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各处酸疼不已,难以言喻的地方还留着无法启齿的余韵热度,凌云帆转头望去,见纪沧海睡在他身边,生怕他消失似地用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没有做噩梦的纪沧海睡颜安详,柔软乌黑的发轻抚在他的额头,清逸绝尘的五官让人情不自禁地注目,而他半裸的上身同样惨不忍睹,点点斑驳的吻痕和后背的抓痕即使过了半夜也依旧艳红。
凌云帆看着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就在这时,纪沧海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眼将凌云帆的笑颜尽收眼底。
纪沧海贴过去,柔柔地亲吻凌云帆侧额和眼睛:“身体还好吗?”
凌云帆任由他亲着,开口回答:“没事了,易感期已经过了。”
“是吗,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纪沧海说。
可凌云帆摇了摇头:“今天下午我要出门一趟。”
纪沧海一愣:“什么?你要去上班?可你的易感期才过……”
凌云帆:“我不是要去上班。”
纪沧海压下语气中的急躁,以平和的语气询问:“那你出门是想去哪?”
凌云帆垂眸,声音轻而飘:“今天是爸爸妈妈的祭日,我要去看看他们。”
纪沧海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微微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云帆反倒比他坦然自若,嘴角弯起淡淡的笑,对纪沧海说:“你能陪我去吗?”
纪沧海连忙点点头。
纪沧海不敢再悠闲地躺着,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去买纸钱和香烛,等凌云帆中午从床上起来吃午饭时,纪沧海已经将所有需要的东西一一备好了。
凌云帆看着满满一大袋的东西,感慨道:“纪沧海,不愧是你啊。”
纪沧海一扫平日的沉着冷静,像个初入社会的实习生第一天上班那样紧张:“你看看缺什么,我去补。”
“没有了,足够了。”凌云帆伸手勾住纪沧海的脖子,力度极重地亲了他一口。
纪沧海问:“叔叔阿姨葬在哪个公墓园?”
凌云帆说了公墓园的地址,哪知纪沧海听到后,脸色微变,眸光不自然地扑朔。
凌云帆:“怎么了?”
“没怎么。”纪沧海摇摇头,没多言语
下午两点半,纪沧海开车载着凌云帆来到公墓园。
因为并非特殊节假日又是工作日,所以公墓园里空荡荡的,几乎看不见人。
纪沧海陪着凌云帆找到他父母安葬的墓地处,那小小的不足两平方米大的地方安着两块青灰墓碑,上面镶嵌着凌父凌母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人手挽着手,温柔地平视前方。
“爸妈,我来啦。”凌云帆笑着轻声对墓碑说,然后他一伸手,将纪沧海拉到墓碑前,“来,给你们瞧瞧,他是我的爱人,无论如何都想带他来见见你们。”
纪沧海身子僵硬如石,手足无措地朝墓碑鞠了一躬。
“哈哈哈,纪总,你会不会太紧张了些。”凌云帆轻拍纪沧海的肩膀,让他放松,“没事,我妈见过你,你小时候她就很喜欢你,现在的你她肯定也很喜欢,既然她喜欢你,那我爸肯定也喜欢你。”
“嗯。”纪沧海点点头。
凌云帆:“好了,我去提桶水来把这清扫一下,你在这等我。”
纪沧海连忙说:“我去吧。”
凌云帆连连摆手:“不用,你第一次来,肯定不懂在哪取水,我去就行。”说着凌云帆转身离开。
纪沧海静静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半晌后在墓碑前半蹲下来,他字字恳切,句句真诚:“叔叔阿姨,谢谢你们把云帆带到世间,如果没有遇见云帆,我与烂泥无异,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们。”
十分钟后,凌云帆提来一个盛满清水的桶,两人用干净的毛巾把墓碑前后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又在墓碑前烧了纸钱,直到日落昏黄时才动身离开。
往公墓园大门走的时候,凌云帆突然开口:“爸妈出事的一个小时前,曾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凌云帆的声音极轻,清风拂过,轻易将他脆弱的话语吹得支离破碎。
纪沧海转头看向他,专心致志地聆听。
凌云帆继续道:“那时候是夜里十点,我正在宿舍打游戏,那通电话,我回复得很敷衍,妈妈在电话里嘱咐我天冷加衣要多吃青菜,我根本没听进耳朵里,随意地回她嗯嗯知道了……”
凌云帆说着,眼眶渐渐泛红,声音哽咽:“他们出事后,我一直很后悔,后悔没有好好听那通电话,后悔那时没有告诉妈妈我爱她,我还时常想,如果我多跟她通一会电话,她出门的时间就会延迟,就不会发生车祸了……”
“云帆。”纪沧海担忧地轻唤,伸手抚上凌云帆的后背。
凌云帆用手背搓搓眼睛,深呼吸两下继续说:“他们出事后,我一度觉得我这辈子会一直悲愤痛苦下去,我找不到东西转移我的注意力,每天夜深我都会被悲恸吞没,我感觉既孤独又绝望……但是就在这时,你出现了。”
“虽然你是带着算计和目的才把我带回家的,但是当时的我,的确因为你,没有那么痛苦了。”
“后来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能原谅你。”
“因为……”凌云帆边说着边看向纪沧海,他望着那双灿若星辰的墨眸,嘴角勾起三月暖春风般和煦的笑意,“因为每当你看着我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山川河流向我倾倒,世间万物朝我奔来,我能因为你感受到我在人世中沉甸甸的重量。”
纪沧海与凌云帆对视,心脏颤抖不已。
他忽然觉得有凌云帆的陪伴,自己定能从容不迫地应对曾经的伤痛。
于是纪沧海说:“云帆,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什么事?”凌云帆疑惑。
纪沧海:“我的母亲……其实也葬在这座公墓园里。”
“啊?!什么?”凌云帆感到震惊。
纪沧海敛眸:“因为害怕和愧疚,这些年我一次也没来看过她,所以我……不知道她具体葬在哪。”
凌云帆伸手紧紧地握住纪沧海的手,给予他宽慰,凌云帆问:“那你今天想见见她吗?”
