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思杨下到一楼,将书包翻转到身前,翻找着包里的伞。
他的伞的确在中午出去吃饭时不小心被夹折坏了一角,但还不至于完全撑不了。
路过保安室,刚要将伞拿出,保安亭里忽然传出声音:“小伙子,是叫申思杨不?”
申思杨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保安亭里的大爷。
大爷从窗口递出一把伞:“有个帅小伙给你送来的,还特地叮嘱我不要跟你说,见你来借就说是公司里的备用伞。”
申思杨垂下眼看向大爷手里的伞,心脏猛跳了一下。
大爷一脸的老生常谈:“你们年轻人啊,总爱因为一点小事闹矛盾,无关生死的事啊,那都不算大事。这么大雨天,那小伙腿脚不便还特地推个轮椅来给你送伞,就说明有心想跟你重归于好。心意收下了,回去也别太看重面子,各退一步,能谈就好好谈。有个交心朋友不容易,年轻人。”
雨伞在大爷手中晃动,伞柄处忽地垂下来一个小挂件。
一只毛茸茸的玩具小羊。
跟Q经常发的表情包有点像。
乳白色的,眼睛缝得圆溜溜,露着憨态可掬的笑。
申思杨瞬间心跳加速。
他接过大爷手中的伞,冲大爷连声道谢后,快步朝外跑去。
作者有话说:
小杞(递伞):请不要告诉他,谢谢;
大爷(接伞):放心!妥!(这套路大爷熟,不告诉就是必须告诉,还得可劲了往好告诉,所有闹分手的情侣,到大爷手里,大爷包给你治复合了)
第170章 新年快乐,Q先生7
大雨瓢泼。
雨幕模糊了本就不甚清晰的夜晚世界。
申思杨撑开伞进到雨中。
车水马龙。
人潮涌动。
数不清的陌生过路人或单独或成双地匆匆赶往各自目的地。
那么多人, 却没有一个是申思杨正在找寻的。
谈不上多失落。
甚至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
桑怀杞连送伞都提醒保安大爷不要告知,没理由送完伞以后还会在公司附近逗留。
不停歇的大暴雨堆积起几乎要漫上脚踝的积水。
申思杨停下脚步回过神时,发现鞋和小腿往下的裤子已经湿了个透彻。
寒凉唤回理智。
他终于停下无谓的寻找, 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尽管有伞, 到小区时还是浑身湿了个七八。
一路小跑进居住的大楼, 声控灯适时亮起。
申思杨收起伞,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
电梯停留在最高楼层, 下来得慢。
只下到一半,声控灯便灭了。
幽暗的一层仅剩窗户处透进的光。
申思杨下意识朝有光的地方看去。
他住的大楼是小区正门口进门第一栋,距离小区正门仅十几米的距离。
开在大楼侧面墙上的玻璃窗正对小区大门。
往日里站在窗边,能清晰看见小区门口的保安亭和小区门外的马路。
今天雨大, 雨幕模糊了视野。
小区外的马路仅能模糊看见路灯下一圈。
申思杨注视十几米远处路灯下弹跳的雨珠片刻, 视线忽然不受控地移到路灯旁的黑暗处。
说黑暗,其实只是相对光亮的路灯下而言。
仔细看并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隐隐的, 他看到一点雨伞的边角。
伞下的轮廓被黑暗吞没,叫人如何都看不真切。
“叮”一声响, 电梯门在申思杨面前打开。
申思杨迈开腿。
却不是走进电梯,而是转了个身往窗边走去。
他脚步轻,声控灯没有再亮。
走到窗边, 窗外的视野变得稍清晰了些。
申思杨驻足凝视半晌, 终于将黑暗处的轮廓看清。
伞、人、轮椅。
重砸在玻璃窗上的雨珠顷刻间砸进心间。
申思杨甚至连思索都顾不上,转身便往外跑去。
一只脚刚迈进雨幕,他却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从始至终, 桑怀杞都是知道他的。
知道他是谁, 知道他在哪, 知道怎么和他见面。
甚至只要桑怀杞愿意, 在这个夜晚, 能有无数次机会走到他面前。
在公司、在马路上、或是在他住的小区门口。
可是桑怀杞没有。
默默送伞,默默送他回家,最后再默默离去。
桑怀杞根本,没想走到他面前。
冰冷的雨幕瞬间化作楚河汉界,横跨在他与桑怀杞之间,划下无论如何都无法迈过的横沟。
雨水溅到脸上,打湿申思杨额前碎发。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在这时响起。
申思杨反应慢半拍地摸出,看到了熟悉的来电人。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如旧的温柔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回家了吗?”
申思杨心烦意乱地垂下眼,很轻应了一声。
电话那端安静半晌。
声音再响起时,比往日低沉了不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难过?”
难过。
申思杨后知后觉地想,原来他在难过。
桑怀杞总是这样,很多时候申思杨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情绪,桑怀杞总是能及时发现。
他盯着脚边蹦€€的水珠,长久沉默后应:“进小区楼摔了一跤。”
“一大跤。”
话音刚落,小区外黑暗中的人忽然进入到光亮里。
原本勉力看才能模糊看见的轮廓,瞬间在视野中变得清晰。
黑色的大伞。
伞下穿灰色外套的人。
二十岁的面孔褪去年少青涩,出落得越发明艳。
大抵是住院半年刚出院的缘故,没来得及剪的头发长至及肩,随手绑了根绳松松垮垮地落在脑后。
额间碎发随风飞舞,将本就漂亮的脸勾勒得越发动人。
可惜此刻漂亮的脸上满是凝重焦急。
轮椅上的人一手撑伞,一手转动轮椅。
然而太过着急,一时不甚,轮椅撞上了灯柱。
申思杨瞳孔骤缩,下意识就要往外跑。
好在桑怀杞及时稳住了身形。
可稳住身形后,原本满脸焦急的人却如同被定格般,停滞住了所有动作。
申思杨细看,发现他的视线直直落在腿上。
一瞬间,原本如同横沟般的雨幕消失殆尽。
申思杨几乎能听见桑怀杞想。
这样的我进去,能扶起摔倒的他吗?
眼角的雨珠顺着脸颊滚落。
申思杨深吸一口气,抬手抹了把脸,勉力压下后头哽咽,再次出声。
“开玩笑的,没摔,就是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把保安大爷借我的伞上的小挂件给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