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天花板如今被一个硕大的镜子所取代,发生的一切正在镜子里同步重演,自己的狼狈一览无遗。
时南突然有些庆幸,庆幸他视力出问题,让他看不清一切,就连近在咫尺的司锦寒都变得模糊。
这是现实吗?是梦吧?他如今是不是还在父母的怀里睡着呢?如果是梦的话就让他快快醒来吧,他受够了……
司锦寒抬头看了一眼,却看到时南的眼睛空洞的看着上方的镜子,眼中没有半分情绪,唇齿微张,无意识的发出那些声音,顺从乖巧。
这无疑是他最想看到的,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并不觉得心里痛快,反而像是一股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酸涩中夹杂着微痛。
时南像是被抽去了魂魄的木偶,任他摆弄。
司锦寒手上突然用力,时南痛苦的哼了一声,眉头皱起,眸子微眯,疼的肩膀发抖。
司锦寒见他终于有了其他的反应,满意地笑了:“是不是对你来说,不是真的就没意思,还是说,这几个对你而言太过中规中矩?”
“你放心,我们一样一样来,一柜子的东西,等全部用完,我就把你扔给秦远,只是估计那时候,你下面那块地都不能用了。”
时南闭上眼睛,试图将自己将如今身处的一切都屏蔽掉。
一定只是场噩梦,醒过来就一切都结束了……
司锦寒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某处,丝毫未注意到时南的衣襟下摆微微上卷,腰腹露出来一条与他相同的疤痕……
——
时南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他仍然躺在地上,可司锦寒已经不见踪影,那些东西散落在他腿边。
稍稍一动都是撕心裂肺的疼,时南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了一旁墙上那扑了一整面墙的钢化玻璃。
昨天那些被他撕碎的照片又重新贴在里面,甚至又填了许多新的,那些是昨天的……
照片里司锦寒唯有一只手出镜,而他衣不蔽体,发丝凌乱,某处还……
时南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他伸手用尽全力去捶打那扇玻璃,“哐哐”声震耳欲聋,可那玻璃纹丝不动,他踉跄着起身,去找能打开这玻璃的暗门,可摸索半天也没找到。
他慌得心都在颤,四下环顾,目光落到了床头柜的杯子上,他想都没想的拿过那杯子,甩手就想砸向那钢化玻璃。
紧闭的房门猛的被打开,一只大手在那杯子砸到钢化玻璃前稳稳接住,司锦寒愤怒的声音震耳欲聋。
“你傻吗?!这东西砸不坏钢化玻璃,只能把你自己扎的一身伤!”
他气的胸膛都在剧烈起伏,如果晚来一步,说不定这些玻璃渣子会溅到哪里!
话音落下,一个无线摄像头朝着他砸过来,司锦寒早有防备,侧身躲了过去,他转头怒瞪着朝他扔东西的时南,同样,时南也在生气的看着他。
司锦寒冷声道:“把你手里的台灯放下,否则我就把你的这些照片贴到楼下客厅去!”
时南牙关紧咬,到底是放下了台灯。
他微微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在发抖,心中的绝望几乎将他压垮,他拼了命忍着酸涩的眼眶,不让泪水落下。
这种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还是每天都要上演?要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面墙里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日渐增加?留下记录以后呢?是留着羞辱他还是让分享出去?
他从来就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那种东西,原来传达爱意的事也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曾经的满腔爱意在此刻他甚至感受不到还有半点的存在,他现在只祈祷能快些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不把他当人看的男人……
司锦寒将托盘里的食物放在一边,捡起地上已经摔坏的摄像头:“对这些照片这么生气?生气到敢跟我动手?”
他抬头看向时南,沉声道:“你怎么敢?如果我真的打你,一拳就能要了你的半条命!”
看到时南对他的反抗,他的怒意几乎达到了顶点。
他把带来的药膏扔在桌上,说道:“一会吃过饭把药涂上,这才刚一次而已,太早坏掉就没意思了。”
时南不为所动,仍然站在那里。
司锦寒抬眸看着他,威胁似的说道:“别真的惹我生气。”
时南咬咬牙,他缓缓抬起头,指了指墙壁上的那些照片。
司锦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以为意的说道:“什么意思?想让我把那些照片拿下来?”
时南点点头。
司锦寒笑了,他问道:“凭什么啊?我费了这么大力气让人装玻璃,安监控,你说一句拿下来就拿下来?我偏要挂在那里。”
他话锋一转,说道:“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我想看你自己表演一次。”
颗颗果肉饱满的大葡萄摆放在果盘里,司锦寒伸手推到桌子边缘。
“墙上十二张照片,这里十二颗葡萄。”
“别再摆出那生死看淡一样的表情,我不满意,绝对不会拿下来。”
第84章 你要活活折磨死他吗?
卧室里一片狼藉,捣碎的葡萄汁染湿了床单,巨大的玻璃上盖着一块布,挡住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时南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烫人的温度,邱枫何握着时南的手,将针头扎进血管里。
“人都快烧傻了,这也不是感冒流行的季节,怎么突然就发烧了?锦寒,你对他做什么了?”
邱枫何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司锦寒,司锦寒逃避似的躲开他的视线。
“退烧针打完应该就退烧了吧,麻烦你这一趟了,早点回家睡觉吧。”
司锦寒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邱枫何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他开口劝说道:“锦寒,时南他不是恶人,他不应该受苦,你……你考虑考虑……”
话音未落就被司锦寒打断,司锦寒怒声道:“他怎么就不该受苦?!他背叛我!我如今对他做的这些都算是最轻的!我在家里苦找他那么久!可他呢?他在别的地方和别的男人喜笑颜开!”
