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看不出来,居然这么狠啊?”
“哎呀别乱说,可能人家是帮班长呢?”
“不可能,没看他俩之前闹得多僵?”
继准懒得解释那么多,毫无所谓地斜挎着书包回到了座位上。
身旁的板凳移动了下,只见谭€€扬也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继准愣了下,抬眼看着谭€€扬道:“干嘛?上课了大哥。”
“昨晚我跟班主任说过了。”谭€€扬慢悠悠地用左手拉开书包拉链,翻找着课本,“我手受伤了不方便,也不想影响别人学习。不如还回来跟你坐,干什么也会方便些。”
“不是,和着当初要调座的是你,现在要换回来的也是你。”继准伸脚踹了下谭€€扬的凳子,“怎么什么都你说了算呢。”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谭€€扬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继准的眼底划过一道暗光,放低声音道,“再说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其实也……对吧。”
“对你大爷的对。”
谭€€扬轻笑了下:“课堂笔记就拜托你了,同桌。”
……
大课间的铃声打响时,继准将笔一扔趴在了课桌上,半眯着的眼里充斥着疲惫与困倦。
“你字真挺难看的。”谭€€扬扫了眼笔记本上狗爬似的黑点,温声道。
“知足吧事儿逼。”继准闭着眼一下下揉着眉心,有气无力地说,“我发誓这辈子都没像刚才那两节课听得那么认真过。”
“早该这样了。”谭€€扬笑了下,“说不定经此一遭,能把你高考成绩提高五十多分呢。”
“呵,谢了啊。”继准懒懒睁眼,起身打算往教室外走。
“干嘛去?”
“天台的干活。”
谭€€扬点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起吧。”
继准的身子微顿了顿,轻叹了口气。
“以前怎么也没觉得你这么黏人呢。”
“天台的监控修好了。”谭€€扬走到继准跟前,低声说了句,“我带你换个地方。”
继准以前从还没发现过,三中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
那是间废弃的体育器材室,就藏在教学楼顶层尽头的楼梯拐角处。
谭€€扬:“钥匙在我裤兜里。”
继准挑了下眉,将手伸进谭€€扬的裤子里摸出了一枚钥匙。
锁“咔吧”开了,两人走入器材室。谭€€扬用脚踢上了身后的门,继准顺手将门栓插上。
这间器材室还保持着建校时的样子,已经泛黄的白色墙壁上刷着层过时的绿漆。两排铁柜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木头棱的窗户外摆着盆已经枯萎了不知道多久的吊兰,从穿了个小孔的玻璃往外看,能俯视整个三中的全貌。
谭€€扬弯腰从柜子的夹缝里够出了个八宝粥筒,里面七七八八摁着不少烟头。
继准扬了下眉:“这都是你造的?”
“有的是。”谭€€扬用左手吃力地拧开半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矿泉水,“也有上几届的人留下的,还有之前管器材的那校工抽的。”
“啧,班长就是班长,这地方一看平时就不会有人来。”继准摸出烟叼进嘴里,冲谭€€扬递递下巴,“钥匙哪儿搞来的?”
“老校工留的。”谭€€扬将矿泉水倒进八宝粥筒,淡淡说,“他是我以前家隔壁的邻居,后来得了癌症就从学校辞职了。”
“哦。”继准点了下头,点燃烟夹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抽着。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谭€€扬问。
“高一吧。”继准往八宝粥筒里弹了弹烟灰,“路虎带的头儿,我们几个一起装逼,结果连呛了几次他们都放弃了,就我学会了。”
继准兀自乐了下,在透过窗洒入屋中的一缕微光里转头看向谭€€扬,问:“你呢?”
谭€€扬静静地注视着阳光下的继准,沉默片刻后,淡淡开口:
“我爸妈走的那天。”
继准将烟递入口中的手蓦地一顿,眼神里的光不由得恍动了下。
“啊、哦……”他垂眼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强行扯了下嘴角:
“抱歉啊,扬哥。”
“继准。”谭€€扬轻声唤了句,顿了顿说,“你有段时间没好好喊我声扬哥了。”
继准夹烟的手指微微一曲,站在窗边一下下摩挲着烟身。
阳光里的浮尘上下跃动着,老旧破败的器材室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烟草气息的泛潮木头味。
谭€€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继准的小动作,直到香烟自行去了半截,他眼底暗沉的光才逐渐变得柔和:
“自个儿在那儿抽了半天,怎么不给我也来一口?”
