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断章 第68章

  顾堂带着生煎走进房间,将包装完全拆开,才走到床边推了推盛闻景。

  “你要的生煎到了。”

  盛闻景整张脸埋在枕头中,左手下意识攥成拳头,抓着被角。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无意识地嗯了声,随后小声说:“乔莘,你先吃吧。”

  乔莘?

  顾堂放在盛闻景肩头的手微顿,是之前在颁奖晚会中,和盛闻景一起走红毯的那个演员吗?

  盛闻景在发表获奖感言时,摄像师甚至给了乔莘专属镜头。

  即使不了解乔莘,甚至是初次听说他的名字,也不妨碍顾堂能看得出,盛闻景对乔莘露出的,类似于小心翼翼表达爱意的眼神。

  “小景,起床吃点再睡。”顾堂语气如常,道。

  良久,盛闻景终于缓缓转醒,他纳闷地问顾堂:“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为什么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顾堂将目光挪回电脑屏幕,用手揉了揉发紧的额角,顺带将生煎往前推了点,好让盛闻景能完全看到。

  “别吃太多。”

  盛闻景哦了声,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在顾堂身边。他确实是饿了,搭配顾堂噼里啪啦清脆的键盘声,一口气吃了五个小生煎。

  可惜最近得控制体重,不能吃太多。

  他极为刻制地放下碗筷,捧起水杯抿了几口,随口问:“你平时也工作到这么晚吗?”

  “差不多。”顾堂说,“不过我的作息和你们不大一样,白天休息,夜间工作。”

  盛闻景哦了声,道:“但我记得,我们在电视台开会,那个时候可是白天。”

  “所以你会过劳死。”

  顾堂张了张嘴,没反驳。

  正常的盛闻景,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顾堂和盛闻景从媒体工作聊到金融,令他感到惊讶的是,盛闻景居然连期货交易都了解得很透彻。

  盛闻景挑眉,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大学学的是金融吗?”

  “我以为你应该会很了解我。”他又补了句。

  顾堂按下回车键,发送编写许久的文档,转而打开邮箱中另外一封邮件,道:“如果我对你的生活了如指掌,你才应该立即警惕,并离我远远的。”

  是啊,盛闻景赞同地点头。

  那个时候就不该是远离,而是尽快报警。

  盛闻景被顾堂从电视台带到医院,失去了所有与外界交流的机会。他不知道茶水间最后是怎样处理的,顾堂也没提到顾时€€,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和他住一家医院。

  翌日,他向顾堂索要手机的时候,恰巧护士为他换药,护士笑吟吟地对他说:“今天只打一瓶点滴。”

  当时,盛闻景不觉得有何异样。

  但他再度从陌生房间醒来时,他才意识到,那瓶点滴,估计不是什么抑制信息素的药水。

  大概是类似于镇静剂的东西。

  观察房间陈设,盛闻景判断,顾堂应该是把他带到了什么住宅区内。

  高档小区的样板间,全国上下都保持着诡异的审美,仿制欧洲奢华家居风。恰巧,盛闻景格外厌恶这种装修风格。

  没过多久,两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敲门,他们走进房间,笑道:“盛先生,您今天需要进行简单的抽血化验。”

  盛闻景伸出胳膊,针管刺进血管时,他忽然说:“我有话要对顾堂说,你们可以帮我带给他吗?”

  ……

  “顾堂,你干脆一针扎死我吧。”

  钟琦站在顾氏总部,总裁休息室中,对面对穿衣镜打理领带的顾堂说。

  医生学盛闻景的语气对钟琦传达,钟琦学医生学盛闻景的语气对顾堂汇报。

  顾堂捏着领结的手微顿,忍俊不禁道:“他真这么说?”

  “是的。”

  难得有当着顾总的面,直呼顾总大名的机会,钟琦强行按捺对盛老师的感激之情。

  他决定立即报答盛老师的恩情,道:“顾总,完全不给盛老师网上冲浪的机会,是不是有点太……呃,我的意思是,或许可以给他消遣游戏的时间。”

  “他很聪明。”顾堂摇头,“想要困住一个过分聪明的人,只有彻底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才能让他安分待到时€€录制结束。”

  盛闻景和顾时€€的冲突在所难免,送盛闻景去医院的那天,顾时€€立即进行了腺体清洗手术。

  此事已经传至顾弈耳中,顾堂接到母亲的跨洋电话,被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通,不得不向母亲保证,绝不会再让顾时€€受伤。

  但此事是顾时€€起的头,现场遗落的手机被钟琦带回来,页面正好是顾时€€当年在蕊金杯的比赛视频。

  那是盛闻景还未完成创作的参赛曲,只有前半段,后半段是临时找作曲家填上的。

  也正是因为盛闻景创作的前半段,才能让顾时€€拿到最佳创作奖。

  不同的演奏者,演奏同一首曲子,所产生的化学反应千变万化。顾堂双腿康复后,曾找过无数钢琴家,再度演奏那段参赛曲,却再也没找到盛闻景为他演奏时的熟悉旋律。

  他对音乐并不敏感,甚至有些迟钝。

  自小接受的教育中,为了迎合上流社会对高雅艺术的追求,自然也有品鉴音乐的课程,但这丝毫不阻碍顾堂对音乐理解的残缺。

  当时明明有旋律更好的成曲,顾时€€却唯独选择曲库中残缺的那段。

  思及此,顾堂沉声:“时€€身边那些照顾他的人,都换掉了吗?”

