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周克云又决定多买一个猫隧道,他说:“确实也得给猫买点东西,之前就让陈然随便买了点。”
季星回回忆那个儿童房间,虽然没仔细看,他也记得里面东西很多,怎么也不像是随便的样子。
“有什么需要的,网购更便宜,种类又多。”哪怕周克云有的是钱,季星回还是下意识说了更省钱的方案。
周克云点点头:“也是,那听你的。”
结账的时候周克云直接选择了JL的送货服务,在被询问是否需要安装服务的时候,季星回说:“不用的,这种桌子自己装很方便。”
周克云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说:“我们自己装。”
安装费不过小几十,但季星回也不想浪费。
猫隧道周克云单独拿着,他们一起坐电梯下楼,一楼的出口旁就是甜品站,有人在那里排队买冰激凌。
季星回突然刹车:“等我一下。”
周克云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季星回已经脚步轻快地走向队伍末尾了。
季星回买了两个两块钱的双拼甜筒,巧克力加牛奶,拿在手里凉凉的。
季星回把甜筒举到周克云眼前,微笑着说:“请你吃甜筒。”
周克云个子很高,季星回微微仰着脸和他对视。
周克云的喉结滚了滚,他先说“谢谢”,然后从季星回手里接过甜筒,这个过程中,他碰到季星回发凉的指尖。
季星回咬掉甜筒尖,笑着说:“别看便宜,但真的很好吃。”
周克云吃得很认真,这种廉价的冰激凌化起来特别快,带来浓郁的香甜滋味。
一楼用了大片的落地玻璃,今天天气好,阳光洒进来,亮得有些刺眼,把旁边那一排的假花照得融融地发亮。
甜筒香脆,周克云捏着外面的纸壳,直到嘴巴里没东西了,他才说:“很好吃。”
季星回还没吃完,冰激凌已经开始融化,他不得不伸出舌头去舔,才能阻止这个冰激凌弄脏干净的地面。
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季星回把剩下的一小半甜筒直接扔进嘴巴里,蛋筒尖戳在他的腮帮子上,让他的脸鼓起一点。
这个画面让周克云有了一些不太健康的联想,他闷咳一声,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季星回。
季星回费劲地把嘴巴里的甜筒咽下去,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扭曲,周克云的手碰到他的脊背,很好心地轻拍了两下。
这里的空调打得很低,周克云的掌心很热,触感太过鲜明,季星回恍惚一瞬,莫名以为自己正完全赤裸着被周克云抚摸。
等季星回终于吃掉了这支冰激凌,周克云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滑了下来,揽了一下他的腰。
“慢点吃。”周克云的声音还是平静的。
等坐到车里,背上那种温热的触感还挥之不去,季星回用手背给自己的脸降温,直到周克云出声提醒,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扣安全带。
“今天真的好热。”季星回欲盖弥彰地说。
周克云伸手把空调调低了两度,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看了季星回一眼,目光很重,里面有辨不明的情绪。
他们被昏暗笼罩着,气氛变得黏稠。季星回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衬衫领口,他觉得太闷了。
他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概是他舔冰激凌的举动,像是某种拙劣的性暗示。
好在周克云并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事,车子缓缓驶出停车位。
一出车库,明亮的阳光洒进来,季星回才觉得轻松一点。同时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难道刚刚在昏暗的车库里,真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吗?
还弄得自己坐立不安的。
季星回很清楚,爱情和欲望是硬币的两面,看似紧密相连,其实也可以轻易分开。
但如果周克云对他有欲望,对季星回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季星回低头打开手机,点进数独游戏的小程序,每当他觉得脑袋混乱的时候,玩一会儿这个能让自己心静。
周克云没有直接开车回家,他跟着导航,最后驶进了一家奔驰的4S店。
季星回从数独游戏里抬起头的时候,就看φ火gewoci¥推荐到那个家喻户晓的logo,就在他的正前方。
“你要买车?”季星回跟着周克云下车,把手机塞回裤兜。
周克云:“随便看看。”
季星回佩服周克云这种逛4S店和逛菜市场差不多的态度,他想起之前陪过一个客户,那天看的是保时捷,客户不断询问他的意见,最后订下了一辆车,为了讨他那个年轻的情人的欢心。
季星回在今天突然很想知道,那样关系下的两个人,除了欲望,物质,利益外,会不会在中间也夹杂着一点,不合时宜的感情呢?
接待的销售出来迎接他们,是一个长得很端正的男人,他笑着说:“你们好,叫我小马就行。”
做得好的销售在短暂的交流中就能推断出客户的身份和需求,但不会急功近利。小马领着他们走进宽敞明亮的大厅,礼貌问道:“不知道两位是否已经有了中意的车型?”
