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哥调侃李元€€,“泡洋妞得有点水平,你六级过了吗?”
“那女的中文还行。”李元€€笑着道。
黄毛哥又去看金发蓝眼女,瞥见她旁边站着个清纯可爱的日系甜妹,挺对他胃口,心想,这批留学生颜值不错。
正想着,余光捕捉到熟人。
寸头,斜靠在前台和人聊天,笑得一脸混样。
靳原?
自从球场下黑手被反杀,他得空就找靳原的茬。有次在球场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靳原摁住脑袋磕地上,门牙磕飞了半截,满嘴血,他气疯了搬出他爸,扬言要弄死他。
靳原嘲讽地笑,“快去吧,我等着。”
他带着伤闯进金融学院院长办公室,他爸非但不关心,还疾言厉色指着他骂,“他姓靳,你以为是革斤靳?是你老子踮着脚都挨不到他家门槛的靳!”
警告他以后见到靳原绕着走,别瞎惹事。
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今天竟然来了他的俱乐部。
这不巧了吗?
负责人跟前台核对完信息,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前往主厅。
江舒亦排在队伍最后,见李元€€和黄毛面色不善地朝这边走,以为李元€€找帮手想惹事,上前半步挡住靳原。
“你挡什么,”靳原拍江舒亦肩膀,低声说,“找我的,往后稍稍。”
活动包了场,人走得只剩员工和他们几个。
黄毛哥踩着前台供人等位的凳子,地头蛇般扫视靳原,趾高气扬讽刺道,“不好意思,本俱乐部靳原与狗不得入内。”
“那狗怎么就进去了?”靳原抱手,意有所指地笑,“难道缺牙狗高普通狗一等?”
哪儿痛往哪儿戳,黄毛哥脸色变得铁青,恼羞成怒抄起台球杆。江舒亦对突发情况一头雾水,迅速伸手拦,李元€€早就看他不爽,故意找角度撞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演变成群殴现场。
靳原眼疾手快拉开江舒亦,护在身后,又暴力抢过黄毛哥手里的杆子。
手臂被扯得脱臼般的疼,黄毛哥理智回笼,硬生生止住脚步,咬牙切齿威胁靳原,“保安都是我的人,你动手试试。反正这里监控有问题,打残了你们大不了找个替罪羊……”
体力比不过,背景更比不过,越讲语气越外强中干,目光掠过江舒亦时,转变些许。
靳原盯着他,“我只警告你一次,有事冲我来。”
转头用台球杆指向李元€€,“还有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一块儿收拾。”
眼神很凶,像荒野上的猎食者盯着猎物,李元€€心生怯意,当即后退了几步。
留学生中心的活动负责老师发现人少了出来找,就见靳原暴徒似的握着台球杆,连忙大声呵斥,“干嘛呢你?”
“一对二很能耐是吗?”负责老师匆匆而来,金发蓝眼女跟在她后头,惊奇地朝这边张望。
A大的帮扶项目为时已久,留学生中心经常组织活动。负责老师是个中年短发女性,性格直爽,处理过各式各样的突发事件,一眼就把冲突源头锁定为靳原。
紧绷的对峙氛围瞬间瓦解,靳原撑着杆子,卸下嚣张的神色,喊:“刘老师。”
有人撑腰,为了挣点面子,李元€€连忙煽风点火,“老师这人无缘无故殴打我们,按学校规定可以给警告处分。”
刘老师看向靳原,姿态懒散,看着像不务正业的混子,气不打一出来,“你解释一下,无故殴打……”
“是这样的老师,”江舒亦把靳原往身后拉,用英文讲,“我进俱乐部时发现店里安全通道堵塞,缺乏紧急照明设备,各项安全保护措施极不完善。和前台沟通被老板听见,伙同朋友对我进行辱骂恐吓,我的帮扶对象在维护我。”
全程无卡顿,情绪也在线,仿佛确有其事。
专业术语太多,李元€€没听懂。黄毛哥倒是听懂了,被脏水泼得一脸懵逼,是不是有病,谁出来玩会注意这些。
偏偏被他说中了。
哑巴吃黄连,黄毛哥在学校横行霸道,对象仅限于同龄人,对老师多少有点敬畏心,强行反驳,“是他们先行辱骂,还打算动手,员工们都在这看着。”
“店你开的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拿证据出来,”靳原指着头顶的监控器,非常上道地回怼,“去调监控,不会要用的时候刚好就出问题了吧?说出来谁信啊。”
黄毛哥再次哑巴吃黄连,脸气得涨红。
“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知道欺负我们的交换生人生地不熟,”靳原揽着江舒亦后背,强行摁怀里,“他都吓坏了,传出去影响A大声誉。”
江舒亦小幅度挣了下,听到靳原用气音说“配合我”,认命地放弃抵抗。
双方各执一词,场面陷入僵局。
刘老师转向黄毛哥,严谨地对证据,“这位是俱乐部老板?为了证明我学生的言论属实,请提供一下近期安全设备的检查资料和监控。”
黄毛哥哑口无言。
俱乐部一群朋友合伙开的,他管的事少,只知道安全设备自开店后未检查过,监控出问题也没维修。
