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痛不如短痛,抱着这样的心思,他能在他身边待多久呢,等毕业了宋亦川和谢瑶双宿双飞,结果和三个月前的现在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不回家?”
“不想回。”
“带身份证了吗?”
如果说前一个问题是勉强,到这唐远再不明白也该明白了,宋亦川拒绝了他。
“我就这么讨人厌吗。”唐远笑,笑完又觉得挺没意思的,讨厌不讨厌的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不讨厌宋亦川也不会跟他做,讨厌就更不可能了。
唐远没有看到宋亦川就站在窗帘背后,自然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就在他家楼下,一时间没想好去哪,他干脆在小区绿化带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去找杨启帆吧,问题是他跟他爸妈住,要看到他这副样子,必定要惊动他家里人。
找以前三中的朋友也行,但都太久没联系了,突然这么出现,免不了被问东问西。
唐远想着,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把本就所剩无几的光遮得严严实实,头顶的雨骤然停了,宋亦川撑着伞,出现在他面前。
唐远站起身,一米八几的个儿,伞下的空间顿时变得有些局促,他往后退了点,宋亦川手腕轻动,伞跟着朝他这边倾斜。
在唐远开口前,宋亦川板着面孔,先他一步,“我现在问你怎么了,你如果还是只会说心情不好,那趁早离开这儿。”
唐远一愣,接着笑了,“还是你懂我,不怪我这么惦记。”
他看到宋亦川的第一眼就在笑,夜幕里眉眼都笑淡了,如缚茧般裹着层雾气,化不开一样。
宋亦川以前觉得自己了解他,直到现在越发地看不懂,唐远真的喜欢他吗?不喜欢为什么要跟他提那种要求,那种……在他看来不该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该提的也不该对着他提的有些匪夷所思的要求。
而此刻当他看着他,除了偏执,宋亦川在他眼里看不到任何爱慕,唐远并不喜欢他,他只是发了疯,因为某些他不知道的原因,迫切地想要一个发泄口。
为此他尝试了很多种方式,一次比一次极端,直到这一次找上了他。
可他又凭什么要陪着他疯呢。
“上去吧。”唐远朝后又退了两步,冲宋亦川挥了挥手。
宋亦川想把伞给他,但唐远这一身,显然早不需要,“走了。”
他一步步退进夜色里,直到大厅里的光再也照不到,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为止。
再然后,这个轮廓也不见了,彻底消失在了雨夜。
第三十六章 做与不做
四月底一场考试, 唐远排名一百名开外,回天乏术,老田痛心之余, 只能选择接纳他。
杨启帆兴冲冲地来接唐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喜事, 他可能是在场唯一一个对这件事有遗憾但更乐见其成的人,“我就说这地方不适合人待吧, 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走走,赶紧跟我回去。”
A班一群人中龙凤, 压力可想而知, 再加上那什么三十名上下的糟烂规定, 压根不把人当人, 往死里整呢,亏学校想得出来,高三了, 不想着怎么□□,好家伙,居然还在这搞心态。
尤其唐远又是非常规型选手, 那不分明搞的就是他嘛,杨启帆觉得与其这样, 不如回到普通班,老田喜欢他,他在也有个照应, 尤其现在朱化也不搞事了, 总之不耽误,一样考大学。
所以他对待这件事的心态要比一般人好, 来的时候高高兴兴,走到唐远座位上,帮着一块理东西,理着理着,发现周围气氛越来越不对,元谦直接就哭了,他一哭,后面的明津跟着一块哭。
杨启帆:“……”
啊这……不至于,又不是见不到了。
再有一个多月,高考一过,大家还是朋友,那会时间还空,多出来聚嘛,就算以后去了不同的大学……算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毕竟唐远那会走,他也是难过了一阵的,何况元谦对他感情不一样。
他示意唐远,唐远跟元谦说话,杨启帆顾着装东西,来的时候都搬了两趟,回去更不用说了。
实验中卷量惊人,A班尤其,杨启帆特地找了纸箱和平板车来的,他一摞摞地往里扔,边扔边感叹,难怪好好的人变成这样了,换他早疯了。
老许跟唐远的说法是宿舍不急着搬,干脆不搬也行,普通班也有不少人住宿的,这都没两个月了,搬来搬去的折腾。
唐远却说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想住,正好这样不耽误他跑医院,唐思榕现在特别清醒的时候不多,每每看见他在,他也是找各种理由辩解。
搬寝室那天,唐一裕开车送他到宿舍楼下,唐远特地选的晚自习上课的时间,怕被元谦知道,上回他哭的事搞得唐远措手不及。
没想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真能哭出来,不过也能理解,A班作息跟普通班不一样,经常是交替着,确实他搬走之后除非特意,再要见就难了。
说来也有意思,明明同处一个学校,却像是活在不同的维度空间,唐远自从搬回来后,再没跟元谦一起吃过饭,见面的次数更是寥寥。
期间他只见过宋亦川一次,那次是他有事,去食堂晚了,宋亦川走在他前面,一个人,没见到谢瑶。
唐远没喊他,学校食堂分东西两个,到岔路口,看他往常去的那个走,唐远临时改方向,去了另一个。
大件行李装上车,唐一裕说下楼去抽根烟,车里等,让唐远收拾完就下来。
还剩一些衣服和零碎日用品,唐远自从回到一班,就没住过宿舍了,衣服被元谦收好叠整齐了放在床上,他一一装进行李箱。
装完去卫生间里又检查了一遍,看还有没有什么漏的,出来的时候,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宋亦川推门走了进来。
唐远没想到他会出现,转头的霎那四目相对,一时间愣住了。
“回来拿点东西。”宋亦川说。
唐远点点头,推着行李箱,没注意宋亦川拿了什么。
而就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他听到宋亦川在身后问他,“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口中的“这”如果指的是从A班离开的话,唐远确实没太纠结,A班管得严,又是强制住宿,自从唐思榕住院,对唐远来说限制诸多。
他不可能安安安心地待在学校里,一待一个星期,只在周日的时候陪她一天。
至于其他的……
“差不多吧。”唐远笑了笑,“离我真正想要的还缺了一样,不过人生嘛,总要有点遗憾。”
他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宋亦川,或许没那个意思,但只是视线从嘴唇到眼睛一个几不可察的跳跃,落在宋亦川眼里有股莫名的轻佻。
这缺了的一样是什么不言而喻。
“我想知道理由。”
“什么理由?”
