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爸爸要过会儿才能到,等上菜的时候,米忠军率先开口,先将贺晏臻夸了一番,之后又说起了贺晏臻这次的风波,并委婉地表示他已经跟朋友打过招呼了,老师会妥善处理的。
贺晏臻不由多看了米忠军一眼,心想先告诉对方遇到了麻烦,转头便将麻烦处理好,米院长果然老奸巨猾,是个人物。
他知道大人之间的事情跟自己无关,许多小事背后可能有别的关系,便不去管场面上的来往,只一遍遍的看手机。
何意还没有给他回信。
贺晏臻很想跟他联系,又怕自己惹人烦,更怕何意冷淡地敷衍他,于是抑制着冲动。然而越抑制,他就越想见到何意。
另一边,两边家长正在谈论孩子。米忠军夸贺晏臻的成绩,并拿着跟米辂的成绩做了个对比。
梁老师温和道:“米辂是艺考生,文化课能考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哪里哪里,比晏臻差远了。”米忠军笑了笑,“晏臻这次成绩能有这么大的突破,着实令人惊讶。他是不是报班了?”
梁老师摇头:“没有报班,我给他找了个家教老师,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米忠军:“教得怎么样?”
梁老师:“特别好,特别用心。我觉得不比辅导机构的名师差。”
“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吗?”孙雪柔一听这个,激动地伸长脖子问,“我们家米辂也要补补文化课,这位小老师如果有空的话,可以一块辅导下米辂啊。”
梁老师一听这个倒是很高兴。如果贺晏臻决定出国,她就不能继续请何意做家教了。米家反正也有钱,让何意过去上课,还能赚点课时费。
然而不等她开口介绍,贺晏臻却突然抬头,看了孙雪柔一眼:“不能。”
孙雪柔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贺晏臻的神情认真又警惕:“学长只能教我一个,再教别人他肯定会顾不过来,到时候要影响我的补课效果。”
孙雪柔尴尬地“啊”了一声,被人当众拒绝,心里不悦,然而想要说什么,又惧怕旁边那个母老虎€€€€梁老师对贺晏臻的维护,是不分场合和道理的。
这母子俩一贯得霸道。
梁老师奇怪地看了眼贺晏臻,但没有拆穿他。
“那我可以一起去旁听吗?”米辂见状,忙露出个甜美的笑,朝贺晏臻那边靠了靠,抬着头问,“我就去听一听,不说话的,不影响你们。”
“不行。”贺晏臻想也不想道,“你要想请家教自己去找,A大那么多人,干嘛只盯着我这个?”
“咱俩什么交情!你连让我听课都不行!”米辂气哼哼道,“不行!我就要去!冲我初中替你干那么多活你也不能拒绝我!”
贺晏臻心里恼火,他不想让任何人认识何意。
他连打游戏都不会拉着朋友跟何意组队,就怕朋友跟他抢。米辂长得很漂亮,平时又盛气凌人,黏起人来又特别会撒娇……
万一何意被他盯上了呢,烈女怕缠郎,何意可不一定抵得过这种粘人精。
他在心里把米辂定义成有心机的竞争对手,开口就要拒绝,然而话到嘴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立刻改口了:“你寒假要去我家??”
米辂忙道:“对!”
“不是吧?你该不会想天天去吧?”贺晏臻故作夸张,瞪眼看他。
米辂笑嘻嘻地点头:“就是要天天去!去缠着你,蹭你的课,你也顺道教教我嘛……我们一年没见了,你怎么也不想我。”
饭后,梁老师开车,载着老公和儿子回家,路上忍不住吐槽小孙为人不稳重,当着俩孩子的面呢,就跟丈夫腻歪。正经夫妻眉来眼去地反而像不正经的。
贺爸爸笑着劝她:“别人家的事,怎么相处都是他们的事情,咱不要参与,也不发表意见……不过我也看不过去……米辂这孩子倒是不错。”
梁老师说:“是,又乖巧又听话,还特别黏贺晏臻……从初一的时候就当小跟班了。对了,晏臻,你怎么不让我把何意介绍过去?”
