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第一次朝他笑过外,再之后,特别是他跟宋亦川熟起来后,谢瑶就再没跟他说过话,多数时候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像是有意忽略了宋亦川身边出现的他这样一个大活人。
说得再直接点,谢瑶排斥他,唐远当然能感觉到,这种排斥是源于他成绩不好融不进他们的团体,像何茂清那样,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唐远不得而知。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想被当成空气,尤其是宋亦川周围的空气,所以他越发在意宋亦川和谢瑶的关系,想听他对此更为果断的答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如果是,那他以后不找宋亦川陪他跑步吃宵夜就是了,占用别人男朋友的时间是可耻的,哥们也不行。
但如果不是,谢瑶这态度就是有问题的,连带着宋亦川也有点不正常,唐远不信他一点都没感觉到。
“这两人,真不是在谈吗?”杨启帆看着前面一男一女十足登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道。
“走一块就是在谈啊。”唐远嗤之以鼻,“姓宋的还天天陪我跑步呢,要谈也是我俩谈。”
“那你俩倒是谈啊。”杨启帆笑。
唐远说是在开玩笑,脸上却半点笑模样都没有,他突然想到,宋亦川真要谈,谈就是了,就他那稳如老狗的成绩,谈恋爱影响学习什么的放他身上压根不成立。
既然这样,他怕什么?怕耽误别人的成绩?
唐远想到每次问宋亦川时他的态度,不是不愿意说,就是给他脸色看,捂得那样死,像别人多碰一下都是罪恶,既然谢瑶也不待见他,那姓宋的还来跟他废话什么。
唐远越想越不舒坦,他觉得宋亦川就没把他当朋友,莫名其妙卷进这种三角关系,显得他这人特别多余。
而他最不喜欢听的字眼就是多余。
四人前后脚进了小食堂,以往贾叔桌子都是分开摆的,菜也是分开盛,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看他们四个经常一块出现,他特意把旁边的桌子搬过来,给他们凑了个四人桌。
唐远看到的时候没说什么,杨启帆转头招呼宋亦川一起。
而在这之前,每次他们四个走一块,都是宋亦川和谢瑶在前,唐远和杨启帆在后的队形,进了门也是,通常谢瑶直接往窗边老位置走,宋亦川自然跟她一起,所以这么长时间,他们从来没一块坐过。
来的时候一起来,坐的时候分开坐,以前桌子不摆一块还有理由,现在连贾叔都看不下去了。
唐远等着宋亦川发话,他决定如果宋亦川真的坐了,他可以不计较谢瑶,也不计较他在这件事上的不爽快,以后该怎么处还怎么处,他又不跟谢瑶抢什么,心眼真这么小还谈什么恋爱。
而如果宋亦川不坐……唐远等了一会,宋亦川果真没坐下来,谢瑶还是往窗边走,他跟杨启帆打了声招呼就也走了过去。
好,很好。
唐远拿起筷子在桌上戳了下,吃饭。
杨启帆咳了声,像是也感觉到了尴尬,这之后两人顾着吃饭,一句话没说。
吃完唐远就先走了,以往可能还会等一等,现在还等个海绵宝宝的锤子。
也就只有杨启帆这样的,会压根不当这事当事,转头又跟唐远插科打诨起来。
他胳膊一抬,十分顺手地往唐远肩膀上搭,欠嗖嗖地发表饭后感言,“谈还是得他俩谈,你谈不进去。”
“滚。”唐远崩久了腰酸,这会有的靠,干脆半倚在杨启帆身上。
快进校门时,背上突然多了股道力,推着他往前,把他从杨启帆身上推了出去,跟着宋亦川的声音传来,“好好走路。”
这四个字不知道哪戳到了唐远的神经,他火一下上来了,当即手一甩,回身冲道:“怎么走路的要你教,管好你自己。”
他这话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脸色十足的难看,杨启帆和跟上来的谢瑶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唐远没看他们,转头走了。
这天晚自习,老许讲完卷子,喊唐远出去。
起身时周围人脸色各异,宋亦川似乎回了下头,元谦则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不远处传来一声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冷笑,不用猜都知道是何茂清发出来的。
各科试卷改得差不多了,不仅唐远,A班所有人都能预感到老许这时候喊他是为了什么。
出门没走多远,唐远跟着在楼梯口站定,听到老许问他对这次月考成绩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唐远一脸坦然,主要是有也没用,考都考完了。
“看样子你是心里有数了。”老许不大满意他的态度,保温杯往阳台上放的时候,杯底撞出不小的动静,唐远有点担心会不会磕坏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老许眉毛一竖,立马瞪了过来,“问你想法跟我说没想法,考成这样你没想法,你来干什么来了?!”
