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觉得米忠军十分重视这位长子,私下里没少对何意进行提点。否则这孩子的观点怎么跟大家的如此接近?
无论哪种猜测,都让何意受到了众人的青睐。
米忠军原本只想让何意来跟王越碰碰面,没想到何意来了一趟就给自己长了脸。
他内心得意,心想虎父到底无犬子,这一点上何意可比米辂大方的多。
米辂虽然也懂眼色,但做事未免任性,举止也摆脱不了他母舅家的那股小家子气。
想到孙雪柔,米忠军又皱起了眉。
孙雪柔为了何意的事情动不动跟他找事,这两天又催着他给米辂买房,当老子的还活得好好的呢,小的这就想分家产了?
家事公事各有烦心的地方,米忠军满腹心事地咂摸着酒,连何意什么时候离座都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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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一直在留意王越。
王越果然如贺晏臻所说,看着是不着四六的富二代,其实很懂看人下菜碟。在这样的场合下,他竟然表现得十分乖巧,该答话答话,该敬酒就敬酒,嘴甜得不得了,演技也不比何意差。
何意酒量不行,在敬过两轮酒后便不敢再碰酒杯了。只用余光留意着。
在王越借口去洗手间时,他也放下杯子,默不作声地跟了出去。
王越回头看见他,没好气地“切”了一声。俩人一前一后去了洗手间,随后各自洗了手,走到了会所的大堂里坐着。
何意跟他隔了一个位置坐着,见王越从身上摸出烟,想了下,从前面的茶几上拿起不知道哪位落下的火机,砰的一下点着,伸手过去。
王越愣了下。
何意挑眉一笑:“给你点个火,不敢?”
“老子怕你?”王越凑过来,借着火点着,忍不住道,“草!手挺好看。”
何意的手很漂亮,指骨修长,关节清晰,指腹白皙圆润。但王越又不是头一次见,此时夸赞显然是有破冰的意思。
何意笑了笑,收起火机往桌上一丢。
“那天我心情不好。”何意主动道,“我不愿意跟米辂凑一块被人评价。”
“没看出来。我还当你挺窝囊的呢。”王越猛吸一口,朝着空中吐了两个圈,“米辂就是个三儿生的杂种,你倒好,在他跟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何意皱了皱眉,想起他跟王越第一次碰到,正是自己刚回米家,决定忍辱负重的时候。
王董也是欢乐场中人,王越要靠当爹的养活,又怕小三之流来分走自己的财产和宠爱,于是视一切小三为阶级敌人。
何意听贺晏臻说过,王董的小情人们从来不敢在王越跟前出现,这位可是混起来什么都能干的主儿。
当时贺晏臻是提醒何意不要跟王越走得太近,何意也没多想,因此忽略了他跟王越在身份立场上的一致性。
“不过你能把他男朋友抢到手也是厉害……”王越又嗤笑一声,“你不是贺晏臻的家教老师吗?怎么把人勾到手的?”
“什么叫他的男朋友?”何意问,“他俩谈过?”
“说笑呢,大哥?”王越反问他,随后低头把脑袋一送,“妈的,他俩没谈过我这瓢是谁开的?”
何意低头,看到王越后脑勺上一道浅色疤痕,不由愣住。
“这是贺晏臻打的?”
“不是。”王越道,“我爹打的。”
何意:“??”
“我揍了米辂后,你男朋友跟他舅舅告状,让他舅卡了我爸好几处买卖。”王越道,“我揍米辂是因为他妈给我爸拉皮条,怂恿我爸在外地结婚再生一个。”
王越说到这里仍是气愤不已,对米辂和孙雪柔以国骂问候了五分钟,等到最后,仍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他娘的就是揍轻了,早知道后来会挨这么一下,我就该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是揍轻了……”何意喃喃道,“怎么不打死他呢?”
