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尧咬着嘴唇,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陈峋恍若未闻,松开楚辞的手开始收拾运动包,也懒得跟几人告辞,带着楚辞就朝外走,边走边问:“饿不饿,呆会儿想吃什么?”
快走到门口时,楚辞听到背后传来一句「胆小鬼」,脚步立时顿住。
他朝陈峋看去,陈峋用眼神告诉他不必理会。
楚辞攥紧拳,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他转身面对纪尧:“你想比什么?”
纪尧挑眉:“在网球场当然是比网球了。我们一对一。”
“行。”楚辞没有迟疑,但他清楚自己的体力无法支撑他打完全场,“就一局,一局定胜负。”
楚辞又回到场地边,梁向聪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狠狠嗅了一口空气:“这火药味,真浓!”
安思南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梁向聪捣了捣安思南:“你觉得他俩谁能赢?”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不只是一场网球比赛那么简单。
安思南摸着下巴。
他刚才在场边观察过楚辞打球,技巧堪称完美,以纪尧的水平应该打不过他。但问题是楚辞刚刚才打了两场,不知道体力能不能跟上。
安思南的担忧也正是陈峋的担忧,而且他也不想让楚辞卷入到这么无聊的事情中。
“你不用理会,这件事我来处理。”陈峋打算用最直接的方法,那就是警告纪封管好他弟弟,否则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楚辞却拉住他,很认真地说:“我不是胆小鬼。”
简单的一句话让陈峋心头震动。
以为陈峋没听清,楚辞又重复一遍:“我不是胆小鬼。”
他也不要再做胆小鬼。
陈峋的胸腔翻涌起强烈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也很认真地看着楚辞:“我知道你不是。”
两人长久地对视,陈峋捏了捏楚辞的脸颊:“我就是怕你体力消耗太大。”
楚辞歪着头在陈峋手背上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那你再剥一块巧克力给我吃?”
陈峋剥了一块巧克力送到楚辞嘴里,又笑着问:“我还有其他加油的方法,你要不要试试?”
楚辞抿了抿唇:“什么方法?”
陈峋的声音低得像哄:“把眼睛闭上。”
对视两秒后,楚辞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在不断加速的心跳中,他感受到了陈峋逐渐靠近的气息,以及落在唇角的轻吻。
“啧啧,简直没眼看。”梁向聪嘴上这么说,但心理平衡了。这两人不是只在他面前秀恩爱,也得让其他人尝尝被塞狗粮的滋味。
安思南朝纪尧的方向看去,纪尧正在热身,但脸色紧绷,相当难看。
“这还比什么比,还没开始血槽就被清空了,胜负分明了都。”梁向聪说。
直到上场楚辞还晕晕乎乎的,第一球让纪尧偷袭成功,之后才收敛心神,在落后两球的情况下连追三球,纪尧本就急火攻心,这么一来更沉不住气,击球的时候太用力,球拍脱手而出,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楚辞的回球吓得当场愣住。
回球打在了他的正前方,弹起的时候正好擦过他的耳朵飞了出去。
网球击穿空气的声音让他耳膜嗡嗡作响,纪尧膝盖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楚辞绕过球网走到纪尧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对方。
“认输吗?”
纪尧的脸涨得通红,一副快哭了的样子。纪封看不下去,正要上前,突然触到陈峋的眼神,又悻悻地把脚缩了回去。
“认输就认输。”虽然这么说,但纪尧依旧不服气,“但你只不过是运气好才会赢。跟陈峋也是,如果你们没有先认识,如果是我先认识他……”
“没有如果。”楚辞打断,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守护领地的骄傲猫咪,“事实就是我赢了,所以请你以后离陈峋远一点。
“还有。”楚辞俯下身,唇笑,眼神却冰冷地看向纪尧,“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叫他哥哥,那个球就不会只是擦过你的耳朵这么简单了。”
“你给我记住,他是我、的、哥、哥。”
“卧槽,楚辞跟纪尧说什么呢?”梁向聪问陈峋,“你知道吗?”
陈峋唇角勾起,他确信没有看错,楚辞的嘴型分明在叫他「哥哥」。
纪尧愣了,睫毛上挂着泪:“什么哥哥啊,谁是你哥哥?”
楚辞懒得解释,放下球拍飞奔到陈峋面前,陈峋立刻矮身将他抱起来。
距离两人最近的梁向聪:……
内心遭受一万点暴击。
离开前,陈峋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地警告纪封:“今天的事我不想再有下次,否则你我的友谊到此结束,合作关系也就此终止。”
纪封觉得离谱至极:“就因为……你至于吗?”
陈峋表情冷漠:“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纪封难以置信地朝梁向聪看去:“你也同意?”
“哎呀。”梁向聪伸了个懒腰,开始打太极,“公司的事哪里轮到我做主了,我就是个可怜被压榨的打工人。”
说完他也不再给纪封眼神,问陈峋:“楚辞今天给你长脸了,晚上不得请客?”
