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日/戒断 第61章

苏洄没来由地为此难过了,但还是假装开心地跑过去,不顾他人眼光扑上去抱住了他,虽然这个拥抱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宁一宵露出浅的笑容,握了握苏洄的指尖,同他一起上去了。

咨询过程中,在外面等候的苏洄似乎比宁一宵还要紧张,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地撞击着胸膛。

他迫切地希望出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只是他想得太多,宁一宵其实很好。

等待叫号的大厅里,长椅一排排坐了许多人,苏洄的旁边就是一€€年轻情侣,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他们正在玩一个小玩具,是吃豆子的恐龙,男孩儿摆弄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彩色的豆子撒了一地。

苏洄弯腰帮他们捡了许多,两人一直道谢,苏洄笑着说不客气。

他们很开朗,很快同他做了介绍,男孩子叫于杰,女孩儿叫莉莉。巧合的是,莉莉同样患有双相,和苏洄一样。

大约是有了共同的病症,他们便多聊了几句。从两人的言行举止来看,是一€€非常相爱的小情侣,眼神都离不开彼此,手也一直紧握,苏洄看着,都感受到十分确凿的幸福感。

“我们打算过两年就结婚的。”莉莉十分兴奋,“等小杰把驾照考下来,我们要去旅拍婚纱照,你知道旅拍吗?”

苏洄点头,“我也很想去旅游,全世界都看一看。”

“去啊去啊。”莉莉笑起来有两只酒窝,“你可以和我们一起。”

苏洄看她就像在看躁期的自己,所以只是笑了笑,没有打消她的热情,“有机会的话,我非常愿意。”

于杰又询问道:“那你是陪谁来看病?你应该是在等人吧。”

苏洄几乎没有犹豫,笑着说:“我陪我男朋友。”

因为他们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苏洄才能毫无负担地将自己最想让全世界都知晓的秘密袒露给他们。

这一€€萍水相逢的小情侣,成为这段感情目前为止唯一的见证。

聊了一会儿,宁一宵出来了,苏洄第一时间注意到,跟两人道别,走到宁一宵身边,询问他的状况。

从医院离开,他们直接回了学校,宁一宵说想看论文,苏洄便陪他去了图书馆。放假,图书馆人本来就很少,他们还直接去到最少的那一层,苏洄直接找了个无人的监控死角,带着他过去,宁一宵看论文,他则借了一本书,挨着他坐着,安静阅读。

就在宁一宵研究论文模型正入迷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本书,遮挡住电脑显示屏,也遮住自己的脸。

下一秒,苏洄凑过来,€€着宁一宵的耳朵吹了口气。就在宁一宵为此转过脸的瞬间,苏洄吻了上来。

他吻得很深,金属质感的舌钉碰撞在宁一宵的齿尖,柔软的舌尖探进来,和宁一宵的勾缠,很不想分开那样,拼命地吸入他呼出来的热汽,唇齿相依。

一分钟后,苏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结束了这个吻。他眼神湿润,望向宁一宵有些错愕、又被染上欲念的脸,露出狡黠的笑容,将这本书上某一处的内容指给他看。

宁一宵看过去,那一行写着男女主在大雪下忘情拥吻彼此的场景。

苏洄大言不惭地说,“写得很美吧,我想学一下,就做了。”

说完,他看向宁一宵,像不懂事的小猫一再用行动试探主人的底线,“你会生气吗?”

宁一宵皱了皱眉,他怎么会生他的气。

只是今天的苏洄表现得有些奇怪,就像是很需要求证些什么,比如被偏爱。

“不会生气的吧?”苏洄凑过来,盯着他的眼,嘴唇还泛着暧昧的水光。他压低了声音,很小声说:“我好喜欢这样接吻啊。”

桌子下面,苏洄的足尖抵在宁一宵的脚踝。

“还可以再来一次吗?”

宁一宵勾了勾嘴唇,但并没有过来吻他,而是将苏洄拉到怀中,给了他一个很满很紧密的拥抱。

“心情不好?”

