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该在国外上学的人,此时正风尘仆仆地站在他家门口。
盛闻景张了张嘴,下意识道:“他不在。”
顾堂提着药与从饭店打包好的饭,他刚下飞机便直奔盛闻景这里,没想到居然被盛闻景挡在门外。
“开门。”
盛闻景嗓音仍哑哑的,提不高调子:“你来干什么?”
“俗话说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顾堂,你就别吃屎了吧。”
人人都有张嘴,但有些人还不如不长嘴。
顾堂从未有过被拒之门外的经历,碍于盛闻景是病人,耐心道:“我想你应该需要吃点有营养的饭。”
隔着道门,盛闻景思索片刻,还是将人放了进来。
他从鞋柜中取拖鞋给顾堂,然后继续端着菜碟去厨房。
盛闻景说:“随便坐,家里没什么东西,就不招待你了。”
“哎,你提的东西,是打算给我吃的吗?”
他又问。
“不是。”
盛闻景自然而然从他手中接过食品袋,笑道:“谢啦。”
顾堂是推掉某个重要论坛,连夜订机票赶回来的。
他以为盛闻景需要他照顾。
那晚,盛闻景主动打电话坦白,说了那么多,最后几乎要让顾堂以为他在交待什么后事。
心急火燎从异国跨越海洋,最终抵达盛闻景家楼下。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举一动,像是被灌了什么能够使人魔怔的药。
看盛闻景现在的状态,甚至是厨房摆放着的做饭的痕迹,都不太像是,正在经受第二性征觉醒前,被发烧所困扰的模样。
简单概括,盛闻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他不需要被人照顾,甚至无需过多安慰。
盛闻景又回到了那个百折不挠,挺直脊背的优等生模样。
作者有话说:
去年大半年日更,今年也只休息了小半个月,所以打算下个月隔日更。)下月计划入V
第28章
顾堂带来的东西里,还有几种牌子不同的抑制剂,盛闻景比对着说明书看了会,直至顾堂走到他身后。
“你的信息素……”
盛闻景顿了顿,将无色无味的抑制剂包装盒打开,道:“为什么还有Omega抑制剂。”
“你就那么想让我分化成Omega吗?”
“倒是小瞧你了。”盛闻景瞥了眼顾堂,不爽道。
或者也不是顾堂希望他成为Omega,而是这个人,潜意识中,已经拿盛闻景将Omega对待。
长条状的纸与药盒混在一起,顾堂正欲将其丢掉时,盛闻景捏住计价单,道:“我看看。”
所有药剂都是顾堂按照原价购买,盛闻景顿了顿,问道:“你没有医保吗?”
顾堂愣了下。
紧接着,盛闻景扶着额角叹道:“当我没说。”
按照户口本来讲,顾堂现在还是外国人,回国得用护照。
其实之前盛闻景也没在意过医保之类的东西,交学费的时候,医保就已经随着学费一道算进去了。
后来周晴生病,有些药物可以用医保报销,医药消费单得保存好,出院后办理报销手续。
虽说顾堂有钱,但盛闻景还是觉得,钱得花在刀刃上。
他将微凉的虾饺,放进微波炉中重新加热,挑出店家调制的酱料,弯腰寻找适合的酱碟。
“过几天我妈和我弟弟都会回家来住,我不希望他们闻到你的信息素的味道。”
盛闻景微微蹙眉,发烧这种生理症状,他自己也能熬过去,信息素只是辅助而已。
不知怎么的,周晴这段时间,对身边的气味格外敏感,总是能轻而易举地闻到,各种人散发出的信息素。
顾堂这种优质Alpha信息素的味道,能够在同一空间停留许久。
他不想让家人知道他和顾堂有来往。
微波炉设定时间一分钟,伴随着工作结束的叮声,盛闻景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告诉过顾堂,自家具体门牌号。
他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随口道:“顾堂,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哪的。”
“上次在派出所,你填信息单的时候。”
盛闻景:“全权将案件进展交由律师,但需要签字的授权书在哪?”
