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亦迅速浏览了遍截图,胖子不明就里,他却清楚,始作俑者是李元€€,哪来的虚晃一枪。
前后的遣词造句明显不同,后者很靳里靳气,尤其那句【呦,急啦?】
活灵活现。
江舒亦甚至能想象出靳原的表情。
他扫了眼骂战时间,对上李元€€迟到的场面,应该那时候被靳原堵住了。
挺意外,程老去美国后,靳原时常将“我是你的监护人”挂在嘴边,主要用来招惹他。
如今看来,似乎有那么点当真的成分在。
年纪比他小,偏爱揽事,江舒亦背靠着墙轻笑了声,导师刁难带来的烦闷消散不少。
打开聊天窗口,记录停在靳原十点多发的【钱不要啦?收一下转账。】
中央空调他选的最贵款,对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是个很大负担。靳原有次经过商场,买了一打单价69.9的黑T,在公寓习惯沙滩裤配人字拖,纯靠脸撑着。
不至于困窘,家境大概也就一般。
江舒亦有些不忍心,按了退还,委婉地照顾他情绪:【以后你付电费。】
继续打字:【中午我有事,你先去……】
面前忽地冒出个熟悉的寸头,往屏幕前凑,“你干嘛呢江舒亦?”
江舒亦一激灵,以最快速度关了手机。
聊天背景是他拍窗外晚霞时,无意间入镜的靳原。日光和阴影割裂,靳原裸着上半身在阳台锻炼,荷尔蒙极具冲击力,又欲又野。
构图的美感长在他审美点上,有天深夜刷到照片,鬼使神差设置成了背景。
“你藏什么?”靳原眼神瞟江舒亦黑黢黢的屏幕,啧了声,“裸男啊?”
实验室和文学院顺路,中午约好吃烤鸭饭,他想着来找江舒亦,拐进走廊,就见他倚墙玩手机。
不知在和谁聊天,背景好像是个挺A的半裸男。
被抓包江舒亦心里没底,觉得靳原真看见了不该是这个反应,搪塞道:“网图。”
语气正经,脸色一贯的丧气冷淡,属于不食人间烟火那挂,靳原没法把他想龌龊。
“不是我说,你什么垃圾眼光,”靳原生起攀比心,“那男的身材比我差远了,你要对照着练,还不如把我当参考。”
他该有的肌肉都有,块块分明,纬度恰到好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是服帖的力量感,被人夸过很多次。
江舒亦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你看见那男的了?”
“看见了啊,”靳原靠墙抱着手,摇头,“中肯评价,很一般。”
江舒亦眼里溢出笑意,上下打量他,佯装比较,“但我感觉他比你好一些。”
“呵,”靳原气笑,恨不得当场撩起衣服咔咔拍十来张甩江舒亦面前,让他看看谁优谁劣,“早点治治你的眼瞎,走了,去食堂吃饭。”
“你先去,我要待在学院处理点事。”
“什么事啊?我等你一会儿。”
江舒亦手里捏着李简的钥匙,余光扫过室外炽热的阳光,“别等了,赶下午的课程任务,待会儿应该叫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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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感谢corona很饿赠送的两袋鱼粮、乌拉HY赠送的鱼粮~
第25章 撑腰
待靳原离开,江舒亦朝相反方向走。
正午阳光格外烈,行道树被炙烤得发蔫。快递点在学校最南边,他习惯不带伞,沿着树荫前行,依旧晒得皮肤发红,额头鼻尖沁出了汗。
快递应该是家具类物品,颇重,封条写着玻璃制品轻拿轻放,他全程小心翼翼防磕碰,拎得肌肉酸疼。
好在教师公寓有电梯,省了不少力。江舒亦住五楼,502的构造和他住的公寓大差不差,将快递放至玄关,走向书房。
半路上收到语音,除了电脑,还要带课题研究资料。电脑搁在书桌边很显眼,书架上的书却乱糟糟,江舒亦翻找许久,仍未找见。
迟疑须臾,拍照询问李简。
片刻后接到视频,李简让江舒亦拉近镜头,“第一排右侧,应该压在《动物庄园》和《名利场》中间。”
江舒亦找到后欲挂断,被李简制止。
李简在办公室,靠着宽大的座椅,恩威并施,“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我知道你们只是小打小闹,但还是希望你们互相尊重。”
俱乐部的恩怨他清楚缘由,李元€€不占理。但江舒亦前当众打他脸,后又因口角把他撞墙上威胁,做得太过。
如果江尚文未落马,他可以容忍江舒亦,但现在不必有顾虑。
李简透过屏幕看江舒亦,话里话外满是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强势,“能听懂我意思吗?”
互相尊重?李元€€要是知道什么叫尊重,也不会闹成这样。
江舒亦心知肚明,现下面对的情况,矛盾不可避免,只会愈演愈烈。微皱起眉头,心烦夹杂着担忧,为了防止进一步和导师起冲突,他沉默几秒,妥协道,“能。”
门外传来€€€€声响,像是有人回来。紧接着听见李元€€和一道脆亮的女声在吵架,江舒亦想起办公室外那个高马尾女生,安静地待在书房避让。
桌上有家庭照,他扫了眼,至今难以相信李元€€和李简的关系,从未听过风声,专业里的人似乎也不知情。
一下一下捻手指,烦闷地想,难办的不是李元€€,是他背后的李简。
房门隔音效果差,他们应该就站在书房附近,争吵声清晰地钻进江舒亦耳朵。
“你说要吵别在外面吵,我听了你的!那你解释啊!你帮扶留学生,说是学院安排的任务,和别人撩骚的小号说是你表弟的,我信了。”
声调拔高,气得发抖,“那我问你,你说特意从欧洲给我买的手链,为什么你专业的女生人手一条?这是不是别人挑剩下不要的!”
