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成珠映在桑怀杞眼前。
桑怀杞眼帘半阖,思索着申思杨今天明显不对的情绪。
显而易见的欲言又止。
申思杨很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想说的话说不出,唯一的可能,就是话题比较敏感,不好开口到聪慧如他都要反复再反复斟酌。
桑怀杞迅速回想到现实世界里申思杨离开那天,村长说他曾因邵雁山出走,不小心跟申思杨透露了他家的事情。
今天早上他隐约有听邻里提及邵雁山早上没去上学的事。
所以现在,申思杨反常,大概率是因为知道了他家的事情。
桑怀杞垂眸。
静静走出大半段路后,他用平常的温和语气出声:“你们今晚,还要再开晚会吗?”
背上的人隔了会,才回神应:“要开。”
停顿了一小下,申思杨又补充:“不过明晚大概率不用开,周老师今天说会空出一到两晚的时间,让大家在村子里逛逛。”
桑怀杞顺势应:“那要是明晚不开会,明天下午又正好没雨,我们就去镇上?”
申思杨想了想,问:“这么下雨,花能晒好吗?”
“能,有专门的晾晒方法。”
申思杨闻言,整个人往桑怀杞背上攀了攀。
而后他将下巴抵到桑怀杞肩头,双臂轻圈住桑怀杞的脖子,点头应:“好,不下雨不开会,我们就去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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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申思杨预料得不差。
隔天下午的确取消了会议。
正好没雨。
两人成功赶上下午的公交,一块乘车去了镇上。
到镇上时,天已经昏黄一片。
申思杨走下车望见天边的彩云,扭头问身旁的桑怀杞:“买茶叶的店提前找好的吗?这么晚会不会赶不上?”
“不会,有夜市。”
镇上比起桑怀杞生活的小村庄热闹许多。
村庄里天一黑,路上就很难再碰到人。
两人朝夜市走的路上,天色渐暗,却碰到不少的同行人。
到夜市,桑怀杞直奔目的地买下茶叶。
买完后却没离开,而是带着申思杨往更深处走去。
申思杨出声问:“还有别的东西要买?”
桑怀杞点头。
点完后,微侧过脸,看向身侧的申思杨。
申思杨和他对上视线。
见他目光专注,便问:“怎么了?”
桑怀杞没有过多犹豫,温声开口:“村长跟我说了,昨天他跟你说过的话。”
这个话题总归是要在两人间摊开的。
与其让申思杨花精力去斟酌,倒不如由他自己来挑明。
申思杨一下子愣住,停下了脚步。
桑怀杞跟着停下,目光温和地看他。
申思杨少有得说话摸不着方向,只能遵循本能开口:“对不起,我没想瞒你,只是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
桑怀杞抬手,轻揉了两下申思杨的脑袋:“我知道,我看得出来,你不用内疚。”
温暖的手掌穿过申思杨发间,慢慢落下,又轻捏了两下申思杨的后颈。
申思杨瞬间安静下来。
他静静注视着桑怀杞,最后什么也没说,径直倾身将桑怀杞抱住。
得知桑怀杞家发生过的事情这一天来,申思杨想过无数句安慰的话语。
可话语一句叠一句,最后却越叠越苍白。
没有人可以轻易释怀至亲的离世。
别难过。
别伤心。
有我在。
安慰一字一句,却更像拨开尘封过往扎在心头细密的针。
申思杨想得越深,话便越难出口。
因此他只是长久地拥抱着桑怀杞,久到过往的路人纷纷驻足侧目堵了路,他才勉强松开桑怀杞,将人往边上拉。
走进阴影处。
申思杨借着黑,壮胆开口:“你知道我从小就攒了钱的,攒到去年过年,在袁女士那存了至少有二十万。”
话说完,他在黑暗里有些忐忑地与桑怀杞对视。
他怕桑怀杞拒绝。
又觉得桑怀杞大概率会拒绝。
沉默对峙的空档,申思杨在脑海中飞速翻阅一天来想好的所有应对话语。
神经正绷得紧,忽然听见对面的人开口:“老婆本?”
申思杨肘着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口就应:“这钱我现在拿着也没用……”
话刚说到一半,脑子终于跟上:“什么老婆本?”
桑怀杞轻笑:“你小时候跟我说的。”
申思杨反应两秒,在黑暗中红了脸:“说着玩的,都怪小时候我爸老逗我。”
桑怀杞眼底的笑意加深:“啊?不是老婆本,那我不要的。”
申思杨一晚上脑子都不太好用。
听见桑怀杞这话,下意识便应:“那就是老婆本。”
应完隔了几秒,见桑怀杞在笑。
笑得眼睛都弯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逗我玩呢?”
桑怀杞抬手。
手虚虚拢在申思杨颈侧,他稍敛笑意认真开口:“思杨,你相信我的能力吗?”
申思杨不假思索:“当然信。”
他又很快补:“但我不想你走太抖的路,而且前几天晚上你跟我说好了的,要考A大。”
桑怀杞垂眸,紧紧凝视申思杨。
他搭在申思杨颈侧的手几次微蜷,最终遵从内心,轻捏了两下申思杨颈侧的软肉。
而后他掌心下滑,牵住申思杨手腕,拉着人继续往夜市深处走去。
走到一间手机店门口。
他停下,走进买了一只手机和一张卡。
从店员手里接过激活完毕的手机。
桑怀杞拉着申思杨走出手机店,一路走到人烟稀少的小路,他才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熟练地输入申思杨的手机号。
拨通电话。
他将手机拿至耳旁,认真看向申思杨。
申思杨在桑怀杞的注视下,缓缓从口袋里掏出震动的手机。
又多看两眼桑怀杞。
他最终按下接听,和桑怀杞一样,将手机拿至耳旁。
“思杨。”
温柔的声音隔了电流,游走在虚拟与现实之间,钻入申思杨耳中。
“我会继续读书,也会遵守约定考上A大。”
横在十七岁桑怀杞面前,巍峨到难以跨越的高山。
对如今二十三岁的桑怀杞而言,已是一眼能望到前路的缓坡。
往事不可更改。
但既然如今过往重现,那自然要走一条,曾经最渴望走的道路。
如果十七岁的桑怀杞不自卑。
不担心顾不好亲人,不害怕拖累申思杨。
他便不会在申思杨说他优秀时,垂下眼沉默不语。
也不会在申思杨问他有没有害羞时,选择避而不谈。
他一定捧着一颗赤诚的心,主动问申思杨。
“思杨哥哥,你愿意,在A大等我一年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