他宽大的手掌揉着苏洄的头发,吻了吻他的额头。

寂静的图书馆角落里,这个安抚的拥抱持续了十秒,宁一宵轻而易举看穿了苏洄用欲望掩饰的不安。

“不看了,跟我回家吧。”

第46章 P.待做清单

当宁一宵说出“家”这个字的时候, 苏洄想,他的心已经完全被俘获了,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 给其他任何人。

这个世界不会静止不变, 但至少这个时刻, 没有人比宁一宵更懂得他。

他跟着宁一宵回到了那间出租屋,三个月前, 这里对他只是一个借宿的地方,可以容许自己在这里躲一个孤独讨厌的夜晚。但现在,这个小小的房间被宁一宵称之为他们的家。

苏洄想自己是幸运的, 尽管生活不尽如人意, 但至少他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 而且宁一宵很温柔, 没有让他希求太久。

天快黑下来的傍晚,夕阳无法穿透地下室的墙壁。这里很暗,宁一宵开了一盏小台灯, 为这间狭小房间染下一小片暖茸茸的光晕。

他们缩着身体,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宁一宵给了苏洄毫无缝隙的拥抱, 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拍他的后背。

苏洄很任性地要很多, 要他抱和亲吻,也要他用更深一步的方式表达对自己的爱。宁一宵的表达方式也过分溺爱,什么都给, 毫无保留。

秋天的空气已经完全冷下来, 不留存一丝一毫夏日的温度,仿佛那个夏天从未存在过, 但房间里的温度却炙热。乳黄的灯光映照在苏洄汗津津的雪白脊背上,一起一伏,薄汗化作粼粼波光,每一滴都承载着盛放的欲望。

手指摁在宁一宵的胸口,指尖几乎要掐入皮肤里,松开的瞬间,又被宁一宵伸手握住,十指相扣。

他漂亮得像一幅名贵的画,是宁一宵过去做梦也不会梦到的那种。黏在脸侧的发丝、潮红的面颊、后仰的脖颈和薄刃般弯曲的窄腰,无一不呈现出无可挑剔的美。

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暮色也停留了格外之久,像是无法割舍这样的美好,在最后一缕天光离去时,苏洄的身体也落下去,陷入到宁一宵的怀抱中。

他半压在宁一宵胸口,像只猫咪那样在他怀中逗留许久,没力气说话,只好任由宁一宵清理收拾,给他抚慰和拥抱。

宁一宵给苏洄换上他的卫衣,很大也很宽,罩着苏洄的身体,似乎就可以抵挡一切他不想面对的事物。

他很温柔地亲吻苏洄的脸,感到他脸颊的温度退却了一些,人也有些困倦迷糊,于是低声说:“你叫起来也像小猫。”

苏洄耳朵很红,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压着声音,听上去不好听,所以解释说,“这里的墙很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很可爱,虽然只有几声。”宁一宵揉揉他的耳朵,凑近了,低声叫他,“小猫。”

苏洄听他这么叫,总会脸热。他扮出充耳不闻的样子,埋在宁一宵颈窝,腰很酸,又很累,于是不小心睡着。他以为睡了很久,睁开眼有些懵,问宁一宵自己睡了多久,被告知只有二十分钟。

“你今天怎么了?”宁一宵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家里闹矛盾了?”

“算是吧,我都习惯了。”

苏洄懒得将那些事都说给他听,要说起来就太多太多了,不差这一桩。唯独令他耿耿于怀的,就是草率的相亲结束之后,那个女孩儿最后留下的疑问。

那个问题始终在苏洄心头挥之不去,即便在他最幸福的时候,也会忽然间冒出来,像只飞鸟猛地撞在胸口。

“宁一宵。”苏洄手指抓着宁一宵后背的一小块衣料,忽然开口,“如果我的病一直好不了怎么办?”

