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多年未住人。
门一打开,抖了满室的烟尘。
申思杨随口应的话不假。
他爸妈的确流浪去了。
夫妻二人酷爱旅游, 多年来从未在哪座城市停留超过一年。
申思杨过去十八年跟着他们兜兜转转, 转累了, 便主动提出了回老家上学。
他对老家的记忆尚且停留在五年前。
五年前奶奶去世后, 没了牵挂, 一家三口便再未回过老家。
踏上楼梯,来到二楼卧室。
他一手转动门把手,一手卸下背上的帆布包。
迈进屋准备找个地方放包,动作忽地顿住。
他的房间是他从小住到大的。
不大,房间里仅摆了最基础的床、衣柜和书桌。
书桌摆在窗户前,窗外是辽阔的乡间田野。
正值午后。
阳光透过玻璃窗,一半倾洒在积了尘的书桌上,一半倾洒在书桌旁的少年身上。
窗前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微卷的短发乖顺地贴在耳旁。
乌黑的眸子晶亮,挺鼻薄唇。
阳光拢在他身后,仿佛天使落入人间。
如果落入的不是申思杨家五年没住过人的房间,一切都还好说。
申思杨停下卸包的动作,警惕地看向房间里的陌生少年:“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话音刚落,就见房间里的少年缓缓睁圆眼睛,晶亮的眸子里闪现惊讶和……惊喜?
惊喜什么?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司机的声音由远及近:“小伙子,我看你楼下有个大衣柜,需要我帮你一起抬上来吗?”
大衣柜是申思杨爸妈淘来的,家里并不缺,没点大用处。
申思杨摇头回应:“不用,谢谢。”
应完司机的话,见房间里的少年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他冷漠出声:“马上从我家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房间里的少年听见这话,往外走了两步。
正要说话,司机的声音先响起:“家里进贼了?”
申思杨简单解释:“有个陌生人。”
司机闻言,三下五除二快步赶到申思杨卧室前,往里瞅了一眼。
房间空荡荡的。
他不解出声:“跑了?”
申思杨面露疑惑,看向明晃晃站在房间中央的人。
他轻蹙起眉头正要开口,房间里的少年先一步出声。
“他们看不见我。”
声音如溪流击石般温润悦耳。
少年抬手轻拨开挡在额前的头发,认真地看向申思杨:“我在这里很久了,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
申思杨站在原地消化了半分钟少年的话。
他的视线下落,落到屋里的少年脚下。
阳光拢在少年身后,少年的身前却没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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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思杨站在家门口,道谢送走司机,转身回屋,关上门,看向从十几分钟前就一直跟在他身旁的人。
不对,用人来形容不太准确。
现在还不太确定是什么物种。
过去的十几分钟。
申思杨在搬家具进屋的过程中,门前有路过几个年长的和他相熟的邻居。
打过几波招呼,申思杨确定下来。
就目前看来,的确是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看见这个少年。
他站在门边,和少年对视:“你是什么?鬼吗?”
少年摇了摇头。
“不是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申思杨收回视线往楼上走:“不管你是什么,以后你都不可以继续待在这里了,这是我家,我将要在这里长期居住。”
少年跟在他身边,出口就问:“为什么?”
申思杨脚步微顿,深吸了一口气重复:“这是我家,我将要在这里长期居住。”
少年跟他对视,认真问:“这跟我继续待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申思杨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待在这里多久了?”
少年摇头。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摇头。
“过去的记忆总有吧?”
少年摇头。
很好,一问三不知。
申思杨干脆问:“那你知道什么?”
少年认真想了想,忽然浮起到空中。
“我会飞。”
话落,他又飞着穿过房子的墙壁,再穿回来。
“还会穿墙。”
而后他抬手抚过桌椅沙发,手臂从桌椅沙发间穿过。
“碰不到任何东西。”
他飘回到申思杨跟前,抬手去拉申思杨的手。
“也碰不到任何……”
不是预想中的穿过,他微凉的掌心竟实实在在地触到了申思杨滚烫的手臂皮肤。
最后一个「人」字跟小尾巴似的被他轻吐出。
下一秒,他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兴奋地拉起申思杨的手。
“我可以碰到你!”
少年的体温偏凉,在酷暑里宛如解暑神器。
可惜申思杨不太适应这样的触碰。
他拉开少年的手。
滚烫的指腹触到少年腕间如同奶油冰淇淋般顺滑的皮肤,指尖不受控地轻蜷了一下。
“还有吗?”申思杨再次开口问。
少年眼底还闪烁着欣喜的光芒,亮晶晶的眸子望向申思杨:“还有什么?”
申思杨思索:“比如……名字?”
少年摇头。
“年龄?”
少年摇头。
申思杨干脆不再问,他综上总结:“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继续待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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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申思杨说话根本不管用。
少年继不继续待在他家,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
他上一秒把少年推出家门,少年下一秒就能直接穿过门飘回他身边。
来来回回几次,申思杨干脆躺倒无视。
花了一下午时间打扫完整栋二层小楼。
煮了碗面凑合当晚饭。
夜幕降临,申思杨拿上换洗的衣服进到浴室。
手刚搭到衣服下摆,边上多了只阿飘。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终于不能再继续无视,他看向少年:“出去。”
少年看了眼他搭在衣服下摆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