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应该在两个人感情稳定之后再发生性行为,这样对彼此都比较负责。”裴佑认真地解释道。
这人真是Gay吗,周青柏狐疑地想,葛兴不会缺德到给他找个双性恋来相亲吧。
周青柏自己是个单身主义者,但他身边的朋友全都是食肉动物,虽然不说夜夜笙歌,但也是看对眼了就往一起滚,各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哪见过这种男德班学员。
他心情极其复杂,看着裴佑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动物,憋了半天没忍住,还是问道:“稳定……是多长时间?”
这个问题裴佑没想过,但他自己琢磨了一下,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时间:“一年……至少吧。”
好,周青柏肃然起敬,心说这还是个资深的男德班学员。
这世上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口味,有喜欢浪的就有喜欢老实人的,但无论如何,Gay圈子里应该没几个喜欢柏拉图的。
€€€€除非人不行。
现在周青柏相信裴佑那句“有经验”了,按照裴佑这种相亲方法,他找得到对象就出鬼了。
但无论如何,这些事跟周青柏没关系,他奉行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生准则,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说了声挺好的。
这句话之后,他就没再主动开启什么话题,再加上裴佑也不太擅长交际,于是气氛就这么微妙地冷落下来。
这种没来由的沉默气氛非常熟悉,裴佑用勺子搅了搅半凉的咖啡,知道自己这次应该又没发挥好。
在短时间内冲陌生人展现自己的魅力是门学问,裴佑从小到大成绩名列前茅,偏偏人际交往有点笨拙,至今没学会怎么在相亲对象面前张弛有度地表现自己。
这种沉默大概持续了三两分钟,周青柏尬得后背直冒汗,脚趾抓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等来秘书的救场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周青柏大松一口气,抓着电话装模作样地嗯啊了好一会儿,最后眉头紧锁,说了声我马上过去。
裴佑看出来他有急事了,于是招了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买单。
周青柏心里还留着他抠门的印象,习惯性地挂了电话想扫码,但裴佑谨记着裴雨的耳提面命,硬是要自己结账。
周青柏最开始还以为他是假客气,结果没成想裴佑居然还真的跟他势均力敌地拉扯了几个回合,期间差点把周青柏的手机撞到沙发上。
周青柏:“……”
周青柏无语了一会儿,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葛兴到底是从哪座花果山下把裴佑这尊大佛刨出来的。
他不好意思当着服务生的面跟裴佑争执,于是退后一步看他结了账,然后礼貌地冲他笑了笑,按照惯例跟裴佑交换了一下微信,就借口还有事要忙离开了。
周青柏装了一上午社会精英累得不行,一出餐厅大门肩膀就垮下来了,他走远了一点,回头看了看裴佑没跟出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给葛兴打了个电话。
从来都作息颠倒的葛老板今天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守着时间等回复,电话刚一响就接通了。
“喂。”葛兴含着笑意说:“结束了?怎么样?”
“我€€€€”周青柏一听他这语气就火气上头,硬生生憋回去一句脏话,说道:“你这纯粹是诈骗吧,这跟明骚有什么关系!这风格跟我大哥一模一样!”
周青柏在家排行老二,顶头还有个大哥周苍山,比他正正好好大七岁。
周苍山跟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时候当过兵,脾气又冷又硬又正经,还说一不二,周青柏从小到大因为淘气没少挨他的揍。
也是因为周苍山,所以周青柏看见正经人就害怕,刚才他坐在裴佑对面,总觉得对方一皱眉就要开始批判他,精神压力大得要命。
“而且€€€€”
周青柏攒了一肚子吐槽,本来下意识想说他抠门,但转念一想账还是人家结的,就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而且我衬衫都差点湿了!”周青柏转而控诉道:“还有你知道吗,他还不接受婚前性行为!恋爱一年只许拉拉小手,别说成年男人了,我太奶奶的贞节牌坊都没他焊得严!”
葛兴乐不可支,在电话那头笑得喘不过气,一边抽气一边说:“那不是挺好,人老实又正经,跟你多般配啊,以后你家也有个能管得住你的人。”
“什么我家!”周青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一蹦三尺高,没好气地反驳道:“我告诉你葛兴,我这辈子,就是饿死,也绝对不会跟扑克脸假正经一起过日子!”
