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下,心脏近乎炸开。
孟一眼窝发烫,慌乱低头遮掩时隐约有水光滴落,他记不清有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了,好像漂泊了很久的一颗豆儿终于找到了地方落脚。
一个“好”字几乎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秒被他硬拽回来。
“你...你想和我好?”
他强扯着嘴角嗤笑一声,手指却深深掐进掌心,硬撑着说:“就亲一下,你就让我跟你在一起,你不觉得离谱吗?我们才认识三个月,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还是你想做炮友?那倒是可以。”
孟一低着头,说话时连声音都是抖的,“但这也用不着你又出房子又出地的,把上床时去酒店的钱A了就行。”
脸上表情僵住,傅决寒骤然冷了脸。
明明是对方主动贴过来,百般撩拨,却在他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告白时,用这样混账的话给搪塞了。
那种被心爱之人示好的欣喜和激动荡然无存,他甚至感觉自己刚才的急.色、疼惜、虔诚,都成了难堪的笑话,一颗真心被扔在地上肆意地踩。
傅决寒第一时间放开人,任由孟一从自己身上下来,随后从椅子上抓了一罐冰镇凉茶,靠着那一手刺心的凉来让自己冷静。
“不喜欢?”他看着孟一落荒而逃的背影问。
孟一脚步顿住,机械地转过身,连那头小脏橘卷上都写满了心虚和窘迫。
“都是大男人,说什么喜不喜欢的......”他抬头看一眼傅决寒,破罐子破摔道:“不嫌矫情啊......”
“矫情?”傅决寒重复一遍,低头时能看到太阳穴爬过一层青筋,垂在膝盖上的胳膊也紧实绷起。
他从包里拿了盒烟,张嘴叼出一根,左手挡风,右手燃火,猩红火光亮起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两指快速碾灭了。
都气到这份上了,还顾忌着他的嗓子。
“那刚才为什么不躲。”
他撩起眼皮看着孟一,手里雕刻繁复的打火机在地板上磕了三下。
不躲是因为要靠你的各种液治病啊。
孟一喉头滚动两下,却终究不敢告诉他实情,这狗屁缺乏症就像一颗危险的炸弹,虽然这么想太没良心,但他确实怕傅决寒把这个当做筹码,拿捏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孟想也被威胁。
毕竟这人能在望江坐镇七年,绝非善茬儿。
孟一默然,齿尖紧咬着唇瓣,看着他冷冰冰的模样不禁双腿发软。
傅决寒身上的强势、威慑力、安全感、甚至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霸道,放在今天之前都让他着迷甚至依赖,但他现在却被看的不自在。
“亲得挺舒服,就没躲。”
靠了,自己说完都想给自己一个大比兜。
这他妈什么话啊。
傅决寒气笑了,“这意思是今天不论谁这样对你,只要舒服了都不躲?”
“不知道,”孟一硬着头皮和他死杠,“没发生过的事,我怎么知道。”
傅决寒眼神暗了暗,突然冷笑一声,刚毅的面庞蒸干一层汗,那些压不住的匪气猝不及防带了出来。
“被我亲的嗓子都哑了,你说不知道?”
“不然呢?我他妈亲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我都给他们下个定义排个号?要真那样你觉得你能排第几?”
孟一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索性烧一把大火。
“还是你觉得亲一口就得对你负责任?搞笑了吧傅老板,你在望江混这么多年,别这么玩不起。”
“咔擦”一声,易拉罐被捏崩了。
褐色的凉茶溅出来,顺着傅决寒指缝往下淌。
孟一吓得后退半步,慌张的视线和傅决寒在半空中陡然相撞。
后者赤红的眼底满是落寞。
那双眼的主人呆怔半秒,舌尖顶了顶腮,随后缓慢地移开视线,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无措。
他站起身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按了两下,紧握的拳像在遏制什么。
很快电话接通,栗阳的声音传出。
“寒哥?”
“找一下之前买的维生素软膏,抹嘴唇的。”
电话挂断,他抬手指向门边,连眼神都不敢再抬。
“下去抹药。”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事情已经初见端倪。
寒哥,某些小作精就是不长嘴,真得你“亲”自治治。
别惯着。
第16章 进退
孟一逃下楼时,芝麻汤圆刚出锅。
“暧,这么快啊,还当你俩今天上午不出来了呢。”
栗阳说的戏谑,脸上带着点男人之间开颜色玩笑时常有的表情。
“寒哥说你爱吃甜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去买呢,就剩半袋汤圆,帮你补补劲儿 。”
他端着热碗转身上楼,烫得边走边摸耳朵,结果抬头就看到孟一眼尾透红,眼眸里被亲出的水汽还没消散,怎么看怎么可怜。
“怎、怎么啦?”栗阳傻了,往健身房门口看一眼,超级小声地问:“寒哥欺负你了?”