他怒极反笑:“呵,如果不是我找上门,估计人家俩都快要厮守一辈子了!一家几口有老有小,因为他,我最重要的亲人死了!凭什么我要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去放他逍遥快活!”
“我就不该给他任何自由!他也不配让我再对他好!”
他这辈子没都没嫉妒过什么人,久居高位的优越感让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远超任何人,唯独一个比他不知道要低几个档次的秦远,竟然能让他嫉妒到面目全非!
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危机,什么叫无力。
天知道他看到时南对着秦远笑,处处维护秦远的时候,他的内心已经嫉妒到发狂!
不是说要当他的小媳妇吗?不是说他是家人吗?不是说会一直喜欢他吗?为什么如今通通不做数了!
他真的黔驴技穷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今所做的一切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
邱枫何怔怔的听着他的话,半晌回不过来神。
时南……背叛?
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拿出自己半条命来救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背叛?
他看着暴怒的司锦寒,连忙安抚:“锦寒你先冷静,你说的这件事可能性微乎其微,肯定是有误会,你不如让时南亲自解释给你听,他肯定有苦……”
司锦寒对他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不需要他解释!他只会骗我!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邱枫何见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无奈的说道:“那你要怎么办?一直这样?这房间如今被你弄得像个鸟笼子一样,防护网紧凑的恨不得不见光,满屋子的摄像头,就算是监狱也没有这么压抑的!你知道一个人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的结果是什么吗?不是疯了,就是自杀!”
时南如今的身体情况,一场高烧都有可能夺去了他的性命,动过那样的手术之后能活着都已经算是奇迹了,这么祸害下去,时南活不了多久了。
司锦寒听了他的话,一点都没有害怕或是后悔的模样,他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苦涩无比。
“监控24小时看着,不会有任何自杀的可能,至于疯了……呵,疯了也比一心想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要好,疯了就疯了,我管不了那么多……”
邱枫何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话都有些找不着调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他的心衰呢?就算,就算你说的那些不在乎,长期这种环境,心衰的速度也会与日俱增,生老病死不是只要有钱就可以控制得住的!”
司锦寒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打发似的说道:“会有心脏移植手术,药物我不会再让他停,他不会死,我会想办法让他好好活着!”
他甩手就想往外走,邱枫何赶紧追上去,劝告道:“不是这么个道理,锦寒,你……”
司锦寒不耐烦的一甩手,本就狭小的空间里没有多大的活动余地,两人一打一躲,不小心碰掉了一旁掩着的幕布,顿时玻璃后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无处可藏。
邱枫何惊愕的看着那一张张时南绝望的照片,只觉得遍体发寒。
有了这些提醒,刚刚进屋的时候那满屋四溢的葡萄果香和遍地的汁水似乎也有了答案。
司锦寒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他捡起幕布,将那一切再次盖住,他转头不善的看着邱枫何,沉声道:“趁我还没生气,你给我快点走!”
他不想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看到时南这副模样!
尽管司锦寒的脸色吓人,邱枫何也不敢离开,他怕他前脚一走,后脚这里的这个房间就会闹出人命!
他焦急地说道:“锦寒,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精神,都经不起你这样的残害!你必须赶紧带他离开这个房间,去医院做全面的体检,他的身体肯定……”
司锦寒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按着他的肩膀直接将人推出了房间,大声道:“王管家,送人回去!”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生怕听到邱枫何接下来的话。
他不会放时南离开这里!绝不!
隔音效果很好,邱枫何说的话他在里面一句也听不清,直到楼下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他才松懈下来,走到床边去看。
这个房间的防护网远比正常的要紧凑一些,普通的围栏之间的间距是这个防护网的两倍,站在这里看下去只能看到那些铁的寒光,就连那辆车都模糊不清,窗外的天幕也被分割成了好多块,连月亮都是不完整的。
司锦寒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守在时南身旁,内心矛盾复杂。
王管家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司锦寒起身去开门,开口问道:“什么事?”
王管家微低着头:“夫人来了。”
话音落下,楼梯间已经传来“噔噔噔”的上楼声,高跟鞋踩着木质地板的声音甚是清晰。
司锦寒额角一跳,对着王管家点点头,随后连忙赶到楼梯处,堵住了司母上楼的脚步。
他开口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司母的脸色已经不如之前的和善,她开门见山的说道:“时南在你这?”
司锦寒嘴唇动了动,尽管还没说话,司母却已经看破,她说道:“让我见见他。”
司锦寒利落的撒着谎:“他没办法见你,他离开这段时间受了伤,目前正在养伤,不方便见人。”
“啪”的一声响,司母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司锦寒的脸上,怒声道:“我看让他受伤的人是你!你脑子给我清醒一些!”
司锦寒被打的歪过了头,指甲划破了他的脸庞,他眸光微垂,沉声道:“我很好奇,为什么我刚把他找回来你就知道了?你在我这,安排了奸细?”
王管家的身形微僵,但仅仅几秒的异样后就恢复了原样。
司母说道:“别说的那么难听,我没监视你,闹得满城风雨,从昨天就开始安静下来,你公司也不去,班也不上,周朴也联系不上你,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时南被你找回来了?”
尽管话说的再理所当然,可司锦寒也依旧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