第4章 “你负责接待一下。”
电话那边的控诉活像个人体机关枪,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震得人耳朵疼。葛兴忍不住把手机挪远了一点,按开免提扔在了茶几上。
“你跟我说实话,葛兴。”电话那边的周青柏深吸了一口气,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你到底从哪认识的这么个人,他真的靠谱吗,你别是在大街上随便给我抓来的吧。”
葛兴躺在沙发上笑得来回打滚,偏偏又不能出声,憋得满脸通红,才忍不住笑着说:“其实我跟他不太熟。”
“那你还敢介绍给我!”周青柏顿时急了:“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别着急啊。”葛兴憋着笑,用一种慈爱而宽和的语气说:“但我跟他妈是忘年交,所以对这孩子还算了解。”
周青柏:“……”
“中山公园相亲角,他妈妈可是VIP摊位人员。”葛兴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而且人开明又温柔,还特别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一看就是个模范婆婆€€€€”
周青柏:“……”
“滚蛋!”周青柏忍不住打断他:“你居然在相亲角给我找对象!”
周青柏现在不觉得葛兴跟那位算命大师有地下交易了,凭他这种拉皮条的执着性,只想赚钱的商人没他这种毅力。
一个男人,为了给另一个男人拉皮条,居然能去逛中山公园相亲角,亲身下海打入中老年群体的内部,这是一种多么恐怖的信念。
放在古代,这妥妥就是一个越王勾践。
卧薪尝胆,不择手段。
“我输了,哥。”
周青柏彻底心服口服,他也不管电话那边看不见他的动作,忍不住给葛兴隔空比了个拇指。
“恕我直言,哥。”周青柏诚恳地问:“您的人生是有什么拉皮条指标吗,比如拉够九十九条红线能从天而降一个天命良缘?”
“那倒没有。”周青柏不是第一个问这问题的人了,葛兴早就锻炼出了一副标准答案,闻言满不在乎,大咧咧地说:“顶多就是未来我的墓碑上可以刻一个百家之福的横幅。”
周青柏拿这滚刀肉实在没办法,打打不得说又说不过,只能自己憋气。
倒是葛兴像是怕把他惹急了,憋着笑给了个台阶下:“哎,可惜,不过这个不行也没什么,咱们还可以有下一个。万事开头难,说不定下一个更香€€€€”
“别介。”周青柏连忙打断他,心有余悸地说:“相亲太尬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葛兴还想再劝,周青柏却像是预判到了他的操作,连忙说:“我从今天开始决定斋戒沐浴焚香祈福,然后回家接手家业,为事业奋斗终身。别劝了,我心意已决。”
他机关枪似地说完这一大串,然后压根没给葛兴还嘴的机会,干脆地挂了电话,顺手把他的号码设置成了免打扰。
开玩笑,周青柏想,葛兴可是洗脑顶级特工,再听他说两句,说不定自己又得被他卖了。
他挂了电话,然后打电话跟前台叫了辆车,正准备舒舒服服地换个地方休闲放松一下,他电话铃声就又响了起来。
周青柏低头一看来电显示,差点想穿越回三分钟前把自己的嘴堵上。
说曹操曹操到,周青柏想,人这辈子果然不能落嘴。
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周苍山的大名,周青柏牙疼似地抽了口气,只觉得手里的电话瞬间变成了个烫手山芋,活像是来催命的。
周苍山的脾气有些古板,是典型的硬汉爷们儿,平时很少会温言细语地跟周青柏讨论兄弟情,一旦打电话,那必定有正事要说。
周青柏不太想接,于是只当听不见,任凭电话铃声一直响着。
凭周青柏对周苍山的了解,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一般他打一遍没接也就算了,但今天他出奇地固执,周青柏人都上了车,电话铃声居然还在锲而不舍地响。
“周总。”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周青柏一眼,迟疑地道:“您电话响了。”
“我听见了。”周青柏郁闷地说:“我又没聋。”
司机看出了他的郁闷,于是试探性地转移了话题:“那咱们现在去哪?”