“不能啊,他哪舍得啊......”
孟一眨了眨眼,落寞地低下了头,心道不是他欺负我,是我欺负他。
他迈步往房间里走,栗阳连忙拦住,把汤圆递给他,“吃吧,心情不好更要吃点甜的了。”
他看见孟一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就不落忍,憋了半天结结巴巴说出一句:“别哭丧着脸了,寒哥要真欺负你,我站你这边儿,行不?”
孟一笑了,“没见过卖老板卖这么顺手的,”但他的表情很快僵住,一颗心也浸入了酸涩的水里。
某种程度上,他在栗阳心里是什么地位,也就侧面反映了他在傅决寒心里是什么地位。
破例相救,单独煮酒,同床共枕,百般忍让,甚至这次明知危险还要收留他。
一向以冷心冷情著称的望江老板什么时候为别人做到过这种地步?
细细算来,他几乎手握着傅决寒能给出的最高权限。
但他却一边享受,一边排斥。
甚至刚才说那些混账话去刺人的心。
手肘突然被撞了一下,栗阳挑着眉问他:“哎,小少爷,我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大哥?”
孟一一口汤圆呛在喉咙里,弯着腰一通猛咳,“不是,你们哥俩怎么都爱把喜欢挂在嘴边啊,都是男人不矫情哦。”
“哈,这有啥矫情的。”栗阳欠兮兮地堵着他:“不说喜欢说啥?说爱?说稀罕?说看上?还是你们gay有什么更时髦的词啊?”
靠,怎么就认定我是gay了?有那么明显吗?
孟一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通通的,“我才见过他几面啊就喜欢,再说我俩也不一路人。”
栗阳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就是讨厌了呗,确实,我寒哥就是死缠烂打的招人烦。”
“卧槽谁讨厌了啊!”孟一挺起小脖,急得杏仁眼都瞪圆了,“我可没说傅决寒烦人,我说你怎么总爱在背后说你老板坏话,工作不想要了吧。”
话音刚落就看到栗阳憋着笑,对着楼上挤眉弄眼:“呦呦呦,还没好呢,就这么护着啊。”
孟一心里一咯噔,猛然回头,只见傅决寒那么大个人杵在三楼盯着他俩。
“你怎么、你在上面不会出个声啊!”他炸毛了,端着汤圆气冲冲往房里跑。
“站那儿。”
孟一像个猝不及防被按停发条的小机器人,僵硬地刹住车,机械转身。
“还他妈有啥事啊?”他臊得快要原地爆炸了,心想傅决寒再说半句废话我就直接回家!
结果楼上的男人面无表情,下巴朝他对面一点,“你房间在那边,还是你想去对面我的屋?”
“!!!”
孟一一溜烟跑了,闷头猛冲的样子像极了猫和老鼠里那只围着三角口水巾的小狗狗,气愤又认真。
栗阳捂着肚子一阵哈哈大笑,“寒哥,咱这波怎么样?”
傅决寒直接扔给他一块车钥匙:“给你了。”
*
逃回房间好久依旧心如擂鼓,孟一的手掌被那碗没吃完的汤圆捂得热烫。
童年经历使然,他对汤圆、水饺这一类象征团圆的吃食总会格外珍惜,不管什么时候被分到一小碗,都会认认真真吃完。
素白瓷碗里还有九颗汤圆,他翻来覆去数了两遍,分出属于自己的六颗,汤圆糯薄的皮被戳漏,沁出一滩浓稠的黑芝麻馅。
他心口也像塌陷了一块,怅然若失。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
明明几天前,他还因为成了傅决寒的“特例”而得意,今天却在对方主动示爱后落荒而逃。
初尝幸福时会倍感窃喜,却在即将拥有时患得患失,孟一深知美好的东西大多都有时限,越是喜欢,越会被快速收回。
从小即是如此。
陶雅亲自送到孤儿院的羽绒服,他刚穿了一天就被抢走,身体因此被冻坏。温馨美满的小家,他拼命守护了两年,最后却阴差阳错地毁在他自己手里。
好像自从有记忆起,获得的代价就是更加痛苦的割舍,所以孟一再不敢主动争取甚至接受什么,就这样孤身一人也挺好,寂寞久了也能变成习惯。
“咚咚€€€€”
敲门声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孟一放下碗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傅决寒正拿着药膏站在外面。
“开门,”他说:“给你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