他突然拔高的音量让唐远不禁怀疑教室里的人是不是能听到他俩的对话,他沉默片刻,“我无所谓,我本来就……”
“本来就什么?!”老许一声怒喝打断他,“本来就不行?本来就不想来?那你当初上这干嘛来了!啊?!好玩?还是赶时髦?”
“唐远我丑话说在前头,别以为进了这儿就稳了,往届上来下去废掉的人可有的是!你无所谓,你当我安慰你呢你无所谓!你要没这心理素质,趁早给我哪来的滚回哪去。”
唐远已经不想去在意听不听得见的问题了,这要还听不见,除非里面的人都聋了。
老许口头禅“我丑化说在前头”,一旦这句话出现,紧跟着就全是放飞了没有边际的丑话。
唐远看老许在气头上,抿了抿唇没说话,A班名额就那么几个,他多占一个,就势必有人上不来,这没什么好说的。
老许看他低着头,终于有了点反省的姿态,他缓了口气,拿起杯子,吹开上面一层铺得满满的茶叶,“你姐前两天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你的情况。”
唐远抬头,木然的神色略有松动,唐思榕那次要来他没拦着,他很少跟她唱反调,但其实他是不想她来的,因为他知道老许会怎么想。
“她要不说,我还真没想过你居然是她的弟弟。”
“我让您怀疑了是吗?”唐远看着他。
“你还知道,你姐可是年级第一,你呢,连前三十都保不住。”
“我也怀疑。”唐远笑了笑,“您看我们俩哪都不像吧,连名字都不像,我要叫唐思远您可能就想过了。”
“你叫不叫唐思远都跟她差得远着呢,别在这跟我做文章,现在才第一次月考,往后还有那么多次,你要还这副态度,找你们老田去,我不拦着。”
唐远确实犹豫过要不要回去,但那都是想想的事,眼下还有一次机会,什么都不争就走有点太孬了,而且就算他肯,老田也不会放过他。
她可是恨不得他哪天死了牌位都要供在A班里的人。
为了不让老许再吼得人尽皆知,唐远适时低头,“我下次一定好好考。”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明天把你父母叫过来一趟。”
“那怎么行。”唐远脱口道。
“怎么不行?你是家里缺还是怎么的?别人喊得你喊不得?”
“……”就他们家那样,还真跟缺没什么两样,“我姐当年喊过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没喊过,那我也喊不来。”
“她那是不需要喊,你要喊不来你也别来了。”
老许放下狠话,留唐远一个人在风里反思,明天就是周日,下午还放半天假,条件摆明了都给他创造好了。
唐远是准备回趟家,但不准备因为这点事惊动黄郡或唐一裕,他俩不管这些,喊了也没用,喊他们还不如老许自己吼的那两嗓子。
要真不让他待下去,他回去找老田也挺好,还省得……唐远想到宋亦川推他的那一下,以及毫不犹豫跟着谢瑶走的样子……操,爱谁谁吧。
第二十一章 上来与下去
“……我就说他那样待不长, 就那点儿分也好意思,还无所谓?呵,一时侥幸走了狗屎运, 真当自己是棵葱了……”
唐远还没进寝室门, 就听到何茂清在背后议论自己, 嗓门大得生怕他撞进来听不见,元谦跟他一块回来, 闻言拉了他一把,朝他摇了摇头。
“没事。”唐远示意他别紧张,不过就是嘴欠说他两句而已, 不痛不痒不恶心人的, 不至于。
何况何茂清说得也不算错, 他是有点太把自己当葱了。
唐远推门进去, 何茂清的声音立马小了下去。
“你,你干嘛?”何茂清摆出戒备的姿态,在唐远朝他丢过去一个不甚友善的眼神时, “你别又耍横我告诉你,你自己说无所谓的,老许骂你的话我们可都听见了……”
唐远冷哼了声, 往自己床边走去,余光瞥见何茂清正泡在盆里的脚颤了两下, 要缩不缩的样子,大概是怕他又发疯,再给他来上一脚, 连带着旁边的齐新萌都露出有些惊恐的眼神, 生怕再受牵连。
