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跟有魔力似的。
申思杨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脑子里已经自觉浮现了那个画面。
他脸一烧,顿时抬手阻止葛家宝说更要命的话:“打住,终止这个话题。”
说完想了想,又问:“那你觉得桑小十喜欢我吗?”
“这还用觉得?”葛家宝脱口而出,“他不喜欢你才怪了。”
申思杨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葛家宝再次脱口而出,“太明显了啊,桑小十眼里只有两种人,你和其他人。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自动打马赛克,不管谁是谁的。”
申思杨又一次体会到心如鼓动的感觉。
他稍稍冷静了会,不免感慨:“家宝哥,你忽然懂好多。”
葛家宝四十五度角望天:“这大概就是爱情的魔力。”
他感慨完重新看向申思杨:“所以你到底在愁什么?这个世界上两情相悦的概率有多低你知道吗?单相思的都没愁你愁啥?”
操场那端,桑小十已经站到起跑线前,等到体育老师挥杆。
申思杨看着人跑出去,弯下腰,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埋了会,他才出声问:“一段明知道一定会分开的恋爱,应该谈吗?”
葛家宝反应了会,自动理解这段话:“你是觉得万一你们考不上一个大学,异地恋了会分开吗?”
“可以这么理解吧。”申思杨应。
葛家宝挠挠头:“这个问题我和我女朋友也担心过,后来我们一致决定,先创造幸福的回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我是不太能理解,电视剧里经常演的那种,因为发现自己没剩几天,就撒谎骗爱人恨自己的情节。这种事要是轮到我头上,将来有一天让我知道真相,我肯定悔得恨不得马上去陪死去的爱人。反过来,离别前好好创造最后的美好回忆,我还能释然一点。”
葛家宝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感慨了,一时间好像是他马上要跟他的女朋友离别了一样。
他吸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花,抬手拍了拍申思杨的肩膀:“兄弟,要我说你就别自己愁了,你去问问桑小十,看他怎么想,再一起做决定。我觉得你一直太把他当小孩了,谈恋爱可不能这样,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一起好好商量。”
申思杨闷红了眼,闻言直起身看向葛家宝。
他抬手回拍葛家宝的肩膀,非常认真道:“家宝哥,你一定会幸福的。”
葛家宝一听这话,也红了眼,重重地又拍了申思杨两下:“兄弟,你也一定会幸福的。”
说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也祝你以后少掉点头发!”
申思杨静默:“那我可太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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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家宝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桑小十体测完所有项目,径直往观礼台走。
葛家宝走后,申思杨就一直注意着桑小十的动向。
看着没有一丝停顿往他所在方向走来的人,申思杨的记忆不自觉拨回到几年前。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申思杨对待桑小十的确是以哄小孩开心为目的的态度居多。
小孩的最大特性就是忘性大。
高兴的不高兴的,甚至于耿耿于怀的,都可能过几天扭头就忘。
所以他不过脑地对桑小十许下了很多承诺。
直到他因为护桑小十被罗企风用啤酒瓶砸伤那天,看着桑小十哭着说已经逝世的父母曾经也答应说不离开他,申思杨开始意识到一件事情。
桑小十和普通小孩是不一样的。
他年幼就遭遇父母离世,又在父母离世后被带入一个极度恶劣的生活环境,被迫小心翼翼步履艰辛地生活着。
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做到忘性大。
他视若珍宝地珍惜着生活里的每一份善意,哪怕再小,也紧攥在心头不肯放掉。
申思杨意识到这点后,有尝试过跟桑小十讲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不仅没能说出口,甚至还被以一种形同灵魂抽出身体般的痛严重警告了。
来的原因说不出,走的原因自然更说不出。
申思杨出神间,桑小十已经走到他身旁坐下。
面前忽地多出一瓶水,申思杨一愣,下意识问:“哪来的?”
