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小十缓慢抬头,对上了桑€€煊满是哀求的眼神。
桑€€煊的哀求不是没有原因。
罗企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让桑小十蹲到大黄狗旁边吃饭。
桑小十如果不去,他就会掀了整桌子的菜,再辱骂殴打桑€€煊,如果桑小十这时候还不去,他就会连桑小十一同教训。
而只要桑小十从一开始就按照他说的乖乖去做了,他不仅不会发脾气,甚至还会好言好语,给桑小十夹几口菜。
桑小十慢慢收回视线,在罗企风暴怒的边缘,端起碗,走到了大黄狗边上蹲下。
罗企风瞬间春风化雨:“这就对了,下次动作快点。”
他走到桌旁,直接拿过桑€€煊用过的碗和筷子,往碗里面夹了几块红烧肉,就慢悠悠地朝桑小十走去。
走到桑小十面前蹲下,罗企风咧开嘴,仿佛刚才发脾气的不是他一般,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开口。
“小十啊,姑父跟你说过很多次,不是姑父真心想要这样对你。姑父只是想你知道,像你这样没了爹妈的孩子,要不是我和你姑姑收养你,别说住的地方,就是吃的,你都得和狗抢。”
他说着,丢了块肉进大黄狗的狗盆里。
大黄狗迅速将肉吞下。
“你看,外面的狗可比大黄凶多了,你出去跟他们抢饭吃,能抢得过吗?说不定还会被它们当饭吃了。”
罗企风说完,这才慢悠悠地将碗里剩下几块肉夹进桑小十碗里,而后一脸慈爱地对桑小十道。
“你要知道,姑姑和姑父才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给你房子住,给你饭吃,不然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人要知道感恩,长大以后要孝顺谁,心里有数吧?”
桑小十垂着眼眸,轻轻点头。
他知道这时候必须点头,如果不点,罗企风会做出更加恶劣的刁难。
罗企风见他点头,瞬间露出满意表情,拍拍手站起身,走到桌边,吩咐桑€€煊:“给我盛碗饭。”
桑小十蹲在墙角,安静着许久不动作。
直到见罗企风背对向他开始吃饭,他才动手将碗里的肉全数夹进大黄的狗盆里。
看见大黄兴奋地摇尾巴,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大黄背上柔软的毛发。
而后连同沾着肉汁的米饭也一起清理完毕,他才夹起米饭,细嚼慢咽地干吃完整碗白米饭。
€€€€
申思杨躺回到床上,方才的睡意却全数跑了个干净。
他来回翻转几圈,满脑子都是刚才葛家宝说的桑小十的事。
实在睡不着,他干脆起身,推开门往外走去。
这个时间点他爸妈一般还没睡。
果然一进到客厅,就看见夫妻二人正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爸申拾武先生手里端着个碗,碗里是一串洗完还挂着水珠的葡萄。
只要袁琳菲女士一张嘴,申拾武先生不管当下眼睛在看哪,都能迅速揪下一颗葡萄,精准地放进他妈嘴里。
这场面申思杨看了二十多年,早把自己当外人了。
他慢悠悠走过去:“二位,吃独食呢?”
袁琳菲扫他一眼:“看出来了还问?自取其辱?”
申拾武在一旁贴心地笑:“老婆,杨杨还小……不一定能明白自取其辱的意思。”
袁琳菲噗嗤一笑,十分随和地换了个词:“那儿子,自讨没趣?”
话虽是这么说的,手上倒是摘了颗葡萄,而后冲申思杨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
申思杨走过去坐下。
袁琳菲把葡萄递到他跟前。
申思杨正张嘴要吃,瞧见那水亮的葡萄,一下子想起了桑小十看他时那双亮晶晶的漂亮眼睛。
他心里一阵难受,吃下葡萄,三两下吐出皮和籽,看向袁琳菲问:“妈,你了解桑小十家的情况吗?”
袁琳菲挪开看向电视机的视线,望向他,神情里带上了一两分认真:“怎么忽然问这个?”
“今天跟他相处了一下午,感觉他挺好的,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葛家宝他们要针对欺负他,是不是跟他家庭因素有关?”
