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盯着我看?”
“不会还没有恢复吧?”宁一宵笑了笑,靠近些,将苏洄的腰揽过来,拉入自己怀中,低头蹭了蹭他的耳侧,“小苏同学,你现在几岁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苏洄浑身的毛孔几乎都颤栗了一瞬。
[苏洄,你20岁的时候会做这种梦吗?]
他下意识想躲,却又被宁一宵死死摁住,推搡不开。
“说话。”宁一宵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廓。
苏洄此刻非常需要一个瞬间消失的超能力。
宁一宵见他这样,心里也清楚了,“看来是清醒了。”
“喝得太多了。”苏洄脸埋在他肩窝,闷声闷气地抱怨,“再也不喝酒了。”
“嗯,喝多了是不方便。”宁一宵摸索着他的脊背,“你知道昨晚弄了多久才……”
苏洄立刻抬头,用手捂住了宁一宵的嘴,眼神里满是恳求。
宁一宵点点头,表示自己不说了,他这才放开手。
“但是你喝醉的样子很可爱。”
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人非常想欺负。
“停。”苏洄不想让他继续回顾,打算自己起身去洗漱,可刚支起身子,才感觉到四肢百骸一点点漫上来的酸痛,动弹不了。
宁一宵却靠在枕头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抬起一只手,“免费提供起床援助服务,仅限小猫申请。”
苏洄拿他没办法。现在的宁一宵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非常得意。
“那你帮我……”
“好的。”宁一宵立刻起身,俯身抱起苏洄,带他去了浴室。
洗漱完他们又在浴室接了很长的吻,边吻,宁一宵边揉苏洄的腰,窒息感带给他麻痹的快乐,但宁一宵却适时退开了。
“你需要补充水分,嘴唇又有裂口了。”
“可能是你咬的。”苏洄小声反驳,“你接吻时总喜欢咬我。”
宁一宵丝毫不为此感到愧疚,反而大言不惭,“因为舒服。”
下楼后,苏洄动作慢吞吞地来到餐桌前,接过他递来的水杯,盯着宁一宵的脸喝水。
宁一宵是真的变了很多。
六年前的他需要时刻用好亲近的表象伪装内核的冷漠,所以很矛盾,绷着的同时又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却又受生活所累。后来再重逢,宁一宵的冷漠展现得很直观,也很别扭,但随着他们的相处,他似乎也渐渐表露出更多身为人的情感和欲望,有时候也会像个孩子一样,喜欢幼稚的恶作剧。
走进他的不同阶段,就是苏洄面对人生的不同试炼。
他可以在眼神交汇的第一眼抓住宁一宵下陷的灵魂,也可以像照镜子一样,透过他看到自己的失控和沦陷。每一次拥抱和亲吻,既是探入彼此最脆弱的部分,也是疗愈。
他们都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但那些摇摇欲坠的时刻,都因彼此的存在而变得稳定。
改变或许就是相爱的意义。
“又盯着我。”宁一宵察觉到,笑了笑。
苏洄放下喝完的水杯,走过去抱了他很久。
“怎么了?”宁一宵轻抚他的头发。
“没什么,喜欢你。”
苏洄只希望他永远都不需要再用冷漠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孤独。
希望他快乐。
光是在母亲遗嘱上签字还不足以继承全部的遗产,苏洄回到国内,在陈律师的指导下,又前往银行和信托处办了许多手续。哪怕不算上那些房产,光是母亲给他留的天价信托金足够他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但这些转移到他名下的财产也间接害死了母亲,所以并没能让苏洄开心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可以一次性还清所有的债务。苏洄整理了账单,将之前因为外婆的病借的一笔笔钱都算清楚,一份份还出去。
其中当然也包括宁一宵的。
“我知道你不想收。”苏洄语气真诚,“但之前说好了是借的,不能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就糊弄过去。”
宁一宵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只反问了一句,“可是我男朋友六年前就替我还了债,这怎么算?”