“差不多得了,一个手链至于吗?我对你那么好……”是被闹得烦了,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态度。
“啪”地一声,争吵戛然而止。
书房门虚虚搭着,在推搡中被撞开。
六目相对,空气仿佛变得凝滞。
李元€€脸被打偏,上面浮起泛红的指印。看到江舒亦愣了下,无暇顾及他出现在这的原因,只觉得好不容易借李简占据上风,又在他面前丢人,连日来积攒的阴郁情绪喷发,猛地推开高马尾女生,“够了!”
“你还推我?!”高马尾女生不敢置信,哭归哭,麻溜地脱鞋,往李元€€脸上砸。
带了根的鞋,正正砸中脸,侮辱性太强,还疼得发慌,顿时激怒了李元€€。
争吵演变为动手不过片刻,高马尾女生脱鞋那瞬,江舒亦就下意识站了起来。
男性力量对女性存在天然压制,他再清楚不过,眼看李元€€被激怒,上前阻止他对高马尾女生的反击。
两人之间埋的雷被彻底引爆,立刻扭打起来。
顾及到李简,江舒亦全程收了力道,腿背挨了好几下,生疼。二对一,很快制服李元€€,高马尾女生狠狠甩了李元€€一巴掌,用手背擦眼泪,感激地对江舒亦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走。
李元€€被扇得脑袋嗡嗡响,瞪着制住他的江舒亦,“你给我等着!”
用力挣开,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在地上滚了几遭,衣服皱巴巴,手掌沾了些灰,江舒亦走到卫生间清洗。
沁凉的水流哗哗包裹手指,他抬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很轻地叹了口气。
心里清楚,迟早会走到这一步,或早或晚罢了。他阻止殴打是刻在骨子里的应激反应,但那瞬间也权衡过利弊。
作为交换生,他真正的导师在C大,李简权力有限,再怎么刁难,也就让他做一些琐事。
就算学期末卡各项签名,还有几个月时间做缓冲,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收拾好电脑和课题资料,江舒亦离开公寓。
果不其然,一进办公室便遭到诘难。
“我前脚说完让你们互相尊重,你应我好,”李简把办公桌拍得震天响,指着他质问道,“后脚就把李元€€按着打,是故意报复我?”
李元€€方才发照片给他,浑身狼狈,说江舒亦揍的,这两天上不了课,回家养伤。
李简可以接受他们有摩擦,就像之前,小惩大诫这事很快过去,但江舒亦不能挑战他的权威。
挨的那几下还疼着,江舒亦试着解释,“因为……”
“我不管因为什么。”李简打断他,情侣争吵是他们的私事,江舒亦掺和什么,显示自己有多见义勇为,还是故意泄愤?
办公室南北向,阳光攀爬至百叶窗,晒得江舒亦后背发烫,他垂下眸,心知即使李简知悉因由,也不会改变态度。
于是沉默,任他责骂。
“我不指望你跟李元€€道歉,”李简敲桌,算盘打得精,“这样吧,你交给我的那篇论文写得还行,让给他发表。”
江舒亦论文写的是对王尔德《道林格雷的画像》文学伦理学的解读。他看过,稳发中文核心期刊,正好为李元€€后续读博做准备。
江舒亦猛地抬头。他和英国那边的导师确定了毕业论文做作家作品的比较研究,王尔德和郁达夫。这篇论文研一入学时就开始搜集资料,写得很艰难。
有好几个关键论点和毕业论文的研究角度成体系,之后要用到。如果让出,会打乱写作计划,重新选题根本来不及。
意识到事情已无转圜余地,退让只会遭致变本加厉的欺压。江舒亦强硬起来,“我已经交了英文版给C大导师。”
“那就跟她说退了。”
江舒亦望着李简,淡声拒绝,“抱歉,退不了。”
李简习惯了被学生供着,和大多数导师一样,不允许忤逆。此时把李元€€抛到脑后,一心只有被江舒亦屡次挑战权威的怒气。
气归气,但江舒亦要硬刚,还真拿他没办法。毕竟只是来交换半学期的外校生。
办公室安静了半晌。
“听说你和朱浅关系很好?”李简打破沉寂,“那你应该知道,她准备申请硕转博。”
忽然提起朱浅,江舒亦纳闷之余,心下不安。
“本来我想收她,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她和你走得近说明你们脾气相投,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学生。”李简笑着,云淡风轻道,“应该说,只要我一句话,她就没法在A大文学院读博。”
铁打的导师流水的学生,不招她可以招别人,到A大这个层次,优秀学生一抓一大把,不存在非谁不可的问题。
“就算以后考博,只要我跟文学院打声招呼,不会有任何导师要她。”李简意味深长地看着江舒亦,“就因为你,她失去了深造的机会,你从C大毕业后,有很好的前程,哪天功成名就,会不会想起你曾经摧毁过别人的人生。”
他笑着说的,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得江舒亦发懵。
他和朱浅同个导师,抬头不见低头见。朱浅热情可爱,长着张白里透红的小圆脸,真心把他当朋友。时不时跟他讨论中英现当代文学,吐槽男朋友胖子太直男,调侃靳原痞里痞气。看到他被蚊子咬,还会热心送他青草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