没等继准从自我意识里回过神来,他已几步走到了对方面前,侧头过去就着继准夹烟的手抽了一口。
“干嘛又抽我的?”继准皱了下眉,本该恶劣的语气转了几转,说出口时竟变得有气无力,丝毫没了攻击性。
“懒得拿了。”谭€€扬徐徐吐出缕烟雾,“你又吃糖了?”
他抿了下唇:“柠檬海盐味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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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安稳
最后一堂课是老马的, 距离中午放学还有不到十分钟,教室外头突然出现了个瘦削的身影。透过窗玻璃,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
老马停下讲课, 走到门口:
“您找哪位?”
来者十分自来熟地冲老马咧嘴笑了下,点头哈腰道:“哟, 老师好老师好,耽误您讲课了吧?没事儿您甭管我,回去上你的。”
老马皱了下眉,疑惑地询问:“您是……学生家长?”
“€€€€, 我外甥在你们班上, 他叫谭€€扬。”
继准正辛勤埋头帮谭€€扬做苦力,记着课堂笔记。听到外面人的声音后觉得有些耳熟,刚要抬头看时,边上的谭€€扬已经倏地站起身,沉着脸就要往外走。
继准赶忙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摇了下头, 压低嗓音道:“别上头啊谭€€扬, 这还在学校里呢。”
谭€€扬拧紧眉僵在原地,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戾气。
继准起身按了下他的肩膀, 示意谭€€扬先坐下。此时班上已经有不少同学都将目光调向了二人。
“快下课了, 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继准迅速扫了班上同学一眼,凑到谭€€扬边上小声说, “你再这样可就真崩人设了。”
见谭€€扬仍不为所动, 继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低唤了句:
“听话, 扬哥。”
直到此时,谭€€扬眼中逼人的凌厉才稍稍有所收敛。
他闭了闭眼, 在继准的施力下重新坐了回去,可老马口中的易考点他再也没听进去半个字。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响,谭€€扬快步朝着教室外走去。继准见状也来不及收拾东西,忙跟着他来到了袁成文面前。
袁成文手里拎着个饭盒,见到谭€€扬后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他嘴角扯得老高,像是全然忘记了不久前才刚发生过的不快。
“外甥!胳膊好点儿没?”他晃了晃饭盒,炫耀道,“舅舅我一大早就到菜市场,选了最好的大骨头给你熬了排骨汤。这俗话说得好,缺啥就得补啥,这个汤啊它……”
“换个地方说话。”谭€€扬促声打断,带着袁成文就往校外走。
“€€,得嘞。”
袁成文将饭盒盖又拧了拧,颠颠儿地跟在谭€€扬身后。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继准迅速思索了下自己到底要不要跟着。最终还是放不下心,迈步朝谭€€扬疾走而去……
三中附近的偏僻巷道里,错综缠绕着许多电线。有不怕死的人将湿漉漉的衣服被套晾在电线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谭€€扬在巷道的尽头站住,回头冰冷地注视着袁成文:
“谁让你来我学校的?”
袁成文眨眨眼,继而委屈吧啦道:“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伤势嘛!想着中午食堂里那么多人,怕你抢不着饭,才想炖点儿骨头汤给你改善下伙食。”
“呵。”谭€€扬用一副看笑话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袁成文。
袁成文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嘴里怯怯地嘟囔了两句,伸手到裤兜里去摸烟。
他的眼珠快速转了转,而后再次舔着笑脸将烟盒往谭€€扬面前一递,讨好道:“来外甥,尝尝舅舅的烟。”
见谭€€扬不接,他又咋了下舌强调说:“啧,保证是真烟!华子,大领导才抽的!”
“你人也看了,汤也送到了,没事的话就赶紧回去吧。”谭€€扬向后退了半步,转身欲走。
“€€€€€€扬!”袁成文见状