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定律证明,坏事一定会发生。
当盲盒被掀开,我和阎鸣城顺着那条红绳找到彼此的时候,我俩对视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对未来深深的绝望。
阎鸣城努力安慰我道:“没事儿,别怕,看你城哥支棱起来。”
我捏着那根红绳反复的看,如果目光能喷火,这根红绳一定能被我烧断。
苏玉臣的红绳正好牵着刘子序,他们俩胆子都大,苏玉臣就指着我俩,和负责这次录制的丁导演商量道:“他俩胆子都太小了,尤其阎鸣城,破坏力极强,真吓急眼了他攻击工作人员,让刘子序带着他,我和他换一下吧。”
我心中燃起了希望,带着阎鸣城也跑过去,眨巴着眼睛哀求道:“导演我俩真的不行...”
我一边求丁导演,一边给商导使眼色,商导便劝说道:“冰雕玉琢热度高啊,把纪戎冰和苏玉臣放一组吧!”
丁导演似是有点动心,他转了转眼珠,目光在我,阎鸣城和苏玉臣身上扫过,我赶紧往苏玉臣身边靠,给丁导演展示我俩梦幻般的cp感。
丁导演思考了片刻,便让我们先离开,我们站到远处,就看到他回头和导演组商量。
我竖起耳朵,稍微能听到一点诸如“他俩是热度高,但是...”和“更有爆点,路人...”之类的。
我越听越觉得不妙,果然导演组商量完了之后就告诉我们,维持原分组不变。
丁导演还大发慈悲的把我俩放在第二组,美名曰:让我俩做好心理准备再进去。
于是我俩在初春凉飕飕的夜里,像两只鹌鹑一样挤在一起,听着第一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瑟瑟发抖。
好多选手听到这走了形的尖叫声都在幸灾乐祸,我俩完全笑不出来。
期间我还看了阎鸣城一眼,结果给我吓了个半死,他脸色青白,目光愁苦,张着嘴巴伸着舌头,简直比鬼还像鬼,他要是这样和我走进去,我不被鬼吓死也得被他吓死。
于是我强打着精神鼓励他道:“咱有俩人呢,我看有的综艺,就是艺人自己举着摄像机进去,比咱们这个恐怖多了,万一手抖了摄像机掉了,还得赔!咱俩人有伴儿,到时候咱们就...”我正在努力鼓舞士气,蓦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像一抹冰刀突然袭来,我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瞬间梗在原地。
阎鸣城偷偷凑到我耳边,我以为他终于懂事了,也晓得鼓励一下我,却没想到他低声跟我说道:“戎哥,我想吐...”
我心道这也太丢人了点,这还能吓吐?要不是情况紧急我真想好好寒碜一下他。
我沉声说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至于这样吗?这一身肌肉白长了?”
阎鸣城哭丧着脸说道:“我真的啥都不怕,就怕鬼,都怪我爷爷,小时候老吓唬我,我这是童年阴影啊。”
我内心一片哀叹,上天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前有周嬴后有阎鸣城,我甚至觉得自己进去还好一点,横竖是一刀,左不过丢人现眼,要是和阎鸣城一起被他吐在身上,那简直比见鬼还可怕。
我狠下心,捂着话筒说道:“你要吐要拉趁现在赶紧的,你要是在里面失禁了你这艺人也别想当了。”
阎鸣城听了神色一凛,又求我去陪他,我刚和他起身,燕霖就问我:“你们去哪?”
我低声说:“阎鸣城要去厕所。”
燕霖睁大眼睛:“他上厕所还要你陪呀?”
我愤怒地想,你个胆儿大的懂个屁!这种氛围他一个人上厕所要是能尿得出来我倒立喝伏特加。
但我还是要脸的,只能答道:“正好我也去。”
燕霖嘱咐道:“快去快回,马上到你们了。”
等我俩解决完毕,第一组也回来了,他们胆量大概比我俩强点有限,一前一后疯叫着冲出来,两个人脸上都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其中一个人甚至有点庆幸地说道:“能活着出来就好,丢不丢人的,艺人生涯是否结束什么的,都不在乎了。”
我兔死狐悲地听着,更觉得前途暗无天日,不禁暗暗发誓道:我纪戎冰就是吓死在里面,也绝对不会哭!