苏洄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宁一宵挑了挑眉,“我是在医院躺了大半年,也不是死了,那些人想来找我麻烦太简单了,但他们都没来,很明显是被摆平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大发慈悲,帮我这个穷小子一口气还20万呢。”
“那你还觉得我不喜欢你?”苏洄抿起嘴唇,笑得像小孩,凑过来坐到他腿上,两手搭在他肩上,亲了亲宁一宵的眼角。
“你不是穷小子,你是大总裁。”
宁一宵半仰着脸,没什么表情,“第一个字我认可。”
“宁一宵,你真的很不正经。”
“这个也认可。”
距离展览只剩下最后两天,苏洄几乎要被焦虑淹没。
他陷入一种诡异的境地,既因为轻躁狂而灵感满溢、充满效率,不知疲倦,但同时又极度担忧自己的作品不会为人所喜爱,怕他做的一切都是垃圾,不够拿出来堂而皇之地展示。
更害怕的就是自己会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突然进入郁期,搞砸一切。
这样的念头早在处理关诚的事时就冒出过数次,回国的那几天也是,苏洄明显感觉到自己状态的不稳定,害怕一转身,他就被打入抑郁的深渊之中。
这次的躁期格外长。
苏洄很想继续延长,甚至在吃药的闹钟响起时,会产生把手心的药片倒掉的想法,他实在是不想离开轻躁狂的状态。
但想到宁一宵的嘱托,苏洄还是没这么做,乖乖服下了药。
由于之前临时回国,很多工作都是凯莎自己办的,回来后他们见了好几次面,讨论工作进展,凯莎效率很高,基本搞定了一切。
“你上次参加那个活动,在网上讨论度太高了,好几个之前拒绝了我的投资商又跑回来找我,还说希望可以长期合作,他们很愿意支持我们巡回展出。”
苏洄对此惊喜又无奈,“我怎么有种靠脸养活本职工作的感觉。”
凯莎笑了,“我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准儿你可以深入发展一下兼职业务。”
揶揄几句,话题落回到正事上。凯莎做事雷厉风行又十分严谨,言语里不断地强调展览第一天的重要性。
“当天会有很多媒体到访,我安排了一个小的集体采访,也提前拿到了一些问题,你可以先准备准备,免得到时候会冷场。”
她将文件递给苏洄,“这是应急手册,你也可以先看看,里面是我列出的有可能出现的状况,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不过用不上最好。”
“明天我们把场馆里所有的设置都检查一遍,提前预演一下,千万不可以出错。”
苏洄压力几乎要爆表,但表面看上去还算平静,点点头,“好。”
下午他给许久没有聊天的Sean发去了消息。
[Eddy:好久不见!我最近要开首次个人展了,很想邀请你来看,这个展览持续的时间很长,你可以等有空了再来看看。我想给你一份入场邀请函,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快递呢?]
十几分钟后,他收到了回复。
[Sean:真的吗?恭喜你。你的个人展我当然不会错过,非常荣幸能收到你的邀请。]
他给出了一个地址,令苏洄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地址刚好也在纽约。
[Eddy:你最近在纽约?是搬到这边了还是在这里有工作?]
[Sean:最近刚好在纽约工作,这个是我朋友家的地址,你寄给他,他会转交给我的。]
[Eddy:好的!很期待你来看,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给我留言,我专门在最后一个展品的旁边设置了一个建议箱!这样我看到你的留言就知道你来了。]
[Sean:我一定会去的。]
苏洄很开心,由于和这位特殊的藏家结缘于《网》这个作品,所以苏洄在给他的邀请函封面手绘了一只蝴蝶,写了For Sean,不过除此之外,和其他邀请函是一样的。
唯一真正手工制作的邀请函只有一个,是给宁一宵的,他花了很长时间剪纸又折纸,昨天才完成。
他趁着宁一宵睡着,半夜爬起来,把卡片放在了他的枕头边。
第二天一早,装睡的苏洄就看到宁一宵坐起来,手里拿着他手工制作的邀请函。
和其他只是单纯卡片的邀请函不同,他为宁一宵做的是立体的,沿着对折的痕迹打开来,就能看到里面冒出来一个小纸箱,纸箱里装着一只白色小猫和一条和雪糕非常相似的小杜宾犬。
纸箱子的上面写着S&N。
他半眯着眼,生怕被发现,但看到宁一宵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卡片,合上又打开,这样重复了好多次,还凑到眼跟前,仔细盯着上面的小猫和小狗。
“怎么做的……”
宁一宵盯了一会儿,把卡片放到床头柜,扭头看向苏洄。
苏洄立刻闭眼装睡,只感觉露在外面的手臂被亲了一下,脖子也被亲了一下,触感凉凉的。
随后宁一宵便起了床,轻飘飘留下一句。
“再装睡就把你绑在床上。”
苏洄立刻清醒了。
这可不行,这是展览前的最后一天,凯莎会追杀到家里来。
但宁一宵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在他乖乖起床后,也只是走过来磕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今天工作有点多,很忙,可能没办法立刻回消息。”
“没关系,你是大总裁嘛。专心工作,不要想我。”
苏洄出门后接到一通电话,是莱恩打来的,说之前那个和他发生过冲突的迈克又跑来纯艺术系闹事了。
“你晚点再来吧,或者干脆别来了,我们帮你把最后的组装部分送过去。”
“没事,我已经在路上了。”
苏洄怕只有他们几个在,会引发更大的冲突,于是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在路上他接到了学院的电话。
“你好,我们是学院的行政办公室,昨天我们收到一个实名举报,对方表示,你的助教资格并不符合学院标准,认为是怀特教授为你开放的特殊待遇,要求学院进行调查。”
“什么意思?”苏洄下了车,进入纯艺术楼,“我的助教资格是经过学院审核的,不存在什么特殊待遇。”
“这些我们会调查,今天只是通知你。另外,我们查到你的工作签证已经过期,并且举报人向我们提供了你的精神病史……”
苏洄情绪一下子上涌,忍不住出声打断,“我的精神病史?这一点我想全学院的人都知道,从教师到学生,我从没有对任何人隐瞒过我是个双相患者的事实。”
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请你冷静,我们只是需要你配合调查,通知你一声,希望你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