纪沧海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凌云帆:“公墓管理员肯定知道阿姨葬在哪,走,我们去问问。”
两人在管理中心找到了当天值班的公墓管理员,纪沧海提供了母亲的名字后,公墓管理员在电脑上查询。
管理员瞧着电脑屏幕,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随后问纪沧海:“你是这位逝者的什么人啊?”
纪沧海:“我是她的儿子。”
“太好了。”管理员站起身,“你们在这等我一下。”
纪沧海和凌云帆面面相觑,皆有点不知所措。
片刻后,管理员从仓库里拿出一封信和一个小盒子递给纪沧海。
那封信瞧着已有八九年的光景,泛黄老旧的信封上满是樟脑丸的味道。
“这是什么?”纪沧海疑惑。
管理员:“这位逝者的遗物,当初她被送到殡仪馆的时候,身上带着这些东西,我们想将这些东西交给随行人员,谁知随行人员说他们只是被委托的负责人,并不是她的家属,我们只能把这些东西保管起来,等她家人来找她后,再交给她的家人。”
“太好了。”管理员长吁口气,“这些东西的存放期马上就要到了,它们再过几天就要被清理了,还好你们来了,对了,我把她在哪告诉你们。”
纪沧海和凌云帆对管理员说了感谢,离开管理中心。
两人坐在管理中心门口的雪白长椅上,纪沧海先打开了盒子,见盒子里装着早已无法开机的手机和一些首饰。
纪沧海合上盒子,又打开信封。
因为时间久远,信封里的信已变得脆弱无比,但好在保存得当,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
纪沧海小心翼翼地展开信,阅读起来。
信上的字迹娟秀清新,纪妈妈写道:小海啊,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对不起,这些年,我从未尽过母亲的责任。
回想曾经,我好像一直在厌恶、在仇恨,我恨懦弱的自己,更恨把对他的怨愤发泄在你身上的自己。
但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我发现我无比牵挂你。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无能。
还有一句话,可能你并不在意,也不会觉得重要。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爱你,希望你能变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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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要啊……”纪沧海捏着那张信,俯身低头不管不顾地放声痛哭起来,“这句话对我来说很重要啊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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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凌云帆刚到工作室,唐运便送上热切的问候:“诶呦,小凌回来了啊,身体怎么样了?没事了?没事就好,来来来,这里有七八个BUG,都给你,不要客气啊。”
凌云帆惨嚎:“运哥你还是跟我客气客气吧。”
总之请假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凌云帆累死累活干到六点,关电脑时有气进没气出。
就在这时,凌云帆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纪沧海发来的消息:今天几点下班?
凌云帆回道:十点,你在纵横集团等我一起下班吧。
纪沧海:好。
凌云帆收起手机,就往工作室外冲。
唐运:“€€喂,跑哪去?”
凌云帆:“运哥我今天有天大的事要忙!加班的事以后再说!”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而此时,办公室里,纪沧海打了个电话给他请来的珠宝设计团队,团队负责人毕恭毕敬地告知:“纪总,戒指还有两天就能制作好了。”
“好。”纪沧海点点头。
九点五十,凌云帆气喘吁吁地赶回念融工作室所在的大厦,边整理仪容边往停车场走去,谁知好巧不巧,迎面撞见魏宵。
凌云帆:“……”
这是什么孽缘啊?!
魏宵愣了愣,忽而伸手抓住凌云帆的胳膊,感激地说:“学长,谢谢你没把前几天的事说出去,不然工作室肯定要辞退我的。”
凌云帆还没回答,一人从侧面伸过手来,将凌云帆的胳膊从魏宵手里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