周青柏原本想要找个地方做个按摩,然后回到家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约几个人打游戏,结果周苍山的电话一来,他的舒适假期应该彻底泡汤了。
“算了。”周青柏说:“你先往市区开吧。”
他说着冲着司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接起了电话。
司机在度假村工作了好几年,知道客人的习惯,见状升起了挡板,把后面的空间留给周青柏。
“喂,哥。”电话一接通,周青柏就下意识端坐起来,干巴巴地解释道:“我刚才没听见电话铃声响,不是故意不接的。”
好在周苍山虽然人严肃了点,但某种情况下下也很好糊弄,闻言也没起疑,只是嗯了一声。
“你脚怎么样了?”周苍山问:“能走路了吗?”
周青柏晃了晃自己的脚腕,感觉了一下。他走路还是稍微有点瘸,但是不刻意用力已经不疼了,不过按周青柏对周苍山的了解,这句话肯定不是单纯关心弟弟,后面必定跟着件正经事,于是他想了想,回答得很保守。
“好一点了。”周青柏说:“但还是有点疼。”
果不其然,周苍山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声音里明显夹杂了点质问。
“这么久了还没好?”他问。
“伤筋动骨一百天。”周青柏嘿嘿一笑,试图糊弄说:“所以我得好好养,这是医嘱。”
“没那个时间了。”周苍山了解自己弟弟,自然知道他有几斤几两,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自顾自地说:“你收拾收拾,周一回来上班,接下来这段时间公司要忙一点,你别偷懒了。”
周青柏家境不错,他爹周建国最早也是当兵的,后来复员转业出来下海,最早做的是钢材煤炭生意。后来改革发展,周建国搭上了国内最早那班东风,转而搞起了房地产,才把公司真正做起来。
后来几年,实业经济渐渐不如以往兴盛,于是周家开始转而往其他方向进军,切割了一部分原有业务,试图往新兴产业转型。
周苍山从退伍之后就进了公司,现在负责集团新公司的运营,而周青柏则在他手下,不上不下地做一个人力资源总监。
“青山要开始准备上市,已经从会计师事务所外聘了专业的咨询团队过来。”周苍山接着说:“周一他们的负责组长要过来报道,你负责接待一下。”
“不是,哥,干嘛我接待啊,你不是有副总吗。”周青柏不情不愿地哼哼道:“再说了,就算副总没空,你不是在公司吗,你去见就好了,我愿意把这个光荣的任务转移给你。”
周青柏一提工作就头疼,他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就跟过了十二点就原形毕露的灰姑娘一样,“社会精英”模式一天只能维持八个小时,多了就露怯。
别人家的兄弟俩争权夺宠恨不得把对方裤子都扒下来,偏偏周青柏的人生梦想就是当个自由的八卦咸鱼,还得周苍山拿着鞭子在后面赶才肯往前走几步。
“周青柏。”周苍山语气微沉,低声道:“你还想一辈子做个主管?”
周青柏一听这个语气就知道他哥不高兴了,后背条件反射地坐直,支支吾吾一会儿,含糊地顶嘴道:“那也没什么不好……”
“周一早上八点半。”周苍山没给他狡辩的机会,干脆地撂下了话:“上班之后先来一趟我办公室。”
周苍山说一不二,周青柏也不敢不听他的。
他小的时候周建国正忙着做生意,他几乎是他哥一手带大的,长兄如父,比起亲爹周建国,周青柏还是怕大哥更多。
他头疼地一脑袋怼在车窗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跟司机说道:“哪也不用去了,把我送回家吧。”
今天是周六,离周一还有一天缓冲,但周青柏已经没了出门乱逛的心思,只想抓紧时间回家睡觉。
说来也巧,周青柏前脚进了家门,裴佑后脚就发来了微信,询问他是否安全到达了目的地。
裴佑的消息跟他本人一样一板一眼,没什么铺垫的开场白,也没什么花哨的表情包,一行方块字落在屏幕里,显得有些冷淡。
他的微信头像跟他本人的气质有点相像,是一张夜色的星空照,万千星河铺洒在深色的夜幕下,只有点开大图时才能看出一二细节。
人不是坏人,顶多奇葩了一点,周青柏想,就是不太合适。
他当然知道相亲对象在吃过饭后发消息是什么意思,但周青柏琢磨了片刻,觉得他们俩没有长期了解下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