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傅决寒粗声怒吼,合拢胳膊把孟一牢牢抱在怀里,像是在抱着自己唯一的软肋,力道重得要把人肩膀都捏碎,“我打......”
“傅决寒......”孟一缩在他怀里,红着眼睛叫了一声,他很想说不用管我,但刚开口嘴巴就被捂住了,傅决寒在他嘴角吻了一下,“别怕,乖。”
他把孟一推给栗阳,把两个人一起赶进角落的沙发里,然后转过身像堵墙一样挡在他们前面。
“我要我的箱子。”
男人示意打手:“给他。”
箱子打开,他从里面拿出一块很普通的U盘,撕了一侧的软皮填充物,里面赫然插着一张电话卡。
傅决寒把电话卡插进手机里,输入号码时打手凑过来紧盯着屏幕,男人笑了一声:“不用看,这个号他们不会再用了。”
“他如果没拿手机,那我也打不通。”
男人拿起锤子,再次砸在已经成了肉泥的牛排上:“你最好祈祷打得通。”
接下来的两分钟,是孟一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刻,比在水下时还要压抑难熬。
系统女声再次响起时傅决寒已经打了第二次电话,对面依旧只有“嘟嘟嘟”的来电铃声。
栗阳的脸色越来越白,男人的情绪也愈发焦躁,他机械地捶打着那块烂肉,一声比一声大,一下比一下快,粉红色的肉糜溅得满墙都是,终于在第三次系统提示音响起时,男人的耐心全部耗尽。
他抬脚揣踹裂橱柜的门,铁锤“哐”一下把瓷盘砸了个粉碎,杀气腾腾地走过来。
下一秒,傅决寒紧绷的肩膀陡然一松,“通了......”
男人怔愣住,自嘲似的笑道:“开免提。”
对面声音先一步响起,是一道温柔中透着清冷的男声:“阿决?”
男人俯身凑到手机旁:“亲爱的,是我。”
对面顿时消音,手机连同的两个空间同时陷入死寂,孟一出了满身冷汗,一股寒意从头顶直贯脚底。
“对不起。”傅决寒低着头,眼底猩红一片,像被一把刀硬剜开心口:“小一在这儿,我不能......”
对面安静了足有两三分钟,才说:“知道了,告诉他,二十分钟,我会回去。”
电话挂断,傅决寒跪在摊开的行李箱前,右手捂着眼睛,像是灵魂都一并被抽走了。
“让他们走,我留下。”
“不行!”孟一冲过去挡在傅决寒面前,像只无助又愤怒的小兽瞪着男人:“你要干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他是你儿子,你想对亲儿子下手吗?!”
男人像听到什么笑话,讥讽地看着傅决寒:“就这么怕吓到他?”
孟一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什么意思,你到底想€€€€”
“栗阳!”傅决寒朝后大喊一声,同时攥着孟一的肩膀把两人拖到门外,一阵疯狂的拍门声后,整条楼道再次陷入安静,是栗阳把孟一拖走了。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傅决寒一直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男人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双腿交叠,父子俩谁都没有开口。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视频通话。
男人欣欣然接起来,画面里一个身形消瘦的人站在客厅中央。
他蓄着长发,脸上表情很淡,可能是匆忙之中跑回来的,浅蓝色的毛衣下摆沾了很多颜料,一缕头发从皮筋里逃了出来,胡乱地垂在锁骨旁边。
像一尾被水草缠绕在海底的人鱼,羸弱但漂亮。
两人隔着屏幕对视,一个双眼空洞,一个兴致盎然,男人先开口:“叫人,哑巴了吗?”
视频里传来一声呆板的回应:“戚哥。”
“小歌,你不会笑一笑吗,回家就让你这么不开心?”戚寒说着把镜头一转,抓着傅决寒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怼在屏幕前:“阿决也在这里,我特意找他来给你看一看,你们有半年没见了吧。”
傅歌看了一眼,双手紧握成拳,牵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像面具裂了两道缝:“谢谢。”
“这么生硬啊?”
戚寒朝保镖伸出手,后者拿起那柄砸牛排的锤子递给他,“知道吗,你又一次消失两个小时以上,按照以前的规矩我应该踩断阿决两根手指的,但今天我突然发现那对你来说无关痛痒是吗?”
“哗啦”一声,他攥着傅决寒的头发把人按倒在地,握着铁锤的手猛然抬起,对着他的脑袋直直砸下去!
“不要!”傅歌惊声尖叫,吓得紧攥住手机:“别动他,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跑出去的!”
男人动作停住,铁锤距离傅决寒的脑袋只有一寸不到,“怎么又哭丧着个脸,你就不能对我笑一笑吗?”
傅歌还在急声解释:“我没有偷跑,我只是出去画画,今天外面的桔梗开的很好,我想去看€€€€”
话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男人按着傅决寒的脑袋猛砸在玻璃茶几上,一小摊血登时就渗了出来,傅决寒全程连哼都没哼一声。
戚寒对着视频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亲爱的,我说过了,我让你笑。”
空气凝滞两秒,傅歌倏地笑了出来。
先是嘴角翕动、然后轻笑出声,之后就是放声大笑,声音越来越大,眼泪越淌越多,他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水,笑得难堪又可怜。
傅决寒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眼底积压着泼天的恨,指尖深掐紧掌心里,渗出层层血珠。
半分钟后戚寒把他扶了起来,不知道从哪找了条手帕,亲切地帮他捂住伤口。
“阿决今天也很听话,一次都没还手。”他话音一顿,像是恍然大悟,看向傅歌:“啊,可能是因为我把他的小男朋友请到了楼下做客。”
傅歌没作声,像副好看的壁画似的站在那儿,戚寒扭过傅决寒的脸给他看:“伤口处理好了,今晚是不是该给我一些奖励呢?”