陈峋朝楚辞看了眼,笑道:“请。”
——
一听说晚饭由陈峋请,梁向聪选了一家高档日料店,决心狠宰他一顿,以弥补自己遭受的心灵创伤。
几人分别驱车前往日料店。在车上的时候顾齐安再次打来视频。楚辞挂断,手机握在手里,下车时对陈峋说要打个电话。
“你们先进吧,我一会去找你。”楚辞说。
陈峋垂眸,温声应好。
楚辞没有站在日料店的门口,而是往旁边走了几步,这个位置恰好能没有遮挡地看到夕阳,以及美轮美奂的暮色。
欣赏片刻,楚辞才拨通顾齐安的电话,刚响了一声那头就接了起来。
“小辞,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担心……”顾齐安欲言又止,“最近总算把公司的事情解决,这次多亏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对了,你在国内的事办得怎么样,应该办完了吧,我给你订回程机票?昨天雅雅还说想你,生日时你没回来她还跟我闹脾气……”
“我挺好的。”楚辞打断顾齐安的自说自话,“我暂时……不,应该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楚辞听到顾齐安不停吞咽唾液的声音。良久,顾齐安才说:“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你的朋友你的生活都在这里,你怎么能不回来?”
可我爱的人不在。
楚辞深吸一口气,决定告知实情:“我结婚了。”
“你结婚了?”顾齐安声调陡然拔高,“不可能!”
“你是不是因为我订婚了才故意这么说?我知道订婚是我不对,但那只是为了应付父母的权宜之计,其实这么多年我的心里从来只有……”
“不是,和你没关系。”楚辞说,“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但有些话说出来大家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顾齐安沉默,意识到楚辞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声音也沉了下去:“是谁?”
楚辞动了动嘴唇,顾齐安已经抢先一步问出口:“是不是他?你大学时候的那个男朋友?”
“是。”
“呵。”顾齐安一声冷笑,“还真是他。”
楚辞皱了下眉。
“你回国时间这么短,这么快就旧情复燃?我不信。以你现在的性格,结婚这件事肯定不会是你主动提的,那只能是他。”
顾齐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跟你结婚?别忘了你当初出国的时候是怎么跟他分的手。闹得那样难看,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回头。”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生硬,顾齐安又放软语气说:“是,我承认你们那时候很相爱,但这么多年过去,感情能剩下多少?他对你在国外的经历一无所知,我猜你也并没有告诉他。就算他还爱你,一旦知道你曾经是个精神病患者,左耳还有听障,你猜他会怎么想?”
楚辞被狠狠戳中痛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无法站立。
“小辞,你性格还是这么单纯。”顾齐安叹了口气,“我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被骗,也怕你受到伤害。”
夕阳沉下去,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了,夜幕笼罩整座城市。楚辞站在街边,周围是熙攘的人群和车流,但他却感到孤立无援。
楚辞咬紧嘴唇,闭了闭眼,感受着夕阳的余温被风一点一点带走,四肢都变得冰冷。
就在此时,他似乎听到背后有人在叫他,猛一回头,看到了站在日料店门口的陈峋。
陈峋指间夹着一根烟,视线穿过缭绕的烟雾直直地看向他。目光相触,陈峋灭了烟,径直朝他走来。
楚辞攥紧手机,飞快对顾齐安说:“我已经没什么值得被骗的了,至于受伤……”
“那我也认了。”
说完不等顾齐安反应,楚辞直接挂了电话。陈峋也恰好走到他面前。
“怎么这么凉?”陈峋握住楚辞的手,温热的手掌包裹楚辞冰凉的手指,身上是楚辞熟悉的烟味。
楚辞眼眶发热,那瞬间几乎想将一切和盘托出。
他说不想做胆小鬼,但事到临头还是会怯懦。
陈峋假装没有看出他的异样,也没有问他在同谁打电话,只说:“是不是饿了?我先点了一些,要是不喜欢你再点。”
楚辞同陈峋回到包间,木质的推拉门刚被拉开,就听到了梁向聪的笑声。
见到两人,梁向聪来了精神:“怎么到现在才来,天天在一起也不嫌腻歪。今天运气好,有刚空运来的海胆,我让老板配鱼子酱,一会就上。”
梁向聪一心在吃上,并没有发现陈峋和楚辞之间微妙的气氛,但安思南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楚辞强打起精神,幸好梁向聪话多,安思南也健谈,他偶尔应一两声,其余时间光听着就好。
说着说着,梁向聪突然皱起鼻子,勾头凑到陈峋面前闻了闻,随即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抽烟了?”
陈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愉快。
“你抽烟了。”梁向聪很肯定地说,转向楚辞开始告状,“他本来已经戒烟了,现在又抽上了。医生跟他说的话都当成耳狂风了。”
楚辞一愣:“什么医生?”
他们恋爱的时候陈峋就抽烟,不过频率不高,只有项目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才会抽一两根。楚辞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梁向聪张口就要说,想到什么,先问陈峋:“这个能说吗?”
出乎他的意料,陈峋竟然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