她从后视镜看了眼儿子,提醒说:“小孙虽然不太好相处,但她对米辂挺舍得花钱,何意过去干家教待遇差不了。”
贺晏臻摇头:“可得了吧。孙阿姨喜欢鼻孔看人。何意自尊心那么强,去了不够受气的。”
梁老师:“那倒是……”
“对,妈,我想出门几天。”贺晏臻说,“我不想看见米辂,想出去躲躲。”
贺爸爸:“……”
“……躲米辂?”梁老师也愣了下:“你躲他干什么啊?你直接拒绝不让他来就是了。”
“他肯定不听,初中的时候他就堵过咱家门。”贺晏臻说,“而且我要是说狠了,影响他心情然后影响他高考怎么办?孙阿姨不得杀到咱家跟我没完啊“”
“……怎么了?”贺爸爸问。
梁老师看着状况外的丈夫,把米辂说要“天天去他们家缠着贺晏臻”的话复述了一遍。
米辂的确一直很黏贺晏臻,初中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要到他们家敲门问贺晏臻走了没,想跟贺晏臻一起上学。
那时候梁老师还觉得很抱歉,特意叮嘱贺晏臻等着人家一起走,结果贺晏臻却嫌麻烦。等了两次之后溜得更快。
“出去几天倒是也可以。”贺爸爸想到儿子之前便躲着米辂,也不觉得奇怪,只问他,“不过你出国的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要办的事情太多了,你别继续拖,来不及办了。”
梁老师则问:“你要去哪里?有喜欢的旅游地?”
贺晏臻犹犹豫豫,最后轻咳了一声:“何意学长的老家是哪里的?”
梁老师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你要去找何意?”
“对啊,去看看学长。这次考试成绩还没告诉他呢,而且我要走的话,总得先正式跟老师告个别,摆个谢师宴什么的。要不然过完年都见不到了。”贺晏臻被她看得心虚,硬着头皮点头。
“那也太冒昧了!”梁老师却道,“你应该先问问何意,他同意了你再去,要不然很不礼貌。”
贺晏臻:“……”
梁老师又坚定地说:“我肯定不会告诉你的。你必须先问过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让你去,肯定会给你地址。”
何意不可能给自己地址,要不是想从梁老师这里套地,贺晏臻肯定偷摸就溜了,哪里还用得着利用米辂。
但是无论他怎么磨蹭,说多少好话,梁老师都认为他是在胡闹,并表示这种事情对何意来说可能是骚扰。
于是贺晏臻自己也觉得不妥了,不经对方同意的话,自己这样像是个变态跟踪狂。
可要试探着问何意,他又想不出一个无法被拒绝的理由。
日子过去一天又一天,这天中午,贺晏臻跟人组野队玩游戏,有个队友满嘴跑火车,明明在下路却非说自己已经到上路了。其他队友忍不住开怼,唯有贺晏臻灵光一闪受了启发,打完这把立刻拨出了电话。
何意正要出门采购点东西,看到贺晏臻来电时还觉得奇怪。
谁知道一接通,就听那边道:“学长,我来找你玩了。你家是南城的吧,我现在快到站了。”
贺晏臻说完一顿,想起来拿梁老师压人很管用,便接着道:“我妈让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有她做的熟食,要快点放冰箱。”
何意刚走到超市门口,一听这话先是吃惊,根本没多想:“谁说我在南城的?我不是啊,我在奉城。”
“啊!我可能抄错地址了!”贺晏臻夸张大喊,一边在手机上搜索到奉城的火车票,“那我赶紧看看换乘票!这样可能要晚点到你那了,你别跟我妈说啊,我怕她担心我……”
何意心里觉得奇怪,贺晏臻怎么突然来找自己了?却又被他喊得跟着紧张起来,连忙“嗯”了一声:“那你买好票跟我说一下,上车也说一声。”
“好的,你把地址再给我发一遍。”贺晏臻忍住激动。
等何意那边发来地址后,贺晏臻张大嘴,随后扭曲着五官,嗷嗷喊着锤了下自己的胸口,他甚至寻思着,人类果然是猴子进化的,他在激动到无法表达时,捶胸口的动作跟动物园的猩猩一模一样。
狂野、兴奋、充满力量!
