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断章 第64章

  盛闻景严肃的时候,表情像吃人般可怖。

  但当他笑容灿烂,语气温柔地询问时,又像是能包容广袤大海般心旷神怡。

  “小景。”

  “嗯?”盛闻景听到有人叫自己,随口应道。

  “……”

  钟琦的表情立即变得怪异起来。

  倏地,盛闻景意识到那是顾堂叫他。

  他面不改色地调转脚步,望向撑着手杖的顾堂,淡道:“你的秘书似乎并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病情。”

  钟琦立即向顾堂流露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正直表情。

  顾堂一瘸一拐地走出检查室,顺手关门,微喘着粗气缓了会,才说:“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的腿出现了些状况,空气太潮湿时会有些不适。最近工作太忙,没注意作息,气血不足才导致体虚。”

  难道是€€€€

  盛闻景了然道:“那顾总可得小心过劳死啊。”

  吕纯:“……”老板这张嘴,从来没落过下风。

  “下雨的时候,我的手也会疼,我们可以交流病情。”盛闻景友好道。

  话音刚落,不待顾堂说什么,护士带着输液单走来,笑道:“请跟我去病房,顾总得输液后再离开。”

  “对了盛老师,徐医生托我向您问好。”

  “徐医生?”这次轮到顾堂问。

  盛闻景微笑,“他是心理医生,如果顾总有什么精神方面的原因,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

  明明是甲乙双方的接待业务,盛闻景偏偏搞得像病友病情交流会。

  输液时间长,盛闻景中途借口离开病房,轻车熟路地朝着医院门诊大厅走去。

  分诊台右侧,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正与保安聊着什么。他看到从远处走来的盛闻景,对于盛闻景的到来略微表现出诧异,他站直身体,双手插兜笑道:“昨天小吕联系我,药直接同城送去你住的地方,怎么今天有空亲自来取。”

  徐灿,盛闻景的心理医生之一。

  由于工作原因,盛闻景频繁往返于安平电视台以及B市之间,时至今日,他仍然无法离开药物干预,压力越大,创作力越强,与此同时,精神状态也更混乱。

  创作者或多或少拥有心理疾病。

  他需要能够随时了解他病情的医生,并能随时在需要药物的时候,及时拿到诊断。

  徐灿将放在兜里的药拿出来,交给盛闻景时,提醒道:“如果时间允许,我希望能够再对你的心理状态进行全方位的评价。”

  “我现在看起来很差劲吗?”盛闻景失笑道。

  徐灿摇头,正相反,盛闻景现在的状态太过于健康。

  没有人能瞬间走出心理病症,这是需要循序渐进的过程。上次他为盛闻景诊断的时候,盛闻景还短暂地出现失去食欲的症状,甚至有厌食症的风险。

  “下次吧。”盛闻景从徐灿手中抽走药盒,发自内心地笑道:“我现在挺高兴的。”

  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虽然很没道德,但确实是改善心情最好的办法。

  顾堂缓缓转醒时,发现盛闻景正皱眉盯着他的腿看。

  即使双腿被雪白的被子覆盖,盛闻景仍看得认真。

  吊瓶里的药液,并没有催眠的效果。只是顾堂工作连轴转,他太困了,只要有休息的机会,三分钟内便能陷入深度睡眠。

  “你在看什么?”顾堂声音沙哑。

  盛闻景镇定自若地收回视线,答:“没看什么。”

  “对了,那天的外卖怎么样?还合你的口味吗?”

  顾堂:“医生说我不能吃那么油腻的东西。”

  “说实话。”盛闻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再站起时有点头晕。他缓步走到顾堂面前,俯身轻声道:“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很好。”

  “原来这些年,也不止是我在遭罪。”

  “顾堂,你为什么要回来。”

  他的眼眸深幽安静,容貌依稀可见当年的轮廓。瞳孔中倒映着顾堂的脸,顾堂却看不到他眼睛里拥有半分感情。

  他们相望无言。

  ……

  盛闻景抬手,轻柔地摩挲着顾堂的脸,用只有他和他才能听到的声音,淡笑着说:“乐团很不好做吧,你的秘书现在还在走廊处理公务,似乎是租赁音乐厅也出现了问题。”

  “你所接触的所有音乐家,都或多或少和留音时代签署过相关业务。”

  “顾氏想从音乐资源中分杯羹,和音乐家,或者留音时代谈判前,建议先从我这里得到许可比较好。”

第59章

  乐团没有演奏家,甚至连指挥都是从国外高价聘请来的。

  既然要让顾时€€永远都无法接触,那些真正掌握着家族命脉的产业,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把他钉死在国内,让他手中既掌权,却又始终无法深入那些,随时能危机顾堂的,最核心的利益。

  顾堂本打算在月内,便将所有事尘埃落定,却没想到盛闻景却始终死死咬住他所有动作,像荆棘,像藤蔓,像紧盯猎物的毒蛇,将他围困在方寸之地。

  此时的盛闻景,远比他想象中的更难缠。

  离开医院后,盛闻景带顾堂去已经预约好的私人菜馆用餐。

  他是代廖于宏招待贵客,去的地方都是廖于宏经常去的地方。老板得知是盛闻景带人来,临时为他们换了间更好的包厢。

  指针指向二十一时前,顾堂抵达下榻酒店。

  他和盛闻景都不是闲人,休息时间少之又少。结束晚餐前,盛闻景接电话看时间的次数也逐渐频繁起来。离开私人菜馆后,盛闻景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径直打车离开,留助理吕纯送顾堂一行人前往酒店。

