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伸展,手心里是一块奶糖。
楚辞露出像小动物一样欣喜和雀跃的表情,从陈峋手里拿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就着奶味喝了一口咖啡。
一旁,蓝越见状,不动声色把拿着水瓶的手收了回去。
陈峋一身笔挺西装,英俊的相貌和沉稳的气质让他在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就吸引了还未离开的学生们的目光。
眼尖的很快认出他就是杂志封面的那个男人,顿时沸腾了。
有一个胆子大的女生走到讲台前,亮出手机上的杂志封面照问陈峋:“请问这上面的人是您吗?”
陈峋转眸朝楚辞看去,笑着说是。
女生隐隐有些激动,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陈峋明显和楚辞认识,关系还很好的样子。她忍不住把众人的猜测问了出来:“所以楚老师的那幅作品是以您的名字命名的吗?”
楚辞一听,心里有点慌,连忙否认:“不是,没有特殊意义,你们别多想了。”
陈峋闻言,眸光深了几分,假装不知情地问:“什么作品?”
楚辞只想拉着陈峋赶紧走,但蓝越再次邀请他中午一起吃饭,还笑着说:“楚老师,你这次免费为我们开讲座,我很感谢,这顿饭一定要请,就是在学校附近吃一顿便饭,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你朋友也一起来吧。”
“朋友”这个称呼让陈峋微微蹙了下眉,他和蓝越对视一眼,对方的心思一览无遗。
楚辞不好拒绝蓝越的再三邀请,朝陈峋看去征求他的意见,陈峋正要开口,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
「陈峋哥哥」。
——
——“陈峋哥哥。”
楚辞感到耳边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贴着头皮炸开。他朝声音的主人看去,心又猛地一沉。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咄咄逼人,向他提问的那个男孩。
男孩换上了与方才完全不同的面孔,纯良无害,目光专注于陈峋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爱慕。
“陈峋哥哥。”男孩用近乎撒娇的语气问,“你怎么有空来我们学校?怎么不跟我说?”
陈峋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男孩恍若未觉,往陈峋靠近半步:“对了,我的玫瑰你收到了吗?那是我亲手剪枝包好的。我本来想亲自给你送去,但那天学校临时有事。”
楚辞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天送花去陈峋公司的人。
男孩边说,边转眸看向楚辞,露出乖巧的笑,伸出一只手:“楚老师,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纪尧。”
楚辞扫了眼纪尧伸在半空的手,沉默地转身往讲台走。他紧紧握着咖啡杯,手指太过用力,杯身都被捏出褶皱。
哥哥。
这个称呼犹如当头棒喝。
楚辞将咖啡放在讲台上,低头收电脑,拔U盘的时候没拿稳,U盘掉在了地上。
蓝越见状,赶紧走过去说:“我来找吧。”
楚辞想说不用,但他发不出声音,纪尧那声「陈峋哥哥」在他耳边循环播放,最后演变成嗡嗡的杂音。
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耳,头一次觉得听不到也挺好。
他不想听纪尧的声音,也不想听陈峋是如何回答的。
陈峋立刻捕捉到楚辞的异常,绕过蹲在地上的蓝越走过去,抓住楚辞的手腕问:“怎么了?”
楚辞甩了一下,没甩开,蓝越直起身,皱了下眉:“这位先生,你干什么?”
陈峋置若罔闻,低声问楚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了楚辞的痛处,他猛地一甩手臂,挣开了陈峋。
气氛瞬间僵住。
陈峋难以置信地望着楚辞,楚辞双眼发红,心脏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和陈峋对视一眼便飞快移开目光,转眸看向蓝越,努力挤出一丝笑:“教授,不是要去吃饭吗,我正好有点饿。”
蓝越装作没有察觉气氛的异常,笑着说:“当然,就在学校外面,我带你过去。”
楚辞点头,轻声说:“那麻烦了。”
蓝越主动拿起他的背包:“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辣的能吃吗?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川菜馆,味道很正宗。”
楚辞想了想:“好。”
听到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陈峋忍不住说:“你不能吃辣。”
楚辞每次吃辣都会胃疼,有一次差点进医院。
楚辞的身体僵了一下,声音很轻,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我想试一试。”他边说边朝外走,“蓝教授,我们走吧。”
陈峋下意识跟上,纪尧追在后面,虽然心里很得意,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纪尧在楼梯口追上陈峋,仍顶着一副纯良无辜的面孔说:“陈峋哥哥,你难得来一趟,我请你吃饭吧,我……”
陈峋猛地刹住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纪尧。
纪尧从未看过陈峋这样的眼神,身体瞬间被定住,无法动弹,好一会才缓过来,但头皮还是阵阵发麻。他安慰自己,假装镇定地迎上去,刚开口便被陈峋打断。
陈峋连个称呼都懒得给纪尧,刚才在人多的地方,他碍着纪封的面子不好发作,现在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陈峋的语气比冰还要冷:“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这么叫我。你抱的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还要警告你,你最好离楚辞远一点,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接近他,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等陈峋追到楼下的时候,楚辞正好坐上蓝越的车离开。陈峋看了眼车型和车牌号,快步走回自己停车的地方,开车绕着A大转了一圈,在一家新开的川菜馆门口发现了蓝越的车。
他走进饭店看了一圈,大堂没人,两人应该是要了楼上的包间。
这个认知让陈峋非常不舒服,但他不能贸然闯进包间,以免把气氛弄得更僵。他把车停在饭店门口,守株待兔。
二楼包间里,楚辞翻看菜单,有些后悔一时冲动。
菜单上红彤彤的图片,光看着他都觉得胃疼。
蓝越倒了杯水递给楚辞,温声问:“选好了吗?”
