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你的温柔 第7章

梁松庭坐在出租车后座,看着那段文字,过了几分钟,他回了一条:不是说没有任何要求吗?

郁清灼回得很快:那是对你。

也许是因为喝过酒的原因,梁松庭此刻的情绪较为钝感。他可以想象出郁清灼在屏幕那头等待他给予一个肯定的回复,但他不带什么感情地输入了一行字:把你的想法告诉设计师,他们会调整方案。

没了。

这就是把距离划得很分明的一个回复。

尤其在清灼发过来“那是对你”这几个字后,那种表达情感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清灼一定不是期望看到梁松庭以如此公事公办的口气回复自己。

果然手机那头安静了很久,没有再传入任何信息。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开到了梁松庭所住的小区门口,他付了车费,下车走入小区,正在穿过中庭的喷泉广场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来电的还是那串没有收录姓名的号码,梁松庭划开通话键的同时有点自嘲的想,其实他没必要以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这样很幼稚,也毫无意义。他已经差不多记住这个号码了。

接听以后,手机那头是伴有轻微呼吸声的沉默。

梁松庭等了两三秒,没什么耐性了,“说话。”

继而通过信号传来是郁清灼的一次稍显急促的呼吸,而后是他在深夜里听来格外干净的嗓音。

“......庭哥,对不起。”

分手七年了,郁清灼以为自己是永远不会道歉的那个人。梁松庭也根本没想过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但是这个迟来的道歉终究还是来了。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郁清灼那边很安静,他应该是在家里。

梁松庭拿着手机,慢慢走上回家的楼梯,他的大脑比较放空,这个道歉让他瞬间想起一些画面,又很快消逝了。

他已经习惯了在过去的七年里用尽各种方式忘掉郁清灼,他的大脑似乎适应了这种训练。于是每当有相关的记忆浮现时,总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清除掉。

再开口的仍然是郁清灼,他的声线还算平稳。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晚了,你也不会接受。其实我在两年前就想过回来,挽回我们的感情,但当时发生了一些事......”

“我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我知道这样说只会显得自作多情,因为就算两年前我回来了,你也不一定会接受我的挽回。”

郁清灼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在措辞。

他不是一个拙于口舌的人,如果他愿意,也可以讲出很动听的话。所以他的局促和惴惴是让梁松庭感到陌生的,记忆里的郁清灼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庭哥,我不想和你这样一直生分下去。”郁清灼的语气有了少许改变,他的尾音往下降,整个人似乎沮丧焦灼了起来,“我知道,如果我们只是分开了一年两年,有些错误还可以解开。但是过了这么久了,很多事情都无从说起。”

“我想...有一个弥补的机会。你让我追求试试,你不用负任何责任,如果当初我对你做过什么,你可以对我做相同的事,只要你觉得解气。”

“你给我一点时间,就算到最后你觉得不好,对我完全没感觉了,你让我走也行。”

“分手的决定权都在你。我...想要最后一次机会,从追你开始。”

郁清灼最后几句话说得连气息都在发抖。他肯定是不愿意梁松庭听出来的,但他控制得不好,没办法演得那么冷静。

梁松庭走在空无一人的消防通道里,隔着手机信号,把郁清灼的情绪起伏听得清清楚楚。

重来一次?做相同的事?分不分手就是单方面一句话?

梁松庭站在楼梯上,脚步逐渐放慢了,眼色也冷沉了些。心说,这特么是什么傻子啊,能想出这种提议。前任能有多恨,他是不知道么?