  钟琦坐在客厅调试视频会议设备,与参会员工逐个确认话筒无误。

  “钟琦,你跟我多少年了。”顾堂站在落地窗边,将白色纱帘完全拉开,俯视远处的车水马龙。

  他的时间不分日夜,从来都是工作结束才算休息。

  但他今日,选择在工作时间,去医院无聊地躺着输液。

  钟琦确认他这边的话筒处于关闭状态,才抬头笑着说:“我刚毕业就跟着您,也数不清多少年了。”

  “但我真正扛起整个顾氏,也只是近两年的事。”顾堂摇头道,“你我都是行业新人,更何况是传媒这种完全陌生的领域。”

  顾氏产业铺的再广,也不如土生土长,扎根在当地的王牌企业。

  钟琦想了想,说:“您是指盛老师吗?”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专业能力很强,背靠留音时代这种音乐公司,本人又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想和他合作,可能得拿出我们预算之外的价格。”

  顾堂诧异,“这都是从盛闻景身边那个傻乎乎的助理那,打探到的消息吗?”

  钟琦不好意思地笑笑,还真不是,作为顾堂的秘书,他有责任帮老板探查各个合作方的性格,并对症下药。

  “今天下午召开的会议,通通挪至今晚,以及明日早晨,顾总,您今晚可能得凌晨四点后才能结束工作。”钟琦仔细确认明天的行程表后,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为什么得花时间在医院?之前您说过,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即使打点滴,也可以边打边工作。”

  “你刚刚说,盛闻景是说一不二的性格。”顾堂推开窗,温热的风瞬间涌进室内,扬起顾堂额前软软垂下的发丝。

  他换了身笔挺的正装,待会开会,会在仪表上显得严肃些。只是头发还没打理,仍保留着刚洗浴过后的松软。

  每个人都有弱点,抓住性格中的漏洞,便能一举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即使与盛闻景分开数年,顾堂仍能确定,即使盛闻景再狠,也不会轻易地摧毁一个人,他的道德底线比一般人高,不是不择手段的性格。

  天才总有这样那样的骄傲,盛闻景的全部都属于创作,这样一个人,不会让自己的职业生涯蒙尘,他爱惜他的羽毛,爱惜他的创作,比任何人都充满道德洁癖。

  盛闻景恨顾时€€,却还在犹豫是否将这份愤怒迁怒顾堂。

  要想接触盛闻景,靠近他,就只有将自己变成弱势群体。

  在盛闻景面前,摆出一副身体残疾,甚至命不久矣的态度。

  只有让他发现,他比任何人都过得好,他才会将那份尖锐的刺收起来,露出柔软的羽毛,将他的善良和博爱展示给任何人。

  顾堂不说话,只是很安静地笑着,笑得温和柔软。客厅开着顶灯,却无法完全照射到窗台。顾堂的脸,隐匿在昏沉的光线中,自眉心至鼻尖,留下一道极深刻的明暗交界。

  表情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光影交错,这幅景致落在钟琦眼中,顾堂更像是给兔子下套的猎人。

  好可怕,钟琦腹诽。

  录制节目的同时,盛闻景抽空回了趟家,给周果带了不少山里的野味。这都是办公室同事送来的,他家中开农家乐,盛闻景之前也带周果去过一次。

  难得卫原周果夫妻两同一时间下班,盛闻景开车接他们回家,卫原感叹道:“昨天上课,好几个学生专程跑过来问我,能不能帮她们带几张明星签名。就是那个叫、姓什么苏的。”

  “苏黎白。”盛闻景道,“下次见他,我多跟他要几张。”

  周果怀中抱着盛闻景刚从街边买的西瓜,道:“这次回家住几天?”

  “明天就走。”盛闻景说。

  周果知道盛闻景工作忙,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指望你作息正常我已经不指望了,但三餐一定要按时吃,即使没法立即吃到饭,也得随身备着饼干垫垫肚子,小心年纪轻轻得胃病。”

  拍摄时间紧张,练习生们已经开始进行主题曲的排练。

  按照安排,节目会在下周六准时上线。这种真人秀节目,最看重的是粉丝参与感,得极大程度地缩短录制与播出的时间差距。

  主题曲录制,被安排在了当地一家工作室的录音棚中。

  练习生质量参差不齐,录音棚里话筒一开,简直像照妖镜。

  “……盛老师。”结束第一批练习生录制后,录音师与盛闻景对视,他们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约而同的无奈。

  “没关系,待会会有声乐老师现场指导。”盛闻景单手撑着下巴,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站在棚内的练习生。

  练习生们窘迫地后退几步,奈何录音棚太小,他们退无可退,只能可怜又无辜地缩成一团。

  盛闻景并不是专业的声乐指导,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初期创作时,尽可能的让歌曲能够符合绝大多数人的音域,不至于谁都唱不上去,不上不下地尴尬。

  “嗨,我来晚了!”

  身着青色运动衫的青年推门而入,手捧一叠打印好的词谱,脚步轻快地来到盛闻景身后,坐在盛闻景左手边转椅的吕纯,“蹭”地拔地而起,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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