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心。”盛闻景机械咀嚼了会,忽然说。
“是啊是溏心蛋,吃完还有。”喻清清变戏法似地掏出另外没被拆开包装的鸡蛋。
盛闻景在他们这群人中,年龄最小。当惯了哥哥的人,在乐队成员面前想充大人都不成。
况且,众人根本不给盛闻景充大的机会。
裴书岑带着冰美式抵达排练室时,盛闻景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盯着手机若有所思,并未察觉正偷偷摸摸向他靠近。
“喂,想什么呢!”
“嘶€€€€”
盛闻景脸颊被冰美式杯壁双重夹击,当下打了个寒颤,“裴书岑,如果无聊,你可以去扫大街!”
“那可不成。”裴书岑笑嘻嘻将冰美式交给喻清清,“探班人员且携带犒劳品,做什么都能被原谅,你说是吧,清清。”
“没错。”喻清清打配合。
冰美式清凉,是盛闻景唯一能接受的苦味。
乐队等待主办方派车来接他们去快闪地点时,盛闻景坐在音响上,问喻清清:“音乐节还能拿到票吗?”
“可以。”喻清清笑道,“还有朋友想来?”
盛闻景想了想,“他说有空的话,可能会来看看。”
“哦?也是学音乐的同学吗?”
“从国外回来的……还不算是朋友的朋友。”盛闻景说。
“你有从国外回来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裴书岑好奇道。
盛闻景弯眸,慢悠悠起身,轻声道:“你不知道的还很多,比如。”
他唇齿嗡动,除了裴书岑之外,没人看到他的口型。
裴书岑先是愣了下,待意识将盛闻景的口语翻译,而后传达至神经末梢后。
少女猛地扑向盛闻景,双手握拳悲愤道:“盛闻景!你这个骗子!说好一起学新曲子,怎么自己偷偷一个人练会了!”
话一半真一半假,但耐不住裴书岑什么都信。
主办方带他们去市区时,盛闻景还在与裴书岑打闹,笑得直不起腰。
快闪活动虽讲究突然,但乐队抵达后也不可能当下便开始表演,调试设备之类的,至少得花费半小时以上的时间。每家乐队得赶三场,彻底结束已是傍晚。
架子鼓电子琴之类的乐器,是主办方提供,由他们统一送回园区。
乐队众人坐在天桥,遥望远处霓虹初上,同时手捧烤红薯。裴书岑家中有门禁时间,已经先回去了。
在柴都的吉他伴奏,阿存打节拍,以及安妮和喻清清的小声合唱中,盛闻景垂眼想到白天表演时,观众投向他的目光。
“做乐队是不是很神奇。”阿存忽然说。
盛闻景:“嗯?”
阿存:“表演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脚下,你就是人群的中心,所有人都要被你的音乐倾倒疯狂。”
“有点。”盛闻景将指尖放在腿边的栏杆中,轻轻敲了几下。
他很少有极放松的演奏状态,每次表演的场合也并不给他舒口气的机会。
阿存见盛闻景的烤红薯吃光了,他将准备好的湿纸巾递给他擦手,盛闻景道谢。
半晌,他起身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朝天桥另一端走去。
顾堂并没有同意盛闻景的辞职,他只是说会跟顾夫人提,具体还得看家中长辈决定。
盛闻景猜想,顾堂根本没有告诉家人。
“晚上好。”
几声提示音后,电流声携带着手机那头的人的声音而来。
盛闻景也说:晚上好。
键盘的敲击声格外明显,盛闻景几乎能想象到顾堂的手指,在键盘中飞快游走的样子。
“如果你忙的话,那我先挂了,待会再聊。”
倏地,那头键盘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寂静。
顾堂斟酌片刻,道:“辞职并不由我做主,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也包括我被迫起诉那件事吗?”