唐远懒得理他们。
何茂清这人,典型的有本事嘴欠没本事认, 上次过后,唐远听说他去找老许要求换寝室,理由是宿舍关系处不好有矛盾,可又说不出来具体什么矛盾,被老许一句心思多放在学习上给骂了回来。
后来跟他那女朋友也没下文了,不知道是分了还是有意避着唐远,算是有段时间没作妖了。
唐远对他要求其实很简单,别恶心他,别触他霉头就行,别的他无所谓。
他也不想咋咋呼呼表现得自己有多另类,成绩追不上就算了,整得跟这班里的恶霸似的。
唐远把带回来的书扔床上,找了衣服排队去洗澡。
宋亦川已经洗完出来了,正在水池边洗衣服,唐远推门进去,从他身后经过,两人都没看对方。
等到唐远也洗完出来,宋亦川那两件衣服居然还没搓完,快熄灯了,唐远赶紧把自己的也泡上,虽然进了A班之后摸黑洗衣服是常有的事,但能早点躺上床哪怕多一分钟也是赚的。
元谦急匆匆地续在唐远后面进了浴室,就剩他还没洗了,外面何茂清小声地说着话,不知道是不是又在骂他,除此之外,整个卫生间便只剩下衣服搓洗,以及冷水被无数次翻起搅动的声音。
唐远洗衣服很快,衣领袖口搓完了事,其他地方简单过一下,放水的间隙,他去外面把热水瓶拿进来,放在浴室门口,怕一会万一停水了元谦还没洗完,最近热水不太稳定,据说是锅炉坏了。
宋亦川的视线跟着他,一直到唐远做完这些再次站到洗手池边,他摘下耳机,“你跟老许说你不想来A班?”
“你不都听见了吗。”何茂清说你们都听见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其实这话唐远不该说的,真的,显得他眼高于顶不自量力,假的,那他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唐远淡淡一笑,“我什么样你看不出来。”
“你什么样?”宋亦川伸手,把他这边的水龙头关了,“你说你家里没人逼你,那是谁在替你做决定?”
“没人逼我的意思是没人替我做决定。”唐远语气不耐,一副不愿意再多聊的姿态,衣服也不打算洗了,转身要走。
宋亦川拉住他,两人对峙片刻,他先一步缓和下脸色,“以我对老许的了解,他今天跟你说的都是气话,他不会那么轻易让你下去的。”
“他说不会就不会吗。”唐远落下去的笑再次浮于唇边,“再有一回,你觉得他靠什么拉住我,靠他班主任的身份?”
宋亦川敏锐地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另一层意思,“你想下去?”
唐远没说话,就在这时灯熄了,四周陷入黑暗,只水池里老旧的瓷砖泛着青白粼粼的光。
一记瓶子倒地的声音,不知道是哪的洗衣液被碰翻,余音未散,宋亦川压低了的声音随之响起,“既然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上来?”
“你这什么问题?”唐远愣了愣,“规则又没不允许我上来,学渣想来体验生活不行吗,我打扰到你们了是吧。”
他真是奇了怪了,说好的年级前三十,他进了,没走后门,没作弊,凭本事进的,就算走了狗屎运怎么了,狗屎运就不是本事了吗。
他当初没碍着谁,现在待不住了想下去也没碍着谁,规则摆在那,不是他定的,也不是他想改就能改的,宋亦川此刻质问的语气,像是到头来全成他的错了,实验中校史上应该不缺他这样的人吧。
“你在说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后,宋亦川问,以他一贯的,猜疑的,在唐远触及某个敏感问题时总会出现的语气,甚至比之前还要冷漠的,问出了这五个字。
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