  “已经全部解雇,但我们查到,其中两位保姆应该是夫人那边的人。”钟琦调出保姆资料,展示给顾堂。

  “母亲和父亲斗法,在他们没签离婚协议时,是不会结束的。”顾堂轻笑。

  自始至终,他都站在顾弈这边,而顾时€€则是顾夫人争夺顾氏的棋子。倘若他们哪天真的能签署离婚协议,顾氏最终的当家人即可见分晓€€€€

  落在顾时€€或是顾堂手中。

  原本顾堂准备在工作结束后,心无旁骛地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顾时€€在电视台出事,让他不得回总部平息那些支持顾时€€的元老的不满。

  几年前,他托人在国内购买了一幢依山傍水的住宅,用于日后休假。

  没想到除房主顾堂外,第一位走进那里的人,居然是盛闻景。

  盛闻景百般无聊地坐在院中荡秋千,客厅内播放着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电影,这里每天都有人来做饭,据说是米其林三星主厨。

  工作这么多年,盛闻景头次感受到了做米虫的快乐。

  楼上有架钢琴,他无聊的时候也能弹琴玩。

  他的手虽然不能再演奏高强度的钢琴曲,日常娱乐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顾堂搭乘早班机回国,站在家门口,还未将手指放在指纹解锁的凹槽中,便听到楼上传来听令哐啷,节奏异常强劲的敲击声。

  很快,他意识到,这是架子鼓才能发出的声音。几天前有人汇报,盛先生要求购买乐器。

第63章

  有些人天生对音乐敏感,正如那些站在时尚圈内,决定下一季潮流的设计师,他们对艺术的敏感度,天生高于常人。

  正是因为他们,艺术才得以在时代潮流下不断向前。

  钢琴与架子鼓,两种形式截然相反的乐器,落在盛闻景手中,他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演奏方式。

  鼓声没持续多久,顾堂踏进家门时戛然停止。

  顾堂不常来这,大多是常道宪带清洁工定时打扫,保证他想要入住的时候,能够立即驱车前往,冰箱里始终存有新鲜水果。

  依山傍水远离市区,褪去繁华保留最原始的景致,这对于沉浸在繁华钢铁建筑中的人来说,是最好的修养身心的环境。

  大门与客厅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由一条宽敞的走廊连接,顾堂缓步走至客厅,头顶传来盛闻景的声音。

  “顾总,您终于回来了。”

  顾堂拎着牛皮纸袋,里边是钟琦从专做中式糕点的老师傅那取来的,新鲜出炉的糕点。

  盛闻景趴在一楼与二楼连接的平台栏杆旁,穿着米色居家服,整个人看起来悠闲懒散,不像是被人关在这的,他比顾堂本人还像这里的主人。

  他见顾堂向他投来目光,笑眯眯地顺着台阶盘腿坐好,恰巧露出被身体挡住,处于顾堂视线死角的十几瓶红酒。

  盛闻景微微眯眼,上下审视着眼前这位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顾总:“顾总,你让我好等。”

  “还从来没人敢让我在一个地方等待半小时以上。”

  “虽然我的工作室规模很小,但用的律师却是留音时代的法务部,你说€€€€”他拉长音调。

  “法务部会不会告的你倾家荡产?”

  “不会。”顾堂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回道。

  “盛老师在这里的一切开销由我负责,且你我双方并未出现强烈意愿,哦,对了,你的医药费也是走我个人账,茶水间那件事从法律层面讲,顾家才是受害人。”

  盛闻景垂眼笑了下,起身的同时,顺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瓶红酒,他倚在栏杆旁勾唇道:“两场官司可以同时进行。”

  “你家可以告我故意伤害,我也可以告你非法监禁。”

  盛闻景的声音不大,尾音迅速消散,红酒脱手而出,垂直从两米多高的空中砸向地面。

  酒液飞扬,重力冲击下,玻璃碎片自地面呈放射状迸溅,即使顾堂及时后退,也无可避免地被误伤。

  嘭€€€€

  嘭€€€€

  嘭€€€€

  猩红的酒液像还未凝固的鲜血,顺着地板缝隙纹路,迅速向四周扩散。盛闻景又接连抛出三瓶,他对酒的研究不深,但能让顾堂存放在酒窖深处的,一定是价值不菲的好酒。

  砸酒如撒钱,出乎盛闻景意料的是,这些破坏行为似乎并不能让顾堂生气,他观察着顾堂的脸色,甚至比刚进门时还要镇静。

  他沉吟片刻,快步上楼,很快抱着一个白瓷瓶下来。

  “顾总,我们,嗬。”钟琦拖着顾堂的行李箱从外走来,震惊地望着满地狼藉,倒吸口凉气结巴道:“顾、顾顾顾、顾总这是。”

  循着顾堂的视线,钟琦看到盛闻景的瞬间,几乎吓得跳起来,指着盛闻景手中的花瓶叫道:“我们前几年在拍卖行买回来的古董花瓶!”

  明朝还是清朝,还是再久远一点的?钟琦也不太记得了,只是交易的价格格外清晰。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得打工几百年!

  须臾,顾堂的表情在盛闻景眼皮底下,在钟琦惊呼后,突然出现片刻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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