让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

那他可以把郁清灼拆得连根骨头都不剩。

第12章 才算互不亏欠

梁松庭知道郁清灼在玩什么,以退为进的策略。梁松庭不该中招的。

清灼这孩子打小就是一颗玲珑心,比谁都会琢磨事。梁松庭第一次见他那会儿他才六岁,跟在梁松庭后面叫他哥哥,叫得比谁都甜。

从小学开始,梁松庭一直罩着他,外头的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亲哥俩,其实只是两方长辈有些来往罢了。这层关系说到底就是让郁清灼一声一声“哥”给叫亲近的。

郁清灼小时候不怎么长个,现在想想估计都去长心眼了。如果不是有梁松庭关照他,郁清灼的学校生活肯定没那么舒心。

梁松庭听着他叫了五年的哥,从来没把他当外人。十四岁那年,梁松庭第一次跟街上的混子打架就是为了郁清灼。他腿上至今有道疤,是当时被人用弹簧刀扎的。

直到郁清灼十一岁时,突然跟随做生意的父母搬走了,去了外省。这次搬家很突然,他连个纸条都没给梁松庭留。

郁清灼一向是潇洒的,无牵无挂,他的感情也总能收放自如。这一点上梁松庭始终不如他。

郁清灼走的那年梁松庭十五岁,等到他们再次见面就是七年后了。郁清灼考上了大学,学校是牛逼的,但他选了一个很偏门的专业,学古典文献学。

梁松庭完全不了解他的近况,直至被父亲梁雁诚叫到餐厅吃饭,毫无预兆地见到了已经十八岁的郁清灼。人长高了,模样也更出挑了,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装,戴着腕表。梁松庭走到餐桌边,郁清灼的妈妈坐在一旁说,“哎呀小梁来了,快坐快坐,看看这都长成大帅哥了。”

而郁清灼呢,一手放在桌上,一手踹在兜里,撩起眼皮往上一看,视线落在梁松庭身上,而后他眯起笑,懒洋洋地叫了声,“庭哥。”

七年一别,在他那里就是一抹浅笑而已。

-

梁松庭此刻站在消防通道里,距离到家还有最后一层楼。

今晚他酒喝得不少,但人不迷糊。郁清灼在手机那头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分明。

郁清灼自顾自讲了一大段话,梁松庭从头至尾没出声。

深夜、酒醉,这些因素加诸在一起,都不是适宜做决定的时候。而且梁松庭怀疑等到明早郁清灼一觉醒来,恐怕也要后悔今晚一时冲动讲的这些话。

他把这一切说得太轻松了,追求,重新磨合,分不分的再说,好像他欠过梁松庭的,单凭一次委曲求全的追求就能偿还。

梁松庭压着火,听完以后只想立刻教郁清灼做人。让他永远不敢再把这种话说给第二个人听。

他们两人毕竟是隔着屏幕,郁清灼一时也猜不到梁松庭会给自己什么回应。

他拿着手机等了片刻,短短数秒的缄默拉长了那种被拒的恐慌。如果梁松庭再次说不,郁清灼真没把握自己还能从他那里再找到机会。

他不等梁松庭开口,替自己预留了一步,说,“也挺晚的了,庭哥你先休息吧。我...明天再问问你怎么考虑的,行么?”

梁松庭垂着眼,无声笑了下,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个冲动,就索性答应郁清灼得了。

他不是要让他解气么?那梁松庭就让他知道,他曾经的那两次一走了之该如何弥补,他们之间才算互不亏欠。

然而梁松庭没那么做。

他说,“别来问了,不会是你想要的答案。”

梁松庭的理智还是压倒性的,他不需要从郁清灼那里找补什么。两次分开,两个七年,他特么傻逼够了。现在他只是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什么瓜葛。

说完以后他就把电话摁了,抬腿走完最后一段楼梯,推开消防通道的出口,回到了明亮的楼道里。

-

郁清灼把手机扔在一旁。

庭哥今晚喝酒了,该是有应酬的,他心道。时隔这些年,梁松庭酒后的嗓音他仍能分辨出来。比平常更低沉些,带一点磨砂质感的哑。

郁清灼将胳膊杵在膝盖上,脸埋进手掌里。

梁松庭的回答很耐人寻味。他的拒绝似乎是有缝隙的,那里头藏了一丝微弱的光,让郁清灼想尽力伸手去抓住。

什么是郁清灼想要的答案?其实郁清灼自己也不清楚。

他才开始放话要追求梁松庭。追求本就是未知的,通往各种可能,更何况他还说了梁松庭有随时结束关系的优先权。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太不确定了,但梁松庭却说清灼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郁清灼今晚讲的话都很冲动,很情绪化,是他事先没有准备的。梁松庭应该有所觉察。

