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思杨没能等到答案,就窝在桑怀杞怀里没了响动。
他再醒时,是被一声剧烈的雷声惊醒的。
房间黑漆漆一片,窗外雨声大作。
小睡了几个小时,醉意散去大半。
短暂地适应过黑暗,申思杨注意到空荡荡的床侧,瞬间从床上惊坐起。
抬手按亮卧室的灯。
屋内寂静得可怕。
墙上的闹钟指向深夜两点。
每晚都睡着两个人的床,今晚却只剩他一个人。
巨大的恐慌将申思杨笼罩。
浑身如坠寒窖般发冷。
申思杨慌张地跑下床,拖鞋也顾不上穿,赤着脚便跑进浴室。
没人。
卧室没人。
浴室没人。
€€€€我的守护灵昨天走了。我一觉睡醒,就怎么都找不见它了。
在申思杨睡梦中惊吓了他无数次的话语再一次浮上脑海。
裹挟着窒息的话语重重叠叠倾占满他的大脑,将他束缚得喘不上气。
申思杨瞳孔发直地跑出卧室。
灯也顾不上开,就朝楼下跑去。
客厅没人。
厨房没人。
一楼的储物室也没人。
申思杨紧张得忘了呼吸,摸着黑便重新往楼上跑去。
太过着急,脚背撞到楼梯。
顷刻间上涌的疼痛感瞬间将他击垮。
忍了半年、一次次欲涌出又一次被他生生咽回的眼泪终于越过阈值,冲垮堤坝,疯狂涌出。
申思杨忍着疼从楼梯上爬起,任眼泪横流,继续往楼上跑去。
翻找遍一个又一个房间。
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
找回到他亮着灯的卧室门口。
申思杨在泪眼朦胧间瞥到卧室里的身影,一下子停了动作,愣站在原地,害怕是错觉般地不敢迈入。
直到房间里的人走出,熟悉的温柔声音响起:“忽然下雨,我去顶楼收了衣服。”
申思杨站在黑暗的中厅。
桑怀杞走出卧室,才看清中厅里的人。
见申思杨光着脚,他瞬间加快了脚步:“怎么光着脚就跑出去了?”
话音刚落,中厅里愣站着的人忽然冲向他将他抱住。
眼泪瞬间打湿桑怀杞的衣服。
桑怀杞愣住:“思杨?”
申思杨紧圈住身前的人。
真真切切感受到真实,紧绷了半年之久的人终于崩溃出声:“我做不到。”
“桑怀杞,我还是做不到亲自和你告别,我真的……真的很努力去做这件事了,可我还是没办法做好。”
“我不是合格的大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十八年来从未放纵哭过的人,此刻哭得宛如一个无助的小孩。
斜对面的房间里亮起灯。
不多时门打开,听着动静的申拾武和袁琳菲从房间走出。
两人与桑怀杞正对上视线。
桑怀杞看了夫妻二人一眼,又垂眸注视怀里哽咽颤抖的申思杨半晌。
再次抬头,他冲夫妻二人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情。
申拾武面露犹豫。
最终被袁琳菲拉回了屋。
斜对面的房门关闭。
桑怀杞重新看向申思杨,将怀里的人轻轻抱起。
抱回屋,关上门。
站在明亮的灯光下,他才注意到申思杨的脚背破了皮正在渗血。
紧蹙起眉头,他抱着申思杨走到储物柜前,翻找出医药箱。
提着医药箱走到床旁坐下。
他暂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抱着申思杨,抬手轻拍申思杨的后背。
少年崩溃的哭声拉扯出桑怀杞的记忆,让桑怀杞想起了十七岁那年的自己。
十七岁的桑怀杞。
艰难走过十几年人生,本以为会慢慢窥见光明,却骤然遭遇父母离世,先行体会到了人生的无常。
失去了支撑仿佛随时会崩垮的家庭、巨额的债务、无法轻易选择的人生走向。
十七岁的桑怀杞站在崖底,艰难地仰望崎岖陡峭又漫长到望不见尽头的山路。
直到一束光照进崖底。
情窦初开的懵懂心动,伴随着少年人无力的自卑。
从决定去见申思杨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他的决定,并不能代表最终的结果。
他比任何人都深切地体会过世事无常。
最坏的结果,他可能连申思杨面前都走不到。
次之,走到了,却无法靠近。
再次之,靠近了,却无法更近。
十七岁的桑怀杞并不确定申思杨会不会爱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靠近这个目标。
艰难往前走的几年里,近乎麻木的他并未真切地体会过疼。
可此刻目睹着申思杨体会他曾经体会过的痛苦,曾经被掩埋在麻木躯体里的疼忽然呈双倍反扑。
他深吸一口气抱紧申思杨。
像十七岁那年不断鼓励自己那样,对申思杨说出了同样的话:“思杨,往前走,我们会再次相遇。”
少年的哽咽渐缓。
他紧抓着桑怀杞的衣服,慢慢仰头朝桑怀杞看去。
桑怀杞抬手,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我还要等你想清楚你说要自己想的事情,所以别担心,我不会食言。”
申思杨轻轻眨眼,紧紧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
天光破晓。
雨声渐停。
阳光从窗户破入,轻拢住屋内孤孤单单抱腿坐在床上的少年。
少年白皙的脚背绑了纱布。
为他细致绑上纱布的人却已经不在。
埋首在膝间的少年感觉到光亮,缓缓直起身,仰头朝窗外看去。
窗外的桃树随风摇摆。
树枝上饱满的果实沉甸甸的,挂了水珠,仿佛随时会从枝头滚落。
象征着新生的朝阳高悬天边。
申思杨怔怔望着,脑海中回闪过桑怀杞离开前的话。
思杨,往前走,我们会再次相遇。
第141章 异瞳白猫1
炎炎酷暑。
太阳仿佛与人贴面, 将操场上穿着军训服的少男少女们烘烤得摇摇欲坠。
哨响。
小绿人们一窝蜂涌出操场,飞奔向开了中央空调的食堂。
“兄弟们!这儿!”
唐沿哲快速占下靠窗的四人座,冲同样在找座位的申思杨几人招手。
寝室四人一下子将座位坐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