然而他脑子里却全是贺晏臻,何意努力回想着那天贺晏臻讲的他跟米辂的过去,他十分确定,里面绝对绝对没有这一点,为了给米辂出气,不惜找他舅舅徇私……
“……本来你爸就因为米辂跟他急眼,那年的招标说好的给我爸公司,最后却临时改了技术参数选了别家。后来梁家的人一出手,我爸就知道不给他们交代不行,他把我揍了一顿,结果失手给我开了瓢。”
王越说到这笑了下,神色也有几分落寞,“我他妈的,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对贺晏臻的恐惧和怨恨不比对米辂的轻,米辂那边至少还揍过一顿出了气,贺晏臻这边却是他惹不起的人。只要梁家的几位还在,王越就不敢招惹。
但他内心对于米院长是极其瞧不上的€€€€初来北城时到处装孙子,后来根基稳固就开始当老爷,还反过来拆散别人家庭。
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当然跟他同仇敌忾,那天为难何意,也的确是朋友们故意为之。
可何意跟米辂两人都挺会找对象,一个找了姓贺的,另一个找了姓罗的。
“罗以诚是谁?”何意的右手微微颤抖,于是他握成拳,又松开,有些神经质地重复着。
王越简短道:“地头蛇的独生子。”
何意怔怔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任由记忆倒带,将那天机场里发生的事情一帧一帧地重放着。
贺晏臻那天说: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
同样也是那天,他恨恨地看着米辂身边的人道,气场不和,物以类聚。
所以,贺晏臻是清楚自己有多在意米辂,才刻意隐瞒了他们曾“类聚”的过往。可自己当时是彻底信任他的,如果只有一两件,贺晏臻肯定不值得瞒下来。所以这样的过往到底有多少?
何意:“……”
何意清楚贺晏臻对自己的迷恋,但他不清楚,再过两年,假如把自己放在时间长河里,贺晏臻回身去捞他最在意的人时,捞起的会是谁?
他会厌倦自己吗?他会为了自己去找他舅舅假公济私吗?他在看到米辂跟别人在一起时,内心有过一丝丝的憾意吗?
何意闭上眼,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王越只当何意喝多了,他自己也喝的不少,因而话格外多。
“我听说你之前跟你爸闹得挺僵。”王越摁灭烟头,也靠在沙发上,偏着脸看何意,“你现在怎么跟他们和好了?”
何意勒令自己从关于贺晏臻的思绪里抽身出来。
“为了钱。”他闭着眼道,“我再不回来讨好我爸,搞不好将来一分财产都捞不着。”
“骗谁呢,”王越却道,“你看着不像这种人。”
何意转过脸跟他对视。
“你虽然穿的不怎么样,但你有种不在意钱的气质。”王越凑近一点,盯着他的眼睛,“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的神情像是在研究闯入别人族群的孤兽,眼底兴味盎然,还有一丝怜悯。
何意跟他对视片刻,末了哈哈一笑。
“你说的对。”何意深吸一口气,“我回来,的确不是为了钱。”
“那是?”