申思杨这话是发自内心说的。
系统的任务对他来说只能算个参考条件,他从来不是听人吩咐就老实办事的性子。
就好比系统今天要是给他指的帮助对象是葛家宝,今天这顿教训也绝对少不了葛家宝的,甚至他还会让葛家宝被教育得更狠一点。
他怎么说也是二十五岁的人,一个人的性子好坏,他分得门清。
桑小十这样性子的小孩,明摆了就是受了长时间迫害欺负的。
可虽然性子被压得怯懦小心,眼睛却澄澈雪亮,甚至比同龄小孩还要懂礼貌知感恩。
申思杨从小到大就见不得这样的。
要是不让他见着还好,明白了拎出来到他面前,就是没有系统下发任务,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袁琳菲以前经常说他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话虽是这样的话,他每次管完闲事,袁琳菲却又都会奖励他顿好的。
大概是他从小就这么个性子,袁琳菲听完他的解释,也没起疑,思索许久后认真回复他。
“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就知道他父母一年前车祸去世了,他母亲方没有任何亲人,他父亲的亲戚也只有一个姐姐,就是住在咱们镇上的桑€€煊,所以他就被接过来住了。”
申思杨双腿盘到沙发上,思索着托住脑袋。
“桑€€煊……就是桑小十姑姑,一个人住吗?”
袁琳菲停顿了一小下,才出声答应:“桑€€煊有个老公。”
母子二十五年,袁琳菲这一下停顿被申思杨精准捕捉。
“桑小十姑父人有问题?”
袁琳菲轻叹了口气:“酗酒,赌博样样沾。”
申思杨瞬间拧眉:“那他们会虐待桑小十吗?”
“这我不知道,没听说过。”袁琳菲的脸色也不是十分好看,“桑€€煊应该不会虐待桑小十,她是个老实性子,早年在镇上人缘还是挺好的,后来罗企风赌博,跟镇上大半人都借钱借了个遍,慢慢的大家也都不怎么跟桑€€煊往来了。”
申思杨虽然二十五岁,但到底没谈过恋爱没结过婚,听完袁琳菲的话,顿时不解:“这样赌博酗酒的人为什么还要跟他继续过下去,就算她一个人想不明白,旁边关系好点的不会劝劝她吗?”
袁琳菲摸摸自家儿子的小脑袋。
“罗企风那样的人,都说光脚不怕穿鞋的,穿鞋的可不敢惹上光脚的,惹上后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撕不下来,糟心的也只能是自己。”
道理申思杨明白。
他捧着脑袋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袁琳菲见他这模样一乐:“儿子,妈怎么觉得一天过去,你长大了不少?”
申思杨从沙发上跳下,去他爸那摘了几颗葡萄,塞进嘴里一颗,冲他妈挥挥手随口忽悠:“岁月催人老哟。”
忽悠完就径直往房间走。
身后传来他妈止不住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前两章评论都没有到50,所以这章再给大家补发一次红包-红包我一般都是更新后的隔天统一发,统一发过以后就不会再单独发啦,感谢大家支持,啵€€€€
第5章 玻璃糖罐外的小男孩5
申思杨大早上被他妈从床上拔萝卜似的拔起来时,整个人还分外恍惚。
他迷迷瞪瞪地勉强睁开眼看房间的闹钟。
看到闹钟上的时针正正指向七时,他挣扎着就要重新回被窝。
他明明九点才上班!公寓到公司就五分钟的路程!他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觉可以睡!
必须争分夺秒。
“别逼我抽你啊申思杨,小十已经在楼下等你了。”袁琳菲女士的死亡警告声响起。
小十?
名字有点耳熟。
他不是一个人住的单身公寓吗?他妈怎么会在他家?
申思杨逐渐清醒过来,顿时一个仰卧起坐。
哦,他死了。
现在正在一个奇怪的世界。
申思杨又不死心地扭头看了眼墙上的闹钟。
“妈,我几点上课啊?”
袁琳菲抬手摸了把他脑袋:“八点,睡糊涂了?”
申思杨摇摇头,心如死灰地起床。
小学生竟比社畜还惨。
知道桑小十在楼下等,他没再磨蹭。
快速刷牙洗脸换校服,下楼前跟他妈讨了五块钱,塞进口袋后就琢磨起了红领巾的戴法。
从二楼戴到一楼也没戴个明白,申思杨扯下歪七扭八的红领巾。
正打算重戴,一抬头,就看到客厅里的桑小十像只兔子似的蹭一下从沙发上蹦起,小跑到了他面前。
仙溪小学的校服以黑白绿为主色调,绿油油的校服上扎个鲜艳的红领巾,就显得格外惹眼。
因此桑小十一蹦到跟前,申思杨就瞧见了他脖子上戴得板正又美观的红领巾。
“正好,”申思杨揉一把面前人的脑袋,将红领巾递出去,“帮哥戴一下这个?”
桑小十点点头接过红领巾,非常娴熟地抬起一条腿做支撑,而后将红领巾摊在腿上,细致地折叠两下,拿起,看向申思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