“赔偿很快就能打进账户,就是发你给时€€补习费的那张银行卡。”
顾堂顾左右而言他,盛闻景淡道:“我说过,我不想起诉,但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顾堂,其实如果你告诉我,你家要利用我扳倒对方,权衡利弊,我还是答应的。”
“因为我只是个很弱小的普通人,倘若利益能让我感到心动,出庭也没什么。”
冒着热气的虾饺被一个个摆进盘中,盛闻景将盘子交给顾堂,平静地说:“虽然顾时€€把你当无所不能的超人,扪心自问,你觉得自己有什么缺陷吗?”
或许这个缺陷,对于顾堂来说并不是最要紧的,但盛闻景很在意。
顾堂顺着他的话,说:“愿闻其详。”
“不要拿好学的眼神看我。”
盛闻景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
“如果你不能学会尊重,或许我们永远都只能做朋友,而那个时候,我就得拿着和你交友的号码牌,从大洋彼岸一直排队到国内。”
“比如……”
盛闻景举例子,“我希望你能在我拒绝你的信息素时,及时收回信息素。”
“但你的身体会很不舒服。”顾堂道。
盛闻景停下手中正在忙活的事情,与顾堂对视。
半晌,顾堂点头说,好。
或许是错觉,抑或不是,生病中盛闻景,思维甚至比健康时还要敏锐。
顾堂收起信息素,看着盛闻景微微泛红的后颈,那是腺体存在的位置。
他抬手,将指腹贴在腺体处。
盛闻景呼吸微滞,面不改色地向客厅走去,仿佛顾堂的动作与自己毫无关联般。
电视机内播放着时事新闻,其实盛闻景已经吃得不少了,但碍于顾堂专程来送一趟,他礼貌性地又在桌边磨蹭了会。
直至顾堂也看不下去,说:“吃不下就别吃了。”
“嗯。”
盛闻景立即将碗筷送去厨房。
隔着手机,看不到彼此的表情,能够讨论和诉说的东西似乎能更多点。真正面对面,反而尴尬。
顾堂环顾四周,电视柜上摆着全家福,沙发靠垫全是巴掌大的毛绒熊,绿植摆在阳光晒得到的地方。
这是盛闻景从小生活的家,结构与顾堂想象的差不多。
“初中之前,弹琴对我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盛闻景重新回到客厅时,看到顾堂正在看摆在桌边的照片。
那是他拒绝去少年宫,坐在家门口嚎啕大哭,父亲拿起相机为他记录的搞笑时刻。
“现在呢?”顾堂说。
盛闻景:“现在有别的烦恼。”
顾堂问:“例如。”
例如在失去爸爸后,再次接受即将失去妈妈的事实。盛闻景自然不会这么坦白的对顾堂讲,他笑笑,道:“现在我要练琴了。”
无论什么类型的比赛,冠军只有站在领奖台上才是冠军,一旦离开奖台,光鲜亮丽亦会随着人群的散场而消逝。
盛闻景也会焦虑,焦虑那些与他水平相当,却败给他的对手。他们的差距并不大,稍不注意便会被后来居上,推下领奖台。
没有任何一个天才,是从懒散中获得胜利。
得到越多,野心越大。
即使带病,不能像往常那样保持练习时长,盛闻景也要强忍不适,尽可能多弹几遍。
顾堂见过盛闻景教顾时€€时的耐心,即使顾时€€反复犯错,他也会用极其平静的语气,指挥顾时€€重新来过。
他几乎以为,那就是盛闻景对待弹钢琴的状态。
然而,当他看到带病坚持练习的盛闻景,从前亲眼所见的印象,倒变得刻板且无趣。
独自练习的盛闻景,能够入他眼中的,唯有黑白琴键,与翻阅多次,已经卷边的琴谱。
即使呼吸越来越重,按动琴键的手也逐渐变得迟缓,整个人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他也并未停止琴声。
疯狂的临界点是偏执。
许多学习艺术的人,都有类似于偏执的极端情绪。
这一点在盛闻景身上,顾堂以为是不太明显的。
曲调越来越流畅,直至盛闻景能完整地将全曲演奏,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倾身去拿自动铅笔,在转调艰涩的地方做标记。
他严肃地盯着音符,偶尔闭眼,脚底轻轻打着节拍。
盛闻景的视线有点模糊,从他取自动铅笔开始。肩膀稍微动动,浑身都似散架般,如同年久失修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