楚辞把菜单推过去:“你点吧。”
蓝越朝他看了一会,忽然问:“其实你不能吃辣的,对不对?”
楚辞感到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说:“一点点应该没问题。”
蓝越提议:“还是换一家吧。”
“没关系。”楚辞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再添麻烦,“这家就可以。”
听他这么说,蓝越也不再坚持,只是在点菜时全部要求免辣,到最后服务员都有些无语,不吃辣还来川菜馆干什么?
服务员离开后,楚辞捧着杯子小口喝着水,模样把蓝越逗笑了。
楚辞抬眸,目光透出些迷茫:“怎么了?”
“没什么。”蓝越咳了一下,把话题引到摄影上,“楚老师,其实你刚才讲座的时候提到……”
熟悉的话题让楚辞放松下来,菜上来后,两人边吃边聊,蓝越还提起了芝加哥之行。
蓝越问:“我听史密斯教授说,你以后就打算长居国内了是吗?”
楚辞点头:“应该是的。”
“那太好了。”区别于客套的笑,蓝越的笑明显发自内心,“以后就能有机会和楚老师多合作。”
蓝越一口一个「楚老师」,楚辞很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是刚毕业,资历很浅,您不要叫我老师,叫我楚辞就好。”
“好,那就叫你楚辞。”蓝越立刻改了称呼,“那你也不要用您来称呼我,这样显得我很老一样。”
楚辞有些抱歉:“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楚辞坐在靠窗的位置,中途起了风,吹得他后背有些凉,便起身去关窗户。走到窗边,他一眼看到了停在楼下的熟悉的车,以及靠在车边抽烟的那个人。
回到座位后,楚辞便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发现屏幕上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时,又难掩失落。
蓝越察觉,找个借口往窗边走,往下扫一眼便全明白了。
他不动声色地坐下,虽然知道唐突,但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楚辞,你和刚才那个人……”
“嗯?”楚辞抬眸。蓝越的话只说了前半句,但他知道对方想问什么。
他放下筷子,双手搁在膝盖上,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和陈峋,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
陈峋等得有些焦躁,便下车抽了根烟。
在燃起的烟雾里,他看到了楚辞那双发红的眼睛。楚辞会有这样的反应是他没想到的。
陈峋想,楚辞这是吃醋了吗?
前一秒还含着奶糖对他笑,纪尧一出现就立刻变了脸,赌气一样甩开他的手。
真是个小朋友。
不过至少说明楚辞在乎他。
陈峋勾起嘴角,这样的想法抚平焦躁,令他身心愉悦不少。
但他不敢往深处想,比如楚辞为什么会吃醋,是不是因为爱他。
陈峋一向很果断,很少有这样反复不定的时候,而楚辞是唯一的例外。
又朝二楼看了眼,陈峋灭掉烟上了车,周然的信息也在这时发了过来。
[陈总,您说的那幅《勃朗峰上的日出》是楚先生拍摄的作品吧,据我所知目前正在芝加哥艺术学院展出,我已经托人去打听是否能出售。因为时差的关系,可能晚点才会有答复。
至于您说的第二件事,我和Forbes杂志联系了。对方表示,在一开始和楚先生接触时,楚先生是拒绝为访问进行拍摄的,后来他们托中间人把拍摄企划案发过去,楚先生看完就同意了。
杂志方还跟我透露,他们给楚先生的初始报价很高,但楚先生没有接受,而是按照行业平均水平收费,还不到初始报价的十分之一。]
陈峋将信息来回看了两遍,几乎控制不住现在就想冲上楼,问问楚辞为什么在最初拒绝杂志社的邀请后又答应?是什么让他打破了坚持的原则?
显然不是因为钱;
那会不会是因为他?
还有在讲座上听到的内容,原来楚辞喜欢拍山和日出,是不是因为两人曾经一起爬山,一起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