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赵仕铭走远了,郁清灼说,“春节回来的。”
路白菲眯眼看着他,缄默少许,又问,“没见梁松庭?”
郁清灼今天真是给梁松庭这三个字折磨得快崩溃了,他佯作平静道,“没见上。”€€€€墓园那次不能算,因为梁松庭本意是不想见他的。
刚才在赵仕铭那里还绷着的面子,现在在旧友跟前也绷不住了。
路白菲和梁松庭是关系很近的朋友,大学时期他们俩就认识了。当初郁清灼提分手时惊动了不少朋友,甚至连路白菲这种性子淡泊的人都出面来劝过。时至今日郁清灼也没什么可瞒他的。
路白菲想了想,把刚才听墙角听到的问题又一次抛给郁清灼,“你回来是因为梁松庭吗?”
路白菲不是八卦的人,但郁清灼当年那个分手过程可把梁松庭折腾惨了。有一回路白菲和梁松庭在一起喝酒,酒至微醺聊到了各自被分手时的糟心事,挑拣着说了几句,竟不知是谁比较惨。
所以路白菲没法给郁清灼好脸。分这么久了才想到回来,谁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玩腻了才忆起昔日老情人的好。
郁清灼不愿答,又不能不答,他还有事相求路白菲,这时只能承认,“是。”
路白菲见他脸色有些发白,知道他难堪,反而笑了笑,又说,“梁松庭身边有人了,就没人告诉你么。”
路白菲也曾是个很有风度很宽宥的人。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曾经恃才傲物的郁清灼变得谦逊了许多,而路白菲也有了尖锐的棱角。
郁清灼的确不知道。
他的错愕掩饰得不好,一时间都接不下去话了。
他千里迢迢地回国,追求前任频频受挫,现在又得知前任已经有了现任。这大概是预想中最坏的一种情况了。
郁清灼藏在衣袖里的那只手暗自攥了攥,平缓了一下情绪。
“庭哥下个月生日......”他试图忽略掉路白菲刚才那句话,还是想请他帮个忙,“你知道他在哪儿跟朋友聚会吗?”
梁松庭是个交游很广的人,朋友也多,过生日不跟一帮人聚一聚是不可能的。但现在郁清灼不在他的交际圈里了,就这么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消息都无从打听。
路白菲先是诧异于他的执着,而后摇了摇头,说,“早呢,没定。”
郁清灼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暗影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径直走到了路白菲身边。路白菲也不避着郁清灼,一伸手就将来人揽住了。
郁清灼有点后知后觉,直到这时才注意到路白菲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铂金戒指,而他身边的年轻男子的手上也有一枚同款。
郁清灼看着他们,喉间泛起一丝酸涩,但他仍是客气地向男子伸出手,说,“郁清灼。”
路白菲的伴侣也伸手与他回握了下,“祁嘉。”
就在郁清灼收回手的同时,祁嘉问他,“平安年代的那本佛经是你经手修复的?”
路白菲在闲暇时喜欢研读佛经,而祁嘉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钱多得烫手,很乐意为路白菲的喜好一掷千金。
郁清灼点头说是,祁嘉本就是奔着佛经来的,与修复师当面对话的机会并不多,于是就这个话题和郁清灼聊了起来。路白菲则端着酒杯走去了另一桌。
郁清灼和祁嘉聊了好一阵子,对于一些提问也给出了专业的解答。他是尽量想要集中注意力在这场谈话中的,却又有些控制不住地走神,总忍不住去想梁松庭的现任该是什么样的。
后来祁嘉也注意到了他的心神不宁,就在聊天快结束时,祁嘉突然问他,“知道在今日美术馆附近新开了一间清吧吗?”