宋亦川蓦地加重了语气,“你想跟我睡的理由,别说这个也不能告诉我。”
唐远想了想,没想好该怎么说之前,宋亦川又道:“我不管你遇到或者正在经历什么,不可能指望跟我睡一觉就能解决。”
“是不能解决。”唐远坦然,没有什么事是找人睡一觉就能解决的,有也是馋人身子的借口,“能让我心情好一点算吗。”
“这是我唯一能让你心情好的办法?”
唐远摇头。
“那就告诉我别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宋亦川觉得唐远把问题想歪了,走入了死胡同,现阶段他很茫然,很痛苦,他可能需要陪伴,但最理想的方式一定不是眼下这种。
而从唐远的角度,这是他最后能得到这个人的方式,所以他魔怔了一般,只要宋亦川答应,他对命运就像是终于有了还手之力。
听起来太过幼稚可笑,就因为宋亦川对他好,就活该被骚扰,被拉下泥潭。
“误会了。”唐远说:“我摇头是因为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但你应该不是那个唯一。”
“什么意思?”宋亦川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预感。
唐远宽慰他,“不是非你不可的意思,所以别紧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
他以为说完这句话宋亦川能轻松一点,他唐远就是这么随意的一个烂人,没必要跟他计较。
马上就要高考了,考完该走的走该散的散,以后谁还记得谁呢,回头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吧。
何况也没怎么咬着。
结果就在他要出门的时候,宋亦川一把拽住了他,“你想找谁?”
“上课了。”远处传来铃声,唐远提醒他,但宋亦川没有放手。
唐远于是说:“不管是谁,能让我高兴就行。”
“你就……只图眼前的高兴?!”宋亦川眼里有血丝,看着像没睡好,他话应该到了嘴边,无非是想骂他轻贱,可惜教养太好,骂不出来,临时改了口。
宋亦川应该是震惊的,震惊于他的不要脸,这点唐远无法反驳,他确实挺不要脸的,一般人说不出来他这话。
随意又老道的模样,仿佛久经沙场。
唐远懒得再跟他纠缠,他挣脱开,留下一句,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推门走了出去。
坐上唐一裕的车,唐一裕灭掉手里的烟,老许后来又找他谈过一次话,或许是最近的事已经够让他们精疲力尽,又或许A班本来就不是他们对唐远的期待,所以回去后,他和€€郡并没有责怪他。
说也说了一点,算是叮嘱,让他少逃点课,唐思榕这边有他们在,他的主要任务还是要放在高考上,毕竟人生大事,考完不仅是对唐思榕,也是对他自己的交代。
一番话让唐远恍然觉得,€€郡和唐一裕已经意识到并且开始担心他会因为唐思榕的事耽误高考。
如果时候真的不那么凑巧的话。
唐远没有答应,也没向他们承诺任何,唐一裕便说要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
但这个时间一直也没有找到,唐远上车后就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拒绝任何交流,唐一裕只能作罢。
这之后又过了几天,接近五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高一高二年级搞主题班会活动,那天下午整个学校的气氛都很活跃,连带着高三都被放了两节课的假。
宋亦川打算回趟宿舍,从教室出来往楼下走,拐弯时不经意地一撇,在一群人中间看到了唐远。
那是个相对隐蔽的位置,在教学楼的背面,靠近车棚,经常有学生课间或放了学后在那边聚集,以往他看到过很多次,匆匆一面,固定是那几张面孔,没什么可留意的。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他在意,是因为在那一群人里,有个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唐远身边出现的人。
朱化。
宋亦川停下来,往下看,唐远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烟雾袅袅里抬起了头。
他指间夹着烟,那烟被风吹得散了形状,恰巧这时朱化跟他说话,这人边界感很低,对长得好的人更低,说话就说话,非得凑近了,于是从宋亦川的角度,看他歪着头,就像是在……吻唐远的脖子。
宋亦川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眼前的一幕叫他气愤,甚至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原谅他了?
这么快就能打成一片,那之前那些算什么?
他在最开始怀疑过唐远和朱化的关系,此刻亲眼所见,唐远暧昧不清的态度,几乎要坐实他的猜想,这让他觉得无比荒唐。
唐远脖颈微弯,避让着朱化,眼睛却直直看向宋亦川,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甚至还对着他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手臂上有伤,他大概还想打个招呼。
宋亦川转身从阳台上消失了,他重新上楼,回了教室。
这天晚自习课间,唐远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现在随身带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怕漏过任何一条消息。
不过如果是唐思榕有事或者€€郡他们找他,一般都会打电话,所以唐远没第一时间看,而是等手上一道题做完了才拿出来,与此同时杨启帆推了推他,示意他看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