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又觉得他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懒得多余计较,又或者之前一声不吭地帮他去搞定老田。
唐远还怀疑过宋亦川会不会等下课了再找他换回来,直到看他已经着手把东西往两边抽屉里整理才知是自己小心之人了。
所有人都坐下收拾一番后,老许让明津当班长,下课后把班上同学的名字按照位置登记出来贴在讲台上,方便各科老师点名。
然后又说了些下周开始住宿的事,以及班级纪律、考试周期、课业进度等安排,听下来整体节奏比普通班级快不少。
中午吃饭,唐远想喊宋亦川一起的,反正都顺路,但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宋亦川已经走了,跟那女生一起。
“这两人什么关系?”课间大家已经把各自原来哪个班的摸得差不多了,唐远旁边坐着的哥们刚好也是八班的。
“我也想知道。”齐新萌说。
唐远半信半疑。
“你看我干嘛,又没公开,我上哪知道去。”
这还不算公开?
都形影不离了。
“关系好也正常,原来在我们班上,他俩坐前后桌,那一片关系都挺好的。”齐新萌跟着他一块下楼,“听说老许分别找谈过话,谈完没见他俩避嫌,也没啥下文,估计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齐新萌去食堂,下到二楼之后先走了,唐远转去找杨启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没等他。
“怎么这么慢。”唐远赶到贾叔那时杨启帆正在敲碗。
“没说你呢。”唐远没好气。
“说我什么。”杨启帆笑着往窗边瞟了眼,“我以为你会跟他一起来。”
唐远看过去,宋亦川背对着他,两条长腿照旧无处安放,倒是他对面的女生,闻声抬眸,冲他们笑了笑。
挺漂亮的,不说校花也至少是他们班班花的级别了。
今天的菜是蒜苗小炒肉和土豆鸡块,厨房门没关紧,油烟滚了出来,唐远嫌屋子里闷,干脆拨了些菜进碗里,端去院子里吃。
说是说院子,其实就是个不到五平米的天井,上头搭了个四边都挨不着的小雨棚,棚子下面花花草草死了大半,枯叶泛着焦黄,凋零得满地都是。
“干嘛呀,吃个饭心事重重的,还跑这伤春悲秋来了。”杨启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陪他一块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我能有什么心事。”唐远说。
“那不是,我认识的人里,还就属你心事最重。”
唐远嫌他话多,头也没抬,“你猜过啊?”
“猜过呀。”杨启帆半点没觉得不对,“谁还没点好奇心了,我连你是不是看上姓宋的都猜了。”
“……”
“不过鉴于你这副死样由来已久,那会还没认识他呢。”
“滚。”唐远笑骂。
杨启帆起身,拍了拍他的头,“压力别这么大嘛,你爸妈都这么开明了,还有什么可愁的。”
“愁他们太开明了不行吗。”
唐远把逼装到底,这个年纪不就适合装逼嘛,他要是心里再不舒服点,绝对能装得比宋亦川还气场全开,生人勿近,技高一筹。
除了平时的作息调整,A班的假期被压缩到每周只剩周日下午半天时间,而这半天黄郡和唐一裕都是没有排班的,但唐远这天回家,他俩却一个都不在。
屋外天色阴沉,细雨灰蒙,唐远进门时忘了开灯,等想起来,已经不想开了。
他走进卧室。
跟杨启帆说他没心事,可眼前这间似乎不该由他来操心的老旧房子却时常叫他发愁。
太旧了,真的太旧了。
半数以上家具的添置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黄郡和唐一裕结婚的时候,与如今他俩衣橱里那些精致考究的衣服相比,就像曾经有过辉煌却在时代变迁中被淘汰的五星酒店一样风光难续。
以前唐远还会想不通,以他们一家的经济实力,何苦还要住在这种地方,想不通黄郡和唐一裕这样体面的人又是为了什么一忍再忍。
然而及至今日,答案愈发临近,他终于被迫清醒。
他在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发消息艾特他们,问他们去哪了,半个小时过去,没收到任何回复。
唐思榕来找他私聊,问他住宿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唐远压根把这事忘了,还以为学校会发,他问元谦,才知道所有的东西包括床褥被子蚊帐都要自己带。
明天就要搬过去了,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
唐远在床上躺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应该去趟超市。
他翻开手机,逐一点开对话框,最后落在宋亦川的名字上。
【逛街去吗?】唐远给他发。
【不去。】拒绝的话总是来得很快。
至于吗,一个表情气到现在,上回还有来有回的呢。
唐远当然没指望他会答应,他放下手机,黑暗里放空一会,爬了起来,穿衣服出门。
等明天他搬出去,每周日回来半天,这地方,就会真的像酒店一样。
甚至,他可能都不需要再回来。
第十二章 酷与不酷
这天晚上唐远叫了辆车,唐思榕从他进超市开始给他列清单,大的小的用得上用不上的列了一长串,还给他支付宝转了两千块钱。
唐远又给她转回去,正如唐一裕和黄郡一贯的开明,钱这一事上从来没亏待过他。
唐远有时候会缺也是因为他俩谁忘了,别的不存在,至少从来不跟他在这上面讨价还价,只要合理的基本都会给。
他买了不少东西,车开不进去,饶是精力旺盛如他,搬到宿舍楼下也累得够呛,元谦下来帮他跑了一趟。
宿舍位置比较惊悚,在教职工楼里面,唐思榕那会就是了,还以为是宿舍紧张没办法,现在看来是有意为之。
男生宿舍一共三间,每间住六个人,听说是老许分配的,唐远不好的预感显灵,果然,他们唐宋元外加一个清被安排在了一起。
也就明津不是男的,要不然他们朝代boys就齐活了。
哦对,那个清不姓清,没这个姓,因为名字里带清字,那天老许发完话,何茂清就自动坐在了明津后面。
唐远到得最晚,其他人都去上晚自习了。
“周日晚上也要上晚自习?”