这个哑巴亏不吃也得吃,黄毛哥烦躁地在心里骂,草他妈的。
半晌没吭声。
事实昭然若揭,刘老师有了数,眼神扫到旁边。
江舒亦靠在靳原肩上,垂眸,看不清脸上表情,小声说着什么,脊背轻微抖动。靳原哄孩子般轻拍他背,低声安抚道,“没事。”
似乎真吓坏了。
留学生是最难处理的一个群体,学校政策历来极尽包容。交换生更为特殊,涉及两国两校,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事。
何况孰是孰非泾渭分明,刘老师站在顾客和教职人员的立场,软硬兼施让黄毛哥他们道歉。
金发蓝眼女在旁边看着,李元€€臊得慌。黄毛哥不耐地争执,“我说没有就没有,我爸……”
担心再次被靳原打脸,改口道,“道什么歉,我也是A大学生。”
“就算你们都是A大学生,辱骂威胁不算,还栽赃嫁祸,道歉是最基本的处理……”
前台接待处种了高大的散尾葵盆栽,裂叶似羽毛,养得郁郁葱葱。江舒亦立在散尾葵下,脸压着靳原宽厚的肩。
并非刘老师所想的安抚与被安抚,两人在小声争执。
江舒亦用手肘撞靳原,压低声音,“你嘴离我远点。”
一股小笼包味,难闻。
靳原偏头,故意朝他脸上哈气。江舒亦脊背抗拒地往后,看着像在抖动。
“别乱动,要穿帮了,”靳原假意拍他背,笑着轻哄,“没事。”
哄小姑娘般做作得要命,江舒亦耐心告罄,勾起指节怼他腰。靳原“嘶”了声,凑他耳边,“你噶我腰子啊。”
争执间腿碰到散尾葵根部,叶片摩擦得哗哗作响。刘老师扭头看过来,目光略带狐疑。
靳原笑着解释,“老师,我们在讨论刚才的事。”
随后望向黄毛哥和李元€€,一本正经道,“他脾气好,说这次就算了。”
刘老师松了口气。
费尽口舌也没能劝服过错方道歉,这边愿意退让再好不过,贴心地嘱咐他俩,“好了,你们进去玩吧,注意安全。”
对剩下两人顷刻间转变态度,冷冷地看了眼,转身离去。
黄毛哥脏话骂到疲倦。李元€€最担心在金发蓝眼女面前丢份儿,怕什么来什么,把愤懑压到心底,强撑着脸面带她进主场。
俱乐部分为数个区域,这层主要有吧台、射箭区和室内靶场。空间利用到最大,区域和区域之间,设计成了主题休息室。
参加活动的数十个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笑闹声嘈杂。江舒亦避开人群,在吧台找了个较偏僻的位置,“要杯冰水,谢谢。”
靳原支着下巴看他。
和聪明人搭伙就是省事。观察力顶尖,连小破角落里的安全通道堵塞都能察觉,上来英文开场表明身份,真真假假混着讲。
不过他怎么知道黄毛是老板。
靳原问起来,江舒亦便回,“猜的。”
能说出“监控有问题,保安都是他的人,打残了找替罪羊”这种话,结合李元€€和员工们的反应,答案显而易见。
冰水送到,磨砂玻璃的杯壁上沁着水珠,江舒亦慢条斯理抿了口,打量靳原片刻,“你怎么走到哪儿都有死对头。”
他还以为目标是自己。
“我是党员,一切迫害无产者的官僚资产阶级和社会势力都是我的敌人,使命如此。”靳原看着冰水,无奈地摇头,“我说江舒亦,你个小资产阶级分子,两块的矿泉水不喝非喝十块的冰水。”
半杯水半杯冰,现下只余冰块。
“那你吃了小资产阶级分子买的小笼包和豆浆,说明党性不强。”江舒亦慢晃磨砂杯,接他的茬,“无产阶级的叛徒。”
“行吧我还给你,”靳原探身过去,又要朝他哈气。
江舒亦忍很久了,扣住靳原后颈,冷不丁倒他一嘴冰块,“漱漱口。”
靳原嘎嘣咬碎,直打哆嗦,冻牙。
坐久了无聊,外边正热闹,交了钱,来都来了,干看着太亏。
两人去了射箭区。国际标准室内专业箭道的规格,深灰色调,服务员在控制台敬业地观察现场状况。
江舒亦没玩过,靳原从背后拢着他,帮戴护臂和护指,嘱咐道:“腿打开,和肩同宽,再瞄准拉弦。”
为报冰块之仇,靳原特意挑了磅数最大的竞技反曲弓,压在仓库少有人用。
弓弦后凸的速度越来越慢,靳原拍江舒亦肩膀,压着笑意,“你使点劲儿啊。”
“使了。”江舒亦倍感吃力,手臂紧绷得似要炸开。
靳原每天做力量训练,时常加码,该有的肌肉一块不缺,斗殴一个顶仨,轻而易举地拉开,对江舒亦叹气,“不行就去后面。”
江舒亦扭头看,后面贴着小猪佩奇的卡通图画,卡哇伊的彩色霓虹灯闪闪发亮,“儿童区”赫然显示其上。
又好气又好笑。
周遭的人玩得不亦乐乎,箭矢嗖嗖穿空而过,钉在靶子上,就没见谁拉弓费劲。
江舒亦狐疑地看靳原,“你刚才从哪拿的弓?”
“这是弓的问题吗?你平时吃饭能不能多吃点,一口两口喂鸟呢,”靳原笑了声,“说错了,鸟不挑食。”
“谁能吃得比你多,”江舒亦让人换了把新的,靳原凑近观望,江舒亦单手握弓箭,推开他脸,淡淡道,“三碗四碗喂猪呢。”
到底没接触过,江舒亦总脱靶,练了会儿才逐渐上手。射箭区宽敞,两人一组轮着玩。李元€€和他隔了个位置,在通电话。
他也住教师公寓,大门锁芯质量差,屡次卡钥匙,便找了人换新锁。维修人员此时在门口等,李元€€说抱歉有事在忙,跟他们约下次。
陪金发蓝眼女射箭时,瞄了眼江舒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