既然已经说出口,郁清灼觉得就这样孤注一掷也不差。他和梁松庭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程度,就算再折腾一通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

庭哥喝了酒是自己回的家吗,家里还有没有别人?郁清灼想到了那晚在生日派对上,沈霖说了要开车送他的那番话。

郁清灼的直觉向来很准,他认为沈霖和梁松庭有过一点什么,但不是现在。梁松庭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可能在选择之间摇摆,也不可能跟谁玩暧昧。

郁清灼在床边坐了一会,又把扔开的手机拿回来了。

他天性如此,骨子里就是很傲的一个人,不喜欢开口求助,但他知道自己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再不能错过任何机会。下一次梁松庭喝醉的时候,他希望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

郁清灼打开通讯录,把页面往下滑,字母排序走到中段,他的手指在显示“祁嘉”那个名字边停住了。

自从上次在德仕的VIP酒会上见过一面以后,祁嘉后来又联系过他一次,也是为了佛经的事,广州那边的一个拍卖行也有一本类似的手抄佛经,祁嘉向他请教藏品的真伪。

郁清灼想了想,他要是去问那些自己与梁松庭共同的朋友,人家未必会给他这个消息。只有祁嘉,不算是梁松庭那个圈子里的老友,或许愿意透露一点吧。

这么想来,他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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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松庭知道这件事是在几天后。路白菲叫他去家里坐坐,说赵觅和几个朋友都在自己这儿。周末的晚上,梁松庭正好也有空,放下电话就去了。

祁嘉当晚不在家,人在外地出差。梁松庭到的时候,路白菲家里已经聚齐了人,气氛很热闹。他们这几个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喝酒,聊天,看球赛,时不时就会约上一回。

梁松庭在这里面不是年纪最长的一个,也不像路白菲那么让人如沐春风的性格,他话虽不多,但行事可靠,朋友都很信任他。这些年随着事业扩展,交际圈越来越大了,但老友没有相忘于江湖,见面一聊起来都很舒适自在。

梁松庭这晚自己开车来的,没喝酒,也没谁着意劝他。众人聚在一起看了会儿球赛,中场休息插播广告时路白菲把他叫到一边,说,那什么,梁总,我和你说个事。

梁松庭听完一笑,路白菲叫他梁总,虽然是玩笑的口吻,但这不是一般的事。

他和路白菲站在半封闭的阳台上,他摸出根烟,说,你说吧,我听听什么程度的。

路白菲也跟着笑了,一五一十地说,“这件事祁嘉是先斩后奏的,我昨天才知道。他把你家地址给郁清灼了。”

“怪我,都怪我。”€€€€没把老婆管好。路白菲一脸诚恳状。

“祁嘉?”梁松庭有点错愕。祁嘉和郁清灼怎么认识的?

路白菲给他解释了因为拍卖会的VIP酒会遇见郁清灼的前因后果。佛经是郁清灼经手修补的,祁嘉向他请教专业问题,就这么联系上了。

祁嘉是个人才。梁松庭和他交道不深,但知道他的厉害。路白菲这种妥妥的高岭之花,能为祁嘉戴婚戒,能被祁嘉两度搞到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路白菲见梁松庭咬着烟不说话,以为事情的程度在他那里不轻,也敛了敛神,说,“我跟祁嘉说了,以后绝对不能......”

孰料梁松庭摆了摆手,“没事,一个地址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郁清灼也是个人物。梁松庭想起几天前的早上,清灼发信息来问,庭哥你考虑好了吗?我还有没有机会。

梁松庭回了他两个字:没有。

结果才一转眼就打听出自己家的地址了。

很好。梁松庭在缭绕的烟雾里眯了眯眼。他倒想看看,郁清灼到底要做什么。

第13章 哪怕明早就会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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