话刚落下,就听见一声轻笑。
申思杨扭头。
午后的阳光正好落在桑小十脸上。
桑小十的脸因为刚运动过泛着红,额间有很薄的一层汗,在阳光下闪着光。
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轻笑着应申思杨:“我刚去小卖铺买的。”
申思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问话里的双层含义,一下子红了脸。
他连忙接过桑小十手里的水灌下去两大口。
喝完将水递回给桑小十。
桑小十接过,自然地拧开瓶子,就着喝下去几口。
申思杨一瞬间觉得刚下肚的冷水秒变沸水。
他移开视线,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神,才开口:“小十,如果……”
想了想,他扭头重新看向桑小十:“我是说如果,我们一直做朋友,你觉得可以吗?”
虽然系统并没有说过,一旦他们谈恋爱,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会被无限缩短,也没有说过他们不谈,他就可以长长久久地留在这个世界。
这个任务从最开始布置下来就非常模棱两可。
只有一点是从始至终确定的。
他一定有必须要离开桑小十的一天。
到那一天,桑小十对他的感情越深,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申思杨从小到大都是遇事果决的性格。
这是第一次,他抬起脚却迟迟不敢落步。
他找不到最优解。
没有任何一个解,能让他的小十完全不受伤害。
桑小十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他轻轻眨了眨眼,视线落到申思杨的眼下。
葛家宝说得没错,申思杨最近是真的肉眼可见的愁。
以前每天不睡够八个小时就浑身难受的人,最近眼下却隐见青黑。
桑小十看在眼里,慢慢垂下了眸。
片刻后他轻声应:“可以。”
听到这个回答,申思杨一愣。
虽然桑小十的性格一直非常温软,但并不是不会明确表达喜好的人。
因此这么肯却的答案多少令申思杨有些意外。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桑小十又开口:“但是我不想要那样。”
桑小十垂眸看着阳光下两人的倒影,声音清浅:“那天你说的,我们大学毕业后,会因为工作地不同分开,我们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家庭,必须为自己的家庭奔波繁忙,慢慢联系变少,分开。我不想要那样。”
“我想要和你读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想要和你组建家庭的是我,想要让你因为家庭奔波繁忙的是我,想要你每天睡醒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想要可以拥抱你亲吻你的是我。我想要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桑小十坚定又轻缓地说完,才终于再次看向申思杨:“但如果那样会让你难过,也可以不是我。”
申思杨怔怔地看着桑小十,一眨眼,眼泪从眼眶滚出。
桑小十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慌又无措。
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申思杨哭,他紧张地抬手去擦申思杨的眼泪,尽管已经极力克制,语气还是难掩低落:“思杨哥哥,我让你难过了吗?”
申思杨抓住桑小十的手摇头,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往外滚。
不是你让我难过,小十。
我只是难过没能在现实世界里遇见你。
如果能在现实世界里遇见,哪怕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都好。
而不是像现在,不知道哪一刻会忽然离开,然后去过9个没有你的世界,再过完剩下没有你的人生。
都没能好好学会爱你,就已经要开始学会忘记你。
申思杨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
完全收不住眼泪,只能埋着头等时间来缓冲。
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喉头的堵塞感消失,申思杨抹了把眼泪,对桑小十认真道:“刚才只是假设不是我要给你的回答,你别当真,等后天月考结束,我会给你准确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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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思杨提前了十五分钟交卷。
这次月考的座位全部打乱,他和桑小十不在一个教室。
临近十月,仙溪镇的天气总算有些转凉。
申思杨披着秋季校服外套,晃悠到学校的小卖铺买了根冰棍。
习惯性是要拿糖水冰棍的,忽然瞥到角落里躺着的哈密瓜味可爱多,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结账了。
他拿着可爱多去到学校前些年改做实验楼的旧教学楼,坐在旧教学楼背面的石凳上拆了可爱多。
有点甜。
脆皮挺好吃的。
他啃着脆皮,靠在身后的墙上仰头看天。
很蓝,蓝得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