傅歌眨了眨眼:“随便你。”
戚寒温柔地看着他:“家里的安眠药已经扔了,我不太喜欢jian尸,如果等我到家又发现你僵硬地像个死人一样,你的好儿子和他的小爱人回去坐飞机就得走行李托运了,明白吗?”
*
目的轻轻松松达到,戚寒离开时心情大好,甚至还帮儿子理了理衣领。
傅决寒撑着茶几站起来,抓了一团纸巾捂住伤口,视频还没有挂断,傅歌正站在客厅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颤抖得厉害:“阿决,你疼不疼啊......”
傅决寒没作声,过了良久对他比了个口型:再给我最后一个月。
傅歌怔愣一下,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后瞳孔瞬间瞪大:“你疯了吗?”
纸巾掉落,一串血珠顺滑而下,傅决寒说:“是。”
作者有话说:
mud我也疯了啊啊啊啊气死了!
第32章 “再离开我一次,就同归于尽吧”
半夜十二点,海边的夜风冷得像剔骨的冰刀。
傅决寒坐在阳台的石阶上,手肘撑着膝盖,他把烟递到唇边轻吸一口,明灭火星随之闪烁,启唇吐出时,浓白的烟雾转瞬就被风吹散。
在他脚下,散落着七八个吸完的烟蒂和两滴干涸的血,无心处理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一条砖红色的血痕从太阳穴一直蔓延到下颌。
冷风萧瑟,他头顶压着一片看不见的云。
“咚咚€€€€”
敲门声响起,傅决寒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可房门却自己打开了。
一道细窄的光亮刺进黑暗,他冷着脸回头,看到一对黄色的、毛茸茸的耳朵探了进来,随后是皮卡丘滚圆又笨拙的身体。
第一眼就认出那是孟一,傅决寒转手熄了烟,关上阳台的推拉门。
刚挤进来的皮卡丘愣了一下,逼真的玩偶脑袋落寞地垂了下去,连带头上两只耳朵都耷拉着。
仿佛他才是被关在门外的小狗。
“我抽了很多烟,味道大。”傅决寒的语调轻柔,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皮卡丘这才敢慢慢蹭过来,紧贴着推拉的玻璃门,把自己蹲成一小团,两只手全都贴在门上,像在隔空轻拍傅决寒的肩膀。
这一身玩偶服做的非常精致,是孟一最宝贝的珍藏,他十岁前总是把自己塞进去,然后对着镜子给自己跳舞,玩偶头顶还设置了小机关,只要里面的人轻轻一捏,皮卡丘的耳朵就会竖起来。
就像现在这样。
皮卡丘每竖一下耳朵,就用脑袋蹭蹭玻璃,动作幅度过大时屁股上的直角尾巴还会跟着一晃一晃,像在小心翼翼地请求他放自己进去。
傅决寒心里软成一团,伸手开门。
孟一进去的很小心,没发出一点声音,在石阶上找了一小块地方坐下,和他隔着一拳的距离。
不打扰的陪伴最能让人放下心防,傅决寒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问他:“呛吗?”
皮卡丘摇摇头,用它那两只没有指缝的手拿起香烟和打火机,艰难地点燃,又因为动作实在太不灵活差点燎到手,好不容易成功之后用两手夹着,颤颤巍巍地递到傅决寒唇边。
“不抽了,呛着你。”
孟一摆头,又把烟往前递了些,傅决寒笑了,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
皮卡丘高兴起来,一连竖了几次耳,圆咕隆咚的身体凑近一些,毛脑袋在他大腿上蹭一蹭,一副想贴贴又不敢的样子。
他很少有这么乖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像一只小动物,傅决寒只吸了两口就把烟拿过来碾灭了,问他:“你在安慰我吗?”
孟一犹豫两秒,说:“栗阳说你这个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但我实在担心,就过来了,我不说话,也不吵你,让我陪一小会儿行吗?”
傅决寒的心都快被揉化了,在胸膛里横冲直撞的怒火也慢慢熄灭。
他朝孟一摊开手掌,皮卡丘立刻把自己的脑袋放了上去,两只爪子抬起来抱住他的手臂。
“抱歉,今天吓到你了。”
孟一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才€€€€”
“和你没关系。”傅决寒直接打断他:“是我的问题,他这次回国很突然,又避开了我所有的暗哨,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他说着还揶揄一笑:“告白第二天就发现男朋友家是嘿社会,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说什么呢!”孟一仰头撞他一下,“那个畜牲做的事和你又没关系€€€€”
话音一顿,他悻悻一撇嘴:“对不起,我好像把你父亲给骂了。”
傅决寒笑了笑,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他坐上来。
孟一非常艰难地迈开腿,刚一坐下就被拥进了怀里。
“给我吸一会儿。”他声音哑哑的,把头埋进人颈窝里,像在埋猫肚皮。
孟一一动不动,乖乖充当玩偶的角色,就着月色看到他额角的伤,心脏疼得一抽一抽的。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称为父亲的,”傅决寒闭上眼,“至少他不能。”
孟一拍拍他后背:“寒哥,只要你肯说我都会听着。”
傅决寒抱着他的力道重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