“是啊,许老师那天说你没听吗。”
“那你怎么没去?”
“今天搬宿舍,可以不用去。”元谦帮着一块收拾。
唐远猜他留下来是为了等他。
也就是说真的只有周日下午半天休息时间。
那不是比唐思榕那会还严,那会周日是有晚上的。
确实不需要回去了,出门逛个超市就到点了。
空床位还剩下一个,贴了唐远的名字,在元谦上铺,靠北往里,隔一堵墙就是洗漱的地方。
唐远爬上去,发现宋亦川的床跟他紧挨着,他胳膊底下夹着枕头,正纠结朝哪睡,一看这人的枕头放在靠门那一边,立时改了方向,把自己的扔朝里。
他可不想他的头对着人家的脚,干脆一块脚对脚吧。
收拾完元谦说要回去上晚自习,唐远作为这个班的吊车尾,搬都搬进来了,再搬回去确实有点丢人,何况人家学霸都这么努力了,他哪有资格松懈。
他说他也去,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找点东西填肚子,忙活了一下午,晚饭还没来得及吃。
唐远去小卖部随便买了点包子饭团什么的,宿舍通往教学楼不到两百米的路被修建成堤岸的模样,一边筑起栏杆,底下通着条河。
河道不算宽,有时会有船走,但水质浑浊,景色优美什么的完全谈不上,反倒是冬天从河面上吹过来的风能烈得叫人脑门生痛,唐远走这一路,张嘴灌下去不少,胸口连着胃全是凉的。
他倚着栏杆站着,听着从远处传来的汽笛声,低头看水面,没来由地想知道,吹了这么久,这会水里的温度,是不是跟他人一样凉。
想法一脱缰,就有些危险,吃完手里的东西,唐远返回去买了两杯热可可,给元谦带了一杯。
回到教室正值中场休息,裹着一身寒气,路过时惊扰到了前座的人。
宋亦川看过来,唐远正把热可可往元谦桌子上放,回头看到他,抬了抬另一只手,“要吗?”
宋亦川摇头,给了他几张卷子,唐远坐下来,留下自己那张,剩下的往后传。
本以为进了高三之后那段日子已经够枯燥无聊了,到了这里才知道还有比这更枯燥无聊的。
排满了的课,做不完的卷子,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和吃饭,基本都待在教室里,就连课间十分钟都鲜少有人站起来走动。
而且他们不仅晚饭时间比普通班级少半个小时,晚自习还又多了半个小时,出去吃小食堂的那点愉快基本没了,回到寝室更是,稍微收拾下就得睡了,第二天起来一切照旧。
唐远跟唐思榕抱怨,问她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有没有老师给特别关照什么的。
唐思榕说没有,没有的原因是她压根不觉得苦,【上学多有意思呀,尤其进了高中以后,竞争那么激烈,每天算分数等排名,没有比这更充实的了。】
【停,死到铺,摇了我吧。】唐远光听都觉得痛苦。
【你就没有想超越的人吗?】唐思榕问。
唐远抬头,看了眼宋亦川的背影,回了句没有。
他想超越的人已经快要登顶了,以至于想这个词放在他身上本身就有些不自量力。
而唐远之所以会自取不自量力,是觉得与之相比,自己好像就这一点落了下风。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彼时斩钉截铁的判断,可能是他这辈子对自己最大的误解。
宋亦川很少听课,多数时间都在刷题,这点跟元谦一样,会了的东西自然不愿意再浪费时间,所以唐远每每抬头,看到的,都只是这人校服外裸露的一截脖颈。
白是真白,唐远没见过周围哪个男生的皮肤有像他这么好,人瘦的缘故,低头时骨节微凸,小幅度地隆起,那一汪白衬在黑色毛衣外面,借此滑落向前,延伸着没入发尾,亮得几乎有些刺眼。
……唐远一时出神,反应过来自己真是有够无聊的,看个男人看这么起劲,他刚要移开视线,猛地听到老许点他的名。
“看什么呢,课不好好听,他脑袋上有字还是怎么的?!”老许吼道:“上来,把这道题做了。
“……”唐远想问哪道?
他磨磨蹭蹭起身,宋亦川似有所感地回了下头,四目相对,谁的脑袋被看了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