周克云点点头:“看一下新C。”
季星回完全状况外,他搞不懂周克云居然对B级车有兴趣,前几天还在听同事吐槽,说新C价格起飞,性价比太低。
当然,周克云这类人才不用在乎性价比。
“现在新C有优惠,内饰大升级,很适合……”销售在那里侃侃而谈,季星回听着听着就走神。
“这个颜色喜欢吗?”周克云碰了他一下。
季星回慢半拍地回过神,他也没仔细看,就说:“挺好看的。”
周克云又问销售:“现在可以试驾吗?”
销售:“可以的,两位在那边休息一下,我马上安排。”
季星回终于可以坐下,他喝了口店里免费的茶,才抓到机会问周克云:“你宾利开腻了啊?”
“这是买给你的。”周克云很平常地说。
季星回差点被茶呛到:“你钱多得没处花啊?”
“你不是嫌家里的车太贵不愿意开吗?”周克云看着他,“我买辆便宜点的送你。”
季星回觉得很尴尬,他摇摇头:“我不需要。”
“C级而已,你上班开也不会太突兀,平时有什么事也方便点。”周克云很客观地说。
季星回表情有点难看,他想这算什么呢,是要他接受吗?接受一辆价值三十多万的车?这对周克云来说确实只是小钱,就像当年他们那个荒唐的夜晚之后,周克云留下的十万块支票。
“我不想要。”季星回抬起头,脸色有点苍白。
周克云皱了下眉,表情有些困惑,他隔了一会儿才说:“你不用觉得有负担,就当是一个礼物。”
“抱歉。”季星回苦笑了一下,“你可能不能理解我这样的人,但我真的不想要,我不想去要我够不着的东西。”
比如三十几万的作为礼物的车,又比如周克云的好和爱。
他们陷入了沉默,季星回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明明接受了周克云给他的那么多东西,今天却这样让人扫兴。
“抱歉,临时有点事,我们现在得走了。”季星回听见周克云在和销售说话。
销售:“没事,那周先生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下次提前跟我说一下,过来就能试驾。”
销售送他们出去,周克云又和他聊了两句。
坐到车里,季星回依旧沉默,他觉得很难受。
周克云没有说话,他很利落地把车子开了出去,周末的西庭依旧繁忙,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偶尔要等两轮。
周克云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撑在窗边,他皱着眉,好像是因为这漫长的红灯而感到不耐烦。
季星回觉得胸口很闷,也觉得自己是如此不识好歹。
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周克云的好意呢?放弃自己这点自尊心又会怎么样呢?反正比那张支票还要早的时候早,周克云就知道了,他是一个轻易就能被钱收买的人。
高一下半学期,那天放月假,住宿生早早回去收拾,走读的背起书包就跑,班里几个男生约了打球,也喊了周克云,但是被拒绝了。
季星回没走,他坐在位子上写作业,到点他要直接去打工。
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看起来空空荡荡。
周克云突然走过来,在季星回的数学试卷上落下一个影子。
“听他们说,你可以帮忙写作业?”周克云面无表情地问。
季星回愣了下,他确实干过这事,隔壁班一个小少爷偶尔找他代写作业。季星回很会模仿别人的笔迹,做这事天衣无缝。
但周克云的成绩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好,别人抄他的作业还差不多,季星回有点诧异:“你问这个干嘛?”
周克云给了他一张数学卷子:“我不想做。”
季星回停了笔,很好心地说:“那我写完借你抄。”
“你帮我写吧,一张一百够吗?”周克云盯着他。
季星回思考两秒,这钱不赚白不赚。就说:“行啊,你再给我张写过的,我模仿你的字。”
周克云点点头,钱和试卷一起递过来,季星回大大方方地收了,甚至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谢谢老板。”
后来周克云又找过他几次,钱收多了季星回觉得不好意思,就给他使劲打折,天气热了,偶然会请他吃冷饮。
那段时间他和周克云关系还算不错,如果季星回那天没有听到那段对话,他们可能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直到毕业。
班里男生在厕所闲聊,有一个季星回现在已经想不起来的男生问周克云是不是最近在让他写作业,然后戏谑地讲:“我看呢,只要给钱,他什么都愿意干的。”
男生们的哄笑撞在厕所的隔间门上,闷雷似的,里面的暗示意味是如此明显。
季星回等了很久,等到外面完全寂静,他才慢吞吞地走出来。
上课铃已经打响,季星回很慢地走回教室,这节正好是体育课,教室里空无一人。季星回回到座位上,把脸埋进臂弯里,他心里烦,想着干脆装病逃掉这一节课。
隔了一会儿传来脚步声,季星回懒得管,就在那里装睡。但这脚步声却是冲着他来的,最后停在他的身旁。
“季星回。”周克云的语调很平。
季星回很不情愿地露出半张脸,不太高兴地说:“干嘛啊?”
“你怎么不去上课?”周克云低头看他。
“看不出来吗?我逃课啊。”季星回嘀咕一句,避开周克云的目光。
周克云静了一会儿:“那就帮我写作业吧。”
季星回幅度很小地摇头:“我不想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