贺晏臻原地跳起,一边飞快地收拾行李箱,一边给何意发信息:“那我就先去候车了,学长晚上见!”
第17章
时间紧张,贺晏臻甚至来不及好好收拾行李,从衣柜里将内裤袜子和几件衣服抓出来胡乱往箱子里一塞,拿起身份证和银行卡就就出了门。
他想的是有钱走遍天下,缺啥到时候再买就行。跑到门外等电梯的时候,才又突然想起自己撒了谎,说什么梁老师做的熟食。
梁老师这辈子就没下过厨,哪里会做什么熟食。幸好昨天阿姨卤了一锅牛肉,放在电饭煲里。
于是贺晏臻又开门跑回去,一个滑步冲去厨房,他不知道密封袋在哪里,翻箱倒柜地找半天,最后失去耐心,便抓了个干净的塑料兜,将一锅牛肉都倒了进去。
外面又套了两层挽个死扣,然后塞进行李箱里,意气风发地出发了。
何意反应过来询问缘由是半小时以后。
贺晏臻已经登上了最早的一趟动车,刚刚落座,便收到了何意的电话。
“你买好票了吗?”何意问。
贺晏臻笑道:“买好了,马上要发车了。”
何意:“是哪一趟?我看看到站时间去接站。”
贺晏臻百密一疏,忘记了查南城出发的动车列表,于是手忙脚乱地打开网页,嘴上应付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或者我快到站的时候提前告诉你,你再出发。”
他瞄了一眼时刻表,找了个趟跟自己的车到达时间最接近的,默默记下,松了口气。
“也行。”何意说,“你怎么突然要来我这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这次我考得太好了,我爸妈高兴得不得了,想请你吃饭你又不在,所以就派我出马了。”贺晏臻说完自己傻笑了一会儿,问,“学长,你觉得我考得还行吗?”
何意说:“当然行,这成绩很棒。”
“那你怎么不夸夸我?”
“……”
何意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自然地跟自己撒娇,脸上腾地一下就热了。他转开头看着超市前面的摇摇车,既不明白贺晏臻突然的到访,也不理解自己抑制不住的笑意。
“对不起,我忘记回信息了。”何意抿着唇,脸颊上的梨涡浅浅晕开,“你考得不错,值得夸奖。”
贺晏臻轻“哼”了一声,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何意算着时间还早,便进超市买了些水果和零食。
他原计划是买方便面和面条的。家里的天然气早就停用了,何意也不会做饭,以前一直吃学校食堂,遇到放假就在家吃馒头咸菜,偶尔也会加个鸡蛋,或者去市场买两个小炒菜加油水。
但贺晏臻肯定不能这样,到时候俩人只能去下馆子。
何意买好东西回了家,又觉得屋里有些乱,明明学生走后他才收拾过,这会儿却觉得地面要拖,沙发也要摆一摆。
夕阳将下,碎粉似的阳光筛在空荡荡的阳台上,何意又感到一点懊恼,心想那里应该摆一盆花,至少,放一盆充满生命力的绿植也好。
现在去花鸟市场已经来不及了,况且他只是在家里过寒假,开学后他总不能搬着绿植去上学。何意也不忍心植物在家里慢慢渴死,于是作罢,将不大的两居室收拾干净,又将卧室的衣物都收起来,拿出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罩。
贺晏臻怕自己的车次被何意发现,一直等出了站,才告诉何意自己到了。
出租车排队区就在他旁边,他却非要拉着行礼在外面站着,理直气壮等何意来接。何意打车过来,远远便看见了站在路边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帅哥。
上次在商场里何意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只知道他剪了短发,这会儿随着车子越来越近,何意才发现贺晏臻的左侧竟然剃了个刻痕€€€€是笔直的一条划线,利落低调,帅气度却满分。
暮色四沉,深蓝色的天幕下,贺晏臻低头玩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映亮了他的手指,又将他的侧脸照得清晰分明,冷酷优越,看着令人难以接近。
何意付了车费下去,大步走过去,跟贺晏臻打招呼,又拉着他的箱子带他去打车。
“先去吃饭吧?”何意忍不住又看了那道刻痕一眼,说,“我家附近有个韩国菜馆还行,我们可以吃烤肉,喝个牛尾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