宁一宵回答得不能算快,他从来不是不假思索的人,语气一如既往,很平静。

“慢慢治,这本来就是慢性病,不是一下子就能好的。”

苏洄却纠正并重新提问,“我的意思是,就根本好不了了。”

宁一宵感觉到什么,低头贴近他,“那也没关系,我陪着你。”

苏洄沉默了片刻,“那如果我死了呢?”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又意识到自己正在伤害宁一宵,所以加以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哪天我撑不下去了,不得已选择了离开。”

宁一宵很安静,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苏洄开始不安,并觉得愧疚,所以先一步道了歉。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他抱着宁一宵,将脸埋进他怀中,闷着声音说,“你把这几句忘掉。”

宁一宵忽然笑了一下,仿佛觉得他很幼稚。

然后他摸了摸苏洄的头,告诉他,“不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事。”

但他们都没有再聊关于这个病的一切。

仿佛为了弥补刚刚的失误,苏洄开始了别的话题,并且说得很多。

“宁一宵,我们以后可不可以搬去一个有海的地方住?”苏洄比了个很大的手势,“要很大一片的海,最好是每一间房都能看到。”

宁一宵说:“海都是很大一片。不过每一间房都能看到有点困难,除非住在小岛上。”

“小岛不行。”苏洄笑了,手玩着宁一宵卫衣上的绳子,缠来缠去,“我之前看过一个恐怖片,有点怕小岛。我喜欢阳光很充足的海边,最好房子里还有花园,种满我喜欢的植物,一年四季都有花可以看。”

宁一宵喜欢他畅想未来的样子,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唇,“嗯。”

但苏洄却因为这个吻打断了他的发言而假装生气,“我还没说完。”

“你说。”宁一宵改亲他的鼻尖。

“我们以后养狗吧,我喜欢小狗。”他抬了眼,眼珠亮亮的,像是小孩子的瞳孔,“最好是大一点的,可以一整个抱住的那种。”

宁一宵点头,也一整个抱住了他,“那假如我们以后养狗了,你想起什么名字,先演练一下。”

苏洄一下子被他的未雨绸缪给问住,想了半天,都想不到特别合适的,于是作罢,“你来吧,起名字的任务交给他的爸爸。”

宁一宵忍不住笑了,“那你是他的什么?妈妈?”

苏洄的脸蹭一下红了,这才意识到被绕了进去,栽进陷阱里,“我才不是。”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捂住宁一宵的嘴,物理打断施法。

果然,宁一宵这次没有学舌,苏洄这才放下心,收回手。

可就在这时候,宁一宵又很冷静地开口,“你对自己的认知倒是很深刻。”

“你……”苏洄掐了他的手臂,为自己辩白,“你是他爸爸,我是他的daddy,不可以吗?”

宁一宵抿着笑意,迫于他的淫威之下点头认可,“可以,当然可以。”他又问,“那你的七只小象呢。”

“对哦。”苏洄想起来,“虽然他们不可以被托运过来,但我们可以一起去非洲探望他们啊,等你的病好一点了我们就去,好不好?我要当着他们的面用口琴吹出七音阶,你给我拍视频留纪念。希望饲养基地干净一点,要不然我就自己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宁一宵点头,又问,“你会吹口琴吗?”

苏洄笑着摇头,像孩子一样,“不会,我们一起学吧。”

于是待做清单又多了一项。

他说了许多许多,很多其实苏洄自己都记不住,思维跑得太快,边说边忘,但宁一宵听得很认真,好像全都听进去了。

到了晚上九点,苏洄有些饿,之前的裤子弄脏了,宁一宵给他找了一条自己的换上,带着他下去吃宵夜。

老社区的后街支着许多小摊儿,有卖烧烤的,也有卖炒饭炒面的小店,宁一宵自己不太常来,但苏洄格外爱吃小脏摊,他也只好都听苏洄的。

刚点好东西,坐在露天的座位上,宁一宵的手机便开始响,一直是一个陌生的北京号码,打了三次。

因为总被追债,宁一宵对陌生的号码一向态度谨慎,但一周前才给债主汇了款,他直觉没这么快,而且他们一直用的是老家的号码,这一点也对不上。

于是,当那个北京的号码第四次拨来时,宁一宵起身,到一旁的僻静处接通了。

令他意外的是,电话那头是一个他根本没想到的人€€€€徐治。

徐治简明扼要地告知了这通电话的来意,“苏洄的外公找了他一整天,电话打不通,去学校也找不到人,我就想到你了,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宁一宵很警惕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徐治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这一点也不重要,连回答他都是浪费时间,但还是回答了,“我找你们系的老师要的,现在是信息时代,大家的数据都很公开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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