话题跳转太快了,郁清灼愣了下,说不太清楚。
祁嘉冲他眨眨眼,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说,“下个月6号,晚上七点,去看看吧。”
那天正是梁松庭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路白菲和祁嘉是作者另一本《相爱太早》的CP,人设是长发美人攻 X 病娇心机受,和这本有点角色联动。
下一章就见到庭哥了~
第5章 生日
郁清灼不知道祁嘉为何会给他递这句话,毕竟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小时。
可是也要多亏祁嘉的突发善心,这几个月里郁清灼历经曲折碰壁,到今晚好歹是知道了梁松庭生日那天的去处,先前拜托赵仕铭寻来的那块鸡血石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郁清灼不稀罕送梁松庭那些俗物,何况梁松庭近些年发达了,不再是当年那个穷小子,郁清灼既然要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他的生日聚会上,总得准备点特别的礼物。
距离梁松庭生日还有一周多,留给郁清灼的纂刻石章的时间是足够的。自从有了庆生的地点,郁清灼就把上班之余的交际应酬都给推了,回家以后他大都待在书房里,有时一待就是一整晚。
其实纂刻一枚石章用不了多久,像郁清灼这种练习纂刻多年的行家,就刻那么三五个字而已,一两个晚上就能完成。
他主要是想不好该给梁松庭刻什么字。
郁清灼想要表达出一种点到即止的委婉,甚至字面看来就只是最工整朴实的意思,可是其中要能暗含情意。不能叫梁松庭一眼就瞧出来了,否则就失了欲说还休的味道。
郁清灼试了好些诗句词阙,也换了各种字体做印文,始终不满意。直到距离梁松庭生日还剩最后三天了,他坐在书桌边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干脆刻个梁松庭的名字得了,说不定他哪天签字用章时还能顺道想起自己。
就在这时郁清灼无意间瞥见一旁的书柜里一本旧书正好斜插了出来,书脊上印着《紫薇诗话》几个字。一个闪念从他脑中掠过,灵感随之来了,郁清灼提笔就在纸上打了个印稿。
他用最传统的秦小篆写了四个字,越看越觉得贴合,当即拿起石章开始描字。这一连好几天毫无进展也把郁清灼给憋坏了,4毫米的刻刀一拿在手里如有神助,当晚就刻出了雏形。
之后的两晚他又反复打琢细节,拓上印泥、摩擦落款,细看章面的分朱布白,再进行微调,最后换上一把双刀在印章一侧落了边款。
梁松庭生日的前一晚,郁清灼亲手刻成了这件礼物,小心将其放入锦盒之中。
明天就要去见梁松庭,那是个什么环境,有哪些人在场,郁清灼一概不知。
他怕自己希望越大就失望越大,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却又仍然抱有一丝期冀,希望梁松庭看着往日的情分上,别再像上回在墓园那样不留情面地拒绝自己。
郁清灼抚摸着雕刻在印纽处的那尊麒麟,心说,哪怕,能收下这份礼物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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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松庭今年的生日凑巧就在周末,郁清灼不用去研究所上班,整个白天都过得有些惶惶。
晚上八点半,他开车到了祁嘉所说的那间清吧门口。尽管郁清灼心里将这件事惦记了一整天,但他也不能到早了,要是寿星本人还没到,他一个前任提着礼物进去未免太尴尬。
负一层的停车场里有一排车位是专为清吧预留的,郁清灼在其中看见了一辆车牌号很眼熟的大切诺基。梁松庭已经到了。
他乘坐电梯直达清吧门口,报出梁松庭的名字,服务生也没有多问就将他领到了一个大包厢的门口。
门是紧闭着的,隔音效果很好,里面的笑声只能隐隐绰绰听见那么一点。
郁清灼也是见过各种大场面的人,可是服务生替他推门的那一刻,他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响如擂鼓的心跳。
郁清灼提着礼物往里走,这里面比他想得还要敞阔,如同一间小型酒吧,设有独立的吧台和调酒师。
因为郁清灼到得晚了一小时,梁松庭请的那些朋友早已经聚齐了。
他一进门,先是有不明就里的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丫的来这么晚!自罚三杯吧。”继而是零星的视线落在了清灼身上。
也就不过几秒的时间吧,包厢里忽然就安静了。
