喉咙干涩,“我不会再……”
“我要回医院了,你继续待在这儿吗?我把钥匙留给你。”宋以绵匆匆打断他,“不过你应该不会喜欢这里,这里太潮了,待着人不舒服。”
李陆呈看着他,眼中有几分无奈,片刻,还是妥协了,“不用,我送你去医院。”
“我坐公交。”宋以绵一口回绝。
出了院子,宋以绵低着头,把门锁起来。
“对了,”李陆呈站在他身后,沉声开口,“顾却今天下午的飞机,阿拓会送他去机场。”
宋以绵恍了一下,脸上有了一点情绪,点点头,“嗯”了一声。
李陆呈脸色难察,声音干哑,“比起我,你应该更想知道他的消息。”
宋以绵不置可否,收回视线,拎着衣物袋往公交站走。
在车里坐了一下午,李陆呈就停在院子门口,望着紧闭的红门,心里隐隐作痛。
他知道当初转学,把绵绵一个人留在这儿,是伤到了他,但没想到会让他这么难过。
院子的围墙不高不矮,他还记得许多个夜晚,他不期而至来找宋以绵,宋以绵小心翼翼地给他开门,两个人一起坐在围墙上喝饮料。
如今,围墙早已被风化,变得丑陋老旧,爬满了枯枝败叶,摇摇欲坠。
下午的时候,李陆呈去洗衣房拿了消毒烘干好的衣服,买了个小行李箱,整整齐齐地叠好。
收拾的时候,看见一小块内裤的布料,白色的,很柔软,李陆呈拎着它,突然想起那个人在床上的风情,眉峰微微蹙起,心口一阵躁动,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怀念和懊悔。
挪开视线,李陆呈随意把内裤塞进衣服下面,关上行李箱,正打算送去医院,又想起根本没有问在哪里,不由得烦躁又后悔起来。
不确定他晚上还回不回来,李陆呈试着打了个电话,好在宋以绵的手机充上电了,也没再回避他。
“你的衣服洗好了。”李陆呈沉默许久,才只说出这一句。
“谢谢,我晚上回去拿。”宋以绵说。
说完,没挂电话,但也没有别的话了,李陆呈不由得有些失望。
晚上宋以绵如约回来了,还提了一点饭菜。
“奶奶叫我回来休息。”宋以绵说,看了他一眼,怕他误会。
李陆呈“嗯”了一声,跟他面对面坐下。
一顿饭吃得很沉默,李陆呈偶尔跟他说话,想哄着他开口,宋以绵一直很冷淡,不怎么言语。
吃完饭,宋以绵收拾了餐桌,又催他回去。
看他软硬不吃的样子,李陆呈觉得有点累,坐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叹气,“你不想我烦你,我明天就走。”
宋以绵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别忘了回去考试。”李陆呈说。
“不会忘。”宋以绵垂着眼。
李陆呈看着他,语气柔和了一些,带上商量语气,“今天我可以住在这儿吗?”
宋以绵稍微有点愣,犹豫片刻,还是闭了闭眼,“就一晚上。”
“嗯。”李陆呈微微勾了唇角。
家里就两间房,宋以绵说他睡奶奶房间,要去把自己以往住的那间收拾出来,李陆呈拦住他,说睡一起没关系。
宋以绵有点犹豫,李陆呈凑近了些,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以前不也是睡一起的吗。”
在明宜住着的时候,明明有很多客房,李陆呈也偏要跟他睡一起,晚上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抱着他。
把客房的门关上,李陆呈一半是摆道理,一半是耍无赖,终于说服宋以绵跟他睡一张床。
黑漆漆的房间,李陆呈有点挑床,睡不着,宋以绵也没睡,睁着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陆呈偏头看他一眼,轻轻伸手,握住他的手,“绵绵?”
宋以绵呼吸停滞片刻,没有把手抽回来,也没答他的话。
李陆呈知道他在听,微微叹气,握紧了些,低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宋以绵闭上眼,逃避似的打断他,“明天早点走吧,不堵车。”
李陆呈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没再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好。”
漫漫长夜,并不算舒服的床榻,李陆呈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好不容易熬到半夜,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
“哐哐!”几声,响彻黑夜。
猛地清醒过来,李陆呈还没说什么,却发现身边的人在发抖。
宋以绵根本没睡,一直醒着,现下听见有人在砸门,先是惊惧地缩了缩,又强自镇定下来,掀了被子要起床。
他怕吵醒李陆呈,却不知道李陆呈也没睡。
“外面是谁?”李陆呈幽幽开口,声音极冷,“方正明吗?”
宋以绵吓了一跳,裹着外套,局促又惶恐,声音微颤,“我出去一下。”
砸门声还在响,带着男人喝过酒聒噪硬朗的声音,“绵绵!出来开门!”
李陆呈眉峰紧蹙,拉住宋以绵,就要往外走。
宋以绵忙拦住他,眼神躲闪,“你别出去,我求你。”
李陆呈有点生气,却仍然抱了抱他,温声安抚,“没事,不用怕他,我们报警。”
“别报警!”宋以绵立刻跳起来,按住他的手,声音嘶哑不堪,带着鼻音,“别报警,我、我出去一下就行,你别报警……”
没等李陆呈说话,宋以绵关上门,疾步去了前门。
卧室窗户对着大门,李陆呈站在窗边看,烦躁地捻着指腹,握拳抵在桌上,心中焦急又无奈。
门外的人果然是方正明,一副不清楚的样子,不知道喝了多少,摇摇晃晃正要往里面走,宋以绵不由分说拦住他。
两个人说了什么李陆呈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宋以绵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零散的钞票,塞进了方正明手里,让他快走。
方正明满脸堆笑,一脸横肉,身上恶臭熏天,眼中尽是贪婪,把钱收了,却不走,还伸手要摸宋以绵的脸。
“绵绵。”
身后响起低沉阴鸷的声音,李陆呈缓缓走出来,定定地望着方正明,眼神尖锐而危险。
方正明蓦然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想起以前在他手上吃的亏,又怂了几分。
宋以绵面色慌张,看了一眼方正明。李陆呈伸手半揽住他的肩膀,望着方正明,声音极冷,“你又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