“那件事也得希望我理解。”盛闻景放轻呼吸,“我不能理解。”
“€€€€抱歉。”
顾堂说。
盛闻景摇头,很快他意识到顾堂并不能看到自己的动作,道:“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而且。”
他顿了顿,浅笑道:“你的道歉太容易了,听起来很不值钱。”
话没问题,语气也很平静,但顾堂知道,盛闻景在生气。
以盛闻景的聪明程度,参透顾家用意是迟早的事,只是这天比顾堂预料中来得晚了些。
“很感谢你能帮助我退烧,所以即使不理解的事,我也能自己消化。”盛闻景用气声笑了下,“其实仔细想,你也不欠我什么。”
“顾堂,我的朋友很少,第一次参与乐队上台演奏,所以得到音乐会的票,也不知道送给谁。”
“如果来不了,也没关系。”
“上台演奏的个人曲你也听过了,就是那天晚上,看完电影之后,播放的那首。”
第22章
顾堂最近在家分析导师交给他的数据,回学校前,他得将数据整合好。外国人不过春节,自然也就没有休假的时间,以至于留学生总是在欢度新年的热闹中,充满怨念地写作业。
导师向他表达新年祝福时,顾堂以为他会给他几日休假,但在对话末尾,导师提醒他记得交作业。
对于盛闻景突然打来的电话,顾堂惊讶之余,翻阅日历,有想拒绝的意思。
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出去玩,更别提是什么音乐节之类的。
“如果来不了,也没关系。”
盛闻景似乎在街边,顾堂听到了风声与汽车鸣笛。
与导师的聊天框还在电脑屏幕中显示,邮箱弹出提示,是新的数据压缩文件。
电话那头的人不说话,安静等待他的答复。
如果有充足的休息时间,顾堂可以在盛闻景邀请之初便欣然前往。
但当下有比参加音乐会,看盛闻景演出更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为了娱乐而放弃学业,在导师面前失信。
把人比作植物,似乎不太恰当,但盛闻景很像是类似于含羞草之类的性格。
可以单独观赏,但不能离得太近,且去触碰。
那会让他立即卷起枝叶,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半晌,顾堂回道:“我让人来取票,如果时间允许,我会在去之前告诉你。”
“嗯。”
盛闻景说:“再见。”
电话挂断地毫不犹豫,很难让人想到前一秒,盛闻景还在委婉地邀请顾堂观看演出。
顾堂将手机放在电脑前,翻找资料时打翻了刚泡好,降火的菊花茶。
“嘶€€€€”
茶水滚烫,整个杯口不偏不倚,倒扣在手机屏幕上。
屏幕闪烁半秒,自动关机陷入黑暗。
顾堂将手机擦干后,试图开机,均以失败告终。
今天家中只剩他一个,就连管家也被顾时€€带走,听说是要帮朋友过生日,提前去购物中心挑选生日礼物。
思索片刻,他点开尚在电脑中登录的社交账号界面。
翌日。
盛闻景以为顾堂会派管家来取票,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站在园区口等待。很快,陌生私家车停至他面前时,车窗降下,露出的是顾堂的脸。
居然是顾堂?
盛闻景问:“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顾堂反问。
盛闻景从兜里拿出门票,交给顾堂时,顾堂却忽然收回手道:“手机坏了,我对市区不熟悉,你能带我去维修手机的地方吗?”
盛闻景:“我以为有钱人会直接买最新款。”
“很多资料图片储存在手机里,不能直接丢。”
下午是乐队自由活动时间,盛闻景也没什么事要做,他想了想,点头答应。
“陪练的事,不再考虑几天吗?”顾堂问。
盛闻景看向窗外,随口道:“学业更重要。”
如果忽略被利用的事实,盛闻景对于顾堂那时做出的反应,打心底保持颇为赞赏与学习的态度。
并未真正接触父母的事业,却能迅速选择最正确的解决方法。
“顾氏每年有资助学生的计划名额,如果你想……”
盛闻景打断顾堂,道:“顾堂,其实你才是真正的没什么朋友吧。”
顾堂:“洗耳恭听。”
这已经是他半年内,听到的第二次,有关于交友的话题。
“难道你听不出这是陈述句吗?”盛闻景无奈,他没有想教育顾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