这种安静是由一些认出郁清灼的人带动起来,又辐射给那些不认识郁清灼的人。
梁松庭此时站在一排长沙发边,唇间衔了一根没点燃的香烟,正在听几个朋友说话。
郁清灼先瞧见了他,往他那边走去。
梁松庭起先没注意到清灼,当包厢里变得安静以后,梁松庭偏头看了眼,随即皱了皱眉,站在他身旁的其中一个朋友说了句,“卧槽。”
郁清灼还没走到他跟前,长沙发里站起来一个人,把郁清灼给拦住了。
这人是清吧的股东之一,也是梁松庭的朋友,叫赵觅。
赵觅挡在郁清灼跟前,眯眼打量着他,半笑不笑地说,“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郁清灼认出他来,淡淡叫了声,“赵哥。”
赵觅立刻出言打断,“别别别,担不起你这声哥,啊,千万别叫哥。”
赵觅一张嘴又利又快,沙发里坐着的人里传来低笑。赵觅接着问,“你是不是走错地儿了?今天这里是朋友聚会,你跑这儿来不合适吧。”
郁清灼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较为平和地回应,“庭哥生日,我来送个礼。”
说着,他抬眸看向了站在后边的梁松庭。
而梁松庭就在原处站着,也看着郁清灼。他眼神极为平静,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摘下了香烟,看郁清灼就跟看陌生人似的,没有流露出半点欢迎他到场的意思。
赵觅伸手往一旁指了指,对郁清灼说,“门在那边,你从哪儿进来的就往那儿回吧。”
郁清灼给赵觅这么一刁难,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赵觅抬手要叫服务生时,一直坐在后面没吭声的路白菲站了起来,走到赵觅身旁,说,“觅哥,今晚是梁松庭的局,你也别越俎代庖了。”
尽管郁清灼是不请自来的客人,也没道理直接把人轰出去的。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谁又没有几个前任呢,分手了也不至于当众给人难堪。
路白菲还是更通透些的性子,不管郁清灼来这儿是什么原因,他的去留至少交由梁松庭来定。他们这几个朋友掺和在里面也不成样子。
路白菲一条胳膊搭在赵觅肩上,要把他带回沙发里坐下。
赵觅嘴里不饶他,骂骂咧咧让他别来烦自己,但还是跟着路白菲坐回了沙发。
梁松庭这些在场的朋友也都是识趣的,郁清灼再往里走,便没人再盯着他看或者阻拦什么的了。
郁清灼走到梁松庭跟前停住,看着他神情冷酷的一张脸,缓了缓呼吸,对他说,“庭哥,生日快乐。”
第6章 你也有今天
梁松庭“嗯”了声,问他,“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郁清灼心头一跳,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梁松庭,提着锦盒的手也紧了紧。
他不能提祁嘉的名字,那就等于变相地把路白菲给供出去了。
梁松庭见他喉结动了动,继而听他小声地回答,“......我托人问的。”
梁松庭懒得戳破这个拙劣的谎,声音仍很冷淡,说,“郁清灼,我从前都没觉得。”说着一顿,凑近了郁清灼,以周围人听不见的低沉嗓音对清灼说,“几年不见,转性了?这么舔?”
郁清灼鼻息间全是梁松庭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这气息他太熟悉了,梁松庭一直抽这个牌子的烟。但梁松庭讲的每个字,都在说明他们之间无可挽回的关系。
郁清灼笔挺地站着,漂亮瞳仁在射灯的照耀下漾起一层奇异的色泽。他抿了抿嘴唇,随之低低一哂,“你说是就是吧。”
从英国飞回国内,循着梁松庭的生活轨迹想与之产生交集,还四处打听他生日聚会的地点。梁松庭说他舔,郁清灼没法否认。
现在人已经到这儿来了,郁清灼还是想要缓和关系的,也本着到场送礼的初衷,把手里的礼袋拎了起来。然而不等他说些什么,一个身穿着渐变色衬衣、染着栗色头发的年轻男子快步走到了梁松庭身边。
郁清灼的视线与他短暂地碰了下。
€€€€是梁松庭的“现任”吗?郁清灼敏锐地判断着眼前人的身份。
男子手里拿着个iPhone,似乎刚去外面接了电话回来。他很自然地抬手搭在梁松庭肩上,有点撒娇似的抱怨起来,“我去,周末都不让人休息了,电话没完没了的。为这几部招商剧目我真的累麻了。”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在媒体平台做剧目招商方面的工作。
梁松庭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让他把手拿开。这人又看向了郁清灼,笑眯眯地说,“新朋友?怎么以前没见过呢,介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