“我见不得那母子俩好过。”何意沉沉地望着远处,“我永远恨她。他们在意什么我偏要抢什么。感情是这样,财产也是这样。我能抢就抢,抢不过来的……”
他沉默了一瞬,有些难过地低声说,“抢不过来的……那就毁掉。”
第53章
暑期结束得比预想的要快。
事情的进展也比何意预想的要顺利€€€€在何意去S市实习前, 王越加了他的微信好友,并约着他玩了几局游戏。
何意自己是个新手,但彭海和甄凯楠都很强, 于是在两位舍友带飞几次后, 王越对他又多了些崇拜,言语间客气了很多。
当然, 何意内心清楚, 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王越跟自己交好,贺晏臻的存在才是主要因素。这个小屁孩年纪不大, 却早已练就出一身见风使舵的精明本事。在这方面,何意自叹不如。
幸好他的学校足够长脸, 米忠军在那天后又带他参加了两次私人宴请。何意就像一支自带金边的花瓶,席间也不用说话,只管安安静静坐着。
等到假期结束, 米忠军用一张银行卡表达了自己的满意。
“在外地该吃吃该买买,不要亏待自己。要是有空就去考个驾照。”米忠军把他叫到书房,给卡的时候想了想,“里面钱不多,先花着,不够了再打电话。”
从给东西到给钱,米忠军的态度转变十分明显。
何意没有拒绝,他转头去了趟银行, 看了看卡里的余额,不多不少,正好十万。
暑气从地面蒸腾起来, 热乎乎地拍人脸。何意盯着机器上的数字, 末了只觉得好笑。
两年前, 他初到北城,攥着自己拿到的奖学金不敢花,甚至为了省钱要躲着舍友吃饭,逃课去做兼职,后来为了对得起梁老师的帮助,他连着两个月备课到半夜一点。
米忠军这个父亲,之前能对他不闻不问,生活费都不给一分,现在却又随手赏他这样一笔零花钱。
一笔足以覆盖他这两年所有的窘迫和焦虑的零花钱。
这个暑假的虚与委蛇让他觉得滑稽又狼狈。
他揣着这笔钱离开了北城。在动车徐徐离开火车站时,何意登录了那个只有一个好友的QQ,于空间里留下了八个字给自己€€€€事至不惧,徐之为图。
贺晏臻看到何意的这条动态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在军训前还跟何意说好了至少三天给何意打一次电话,然而事实是,军训开始没两天,他便被选为了旗手,从此与手机彻底告别,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辛苦训练。
等到军训汇演结束,手机刚刚拿到手,又有人来找他谈话。
“国旗护卫队?”贺晏臻对这位学长的提议感到惊讶,“你们不是有预备役的队员吗?”
他径自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上,何意两天前给他发了一条留言,说自己已经到达S市并安排好新宿舍了。他报名了医院组织的志愿者活动,以后每周末会去社区服务,或者去养老院及特殊教育学校等对方。
贺晏臻看得直皱眉,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们军训结束了,你在忙?”
“出去走走?”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一抬下巴,示意贺晏臻跟上,“今年学校学工部改制,护卫队的训练加了不少,有一些去年才加入的新生吃不了苦就退了。剩下的队列训练还不够。所以护卫队虽然有不少人,但都是老队员撑着。你知道今年北城几大高校的联合汇演吧?梁老师也参与这次的宣传工作。”
“知道。”贺晏臻说,“汇演就这么一次,老队员辛苦训练两三年,这时候上不是正好吗?”
去年贺晏臻去看社团招聘时,便见过护卫队的招新,他虽然没有加入,但也知道队里的同学训练很辛苦,个个都是课余时间去练体能站军姿,支撑他们的是心中那份情怀和荣誉感。
贺晏臻的姥爷是军人,因此他对这些同学深表敬佩。但不理解在大型活动前,他们从外面挖人。
这种活动,不应该是从老队员里选拔吗?汇演是有补贴和绩点奖励的,而且对于为此辛苦一两年的队员们来说,代表学校参加汇演更是一种荣誉。
学长看他疑惑,只得苦笑了一下。
“领导说这次汇演代表学校形象,希望护卫队的身高都在186以上。我们选人的时候都是按照男生180女生170来选的,现在身高条件就筛掉一批,剩下的勉强组个方队,但不少都是刚开始练的新生。”
贺晏臻:“……”
“我要是能找别人,就不会找你单独谈话了。这次军训,教官也是按照学校的意思专门挑的。不光咱学校,旁边那俩学校也是这意思。”学长道,“你们这次的训练成果大家有目共睹,你又是升旗手,就算我不来找你,学工部也会找你谈话的。”
贺晏臻英俊帅气,体能又好,尤其是臂力吊打绝大多数的学生,教官本就最看好他,几次训练后,又发现他的动作格外标准,干脆有力,于是理所当然地选他做了汇演的升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