公园探险我脸面全无,恐怖特辑我一定要扳回一城。
我俩在所有人的“鼓励”和掌声中被带到了鬼屋门口。
这座鬼屋是由一所废弃学校的主教学楼改造的,副本的主题也是鬼校,我们进去之后按照指引完成任务后才可以出来。
教学楼位于海边,风干的粉墙上都是一道道,暗红漆黑的划痕,在黑夜里更加诡异狰狞。
摄像是不能跟着进去的,我们只有彼此。
我低声对阎鸣城叮嘱道:“咱们绝对不能抱在一起哭,那太丢人了我接受不了。”
阎鸣城重重地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咱们一定刚住,我叫都不会叫!”
我视死如归地说:“好兄弟!”
我俩互相搀扶着,磨磨蹭蹭地迈进一楼大厅,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光亮,窗户又小又脏,地面上散落着些废弃的书本桌椅,昏暗的月光不仅没能给这里带来光明,反而将气氛渲染的更加悲哀扭曲。
阎鸣城哆哆嗦嗦地去拿了任务卡,上面用血红的字扭曲地写着让我们去一年级三班拿到第一把钥匙。
我打开那个看上足有二十年高龄的手电,在微弱的灯光下,眯着眼睛仔细地找一年三班,好在第一个任务地点并不远,就在右手边拐角处,我俩走到附近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发现三班的两扇门都是关着的,但是透过门上的小窗户,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我推阎鸣城:“你去看一眼。”
阎鸣城一脸痛苦,自己蹭了几步就死活不往前走,非要拉着我一起,我心一横,心道死了就他妈死了,不能怂,不就是人扮的鬼吗?
我俩仿佛水鬼一般拽着彼此,生怕对方跑似的,一起蹭到了门边,透过那个小小的玻璃,往里面看。
月光下,破烂晦暗的教室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穿着轻盈的舞衣,背对着我们正在跳舞,她一头长发及腰,动作舒展又优美。
我俩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就在我俩看到她之后,虽然她并没有转身,却仿佛知道了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完全停住。
仿佛一个停止了的发条娃娃,保持着双臂弯曲朝天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见了顿觉不妙,不禁心里开始打鼓,只觉得这场景太过诡异可怖,黏腻的寒意透过毛孔渗透到了身体各处,我的腿脚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软,身体中了诅咒一般的,被牢牢钉在地上。
突然,那女生的头诡异又迅速地歪向一边,仿佛上吊断了一样,她的身体飞快扭动,肢体扭曲又凌乱,她在教室里飞速地旋转,然后突然停下,直直瞪向我们。
女生脸色惨白,嘴唇血红,那道目光凌厉又森寒,她盯着我们露出了一个恶毒的笑容,随即向后一仰,肚皮朝天,四肢着地,倒着的那张惨白的脸盯着我们,肢体诡异又狰狞地摆动着,像发现了猎物的蜘蛛那般向我们所在的这扇门飞速冲了过来。
第21章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头脑是空白的,身体是僵硬的,心灵是麻木的,但我身边的阎鸣城与我恰恰相反,他对着那道小小的窗户发出了牛魔王一般震天的吼叫声,我只觉得双耳有一瞬间的失聪,还没反应过来,阎鸣城就吼叫着拖住我开始往门口跑,他力气大速度又快,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各种杂物我根本站不稳,很快就倒在地上,阎鸣城此时充分发挥了“绝对不能抛下彼此”的革命战友情,恐惧让他无法停下来扶起我,义气又让他不能放弃我,于是他选择了最简单的那条路€€€€不管不顾地继续拖行我。
我一路擦着地被他拖到大门前,也不知道裤子破了没有,其实就算裤子掉了我都顾不上,那期间我一直死死盯着一年三班,那只鬼发扬了“穷寇莫追”的风度,并没有追过来。
但那冲击性的画面足以击溃我们两个人本就不多的意志。
雪上加霜的是,大门被锁上了。
阎鸣城把玻璃都要拍碎了,门也没开,于是他立刻忘记了进门前我们说好的“千万不要抱在一起哭”的约定,扑倒我身上紧紧抱着我凄厉地哀鸣起来,那声音嘹亮又雄伟,我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吃力地抻着脖子呼吸,身处地狱鬼屋,耳畔是锣鼓喧天,我仿佛被割裂了一般,又害怕又想笑,感觉不止这栋楼,大概远处听我们动静的练习生们都会被他震聋。
我只能伸手抱着他,不停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在他耳畔念叨道:“没事没事,都是假的,不怕不怕...”
阎鸣城扯着嗓子吼了半天,最后终于累了,安静地靠着墙瘫坐在地上。
我叹了口气,他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再回去拿钥匙,还是得靠我自己。
我站起身拍拍他:“你在休息会儿,我去拿钥匙。”
阎鸣城听了,立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什么也不让我自己去,我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一起过去。
那女生还在里面跳舞,我鼓起勇气推开门,她盯了我一眼,立刻向我冲过来,我按照想好的办法,闭着眼睛开始给她作揖:“求求姐姐别吓我了,给我钥匙吧求求姐姐了...”
女生半天没动静,我忍不住睁开眼,发现她正看着我,似乎在思索。
我立刻对着她继续作揖:“求求姐姐了...姐姐你帮帮我吧...”
女鬼盯着我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凑到我眼前,我吓得又闭上眼睛哀求道:“姐姐!”
她又笑了,我避无可避,只能睁开眼睛看着她,这才发现那把钥匙正挂在她的脖子上。
我不好意思碰她,便伸出双手,手心摊开朝上:“姐姐你给我钥匙吧。”
她迟疑了一下,把钥匙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到我手心里。
我感激涕零,连连给她鞠躬,千恩万谢地带着阎鸣城走了。
我和阎鸣城九死一生地过了第一关,本以为面对后面的鬼门关们会稍微增长些信心,但是并没有,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惊吓之后,我的嗓子喊哑了,身体伤痕累累,心灵也千疮百孔。
但我仍然守着最后的尊严€€€€没有哭。
从第四层男厕所里的鬼身上扒下来一件红色的外套,我们按照衣服口袋里的提示来到了第五层,也就是最后一关。
提示要求我们中有一个人穿上那件红色的衣服,躺在校医室的床上,另一个人去二层寻找一本日记。
怎么看都是校医室更恐怖,我便穿上衣服躺在那张冰冷的病床上,阎鸣城与我依依惜别,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楼下走了。
这座教学楼很大,结构也非常复杂,期初还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的,他越走越远,便一点动静都没了。
周围一片寂静,我睁大双眼,盯着灰暗又破烂的天花板,在心里默默数着羊等他回来。
说是医疗室,实际周围被布置得像个废弃医院的病房,白色的医用屏风,凝结着血块的乌脏水池,横七竖八的病床,上面都蒙着白色的被单,也不知道下面是否盖着人。
布置得是病房的样子,实际上大概是垂死病人的预备停尸房。
空气污浊可憎,我甚至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和血液的腥气。
十分钟过去了,阎鸣城一直毫无动静,黑暗中只有我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我不禁有些担心,刚坐起来准备去找他,就听到“嘭!”的一声,接着,整座大楼都陷入了绝对黑暗。
我呆了一瞬,看了一眼摄像机的位置,也是全黑的。
突如其来的断电。
窗户太过乌脏,月亮又被小山挡住,我的眼前只有黑暗和寂静,这种标准的恐怖片开局让我的四肢瞬间冰冷。
仅有的一个手电被阎鸣城拿走了,我没有任何可以照亮的东西。
正当我的头脑飞速思索着应对方法的时候,房间角落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响,我的心态瞬间爆炸,从病床上弹起来就直勾勾地往外面冲,因为速度太快又看不见东西,直接撞上一个不明的,锐利冰冷的金属物体,小腿一阵尖锐的刺痛,我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忍着剧痛,我摸了一把小腿,上面黏腻的,似乎在流血,我又怕又疼,怕加剧腿伤,也不敢站起来,只好用手撑着,一点一点挪到靠窗的角落,把自己淹没在黑暗里。
外面仍然是地狱一般的沉寂,我强压下恐惧,努力冷静思考,按理说突然停电,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应该带着手电过来把我和阎鸣城带出去,我竖起耳朵,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噩梦一般的医疗室,恐惧伴随着混乱的思绪成吨地像我逼压过来,我不由得缩成一团,脑袋埋在膝盖里,浑身上下像是浸在了冰冷黏腻的水里,我甚至能感受到血液顺着我的小腿不停地往下流,腥气越发浓郁,不知道是我的血还是水池里的血。
我咬着牙把红色外套脱下来,死死系在腿上止血,想到接下来的舞台我可能都无法跳舞了,我的心难受得搅成一团,大颗的,滚烫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我的脑袋热得可怕,不禁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这样胆小,为什么会把自己弄伤,为什么这样没用。
我握紧拳头拼命锤着地面。
别哭了!别哭了!你这个废物!就这么控制不住情绪吗?
就在我最崩溃的时候,门把被人轻轻扭转了一下。
对方尝试开门,但似乎打不开,接着便是敲门声:“咚咚咚。”
我拼命捂着嘴,压抑着自己抽泣的声音,双目死死盯着那扇门。
“戎哥,你在吗?”
这声音犹如天籁,希望的火焰瞬间把我包裹住,我大声叫道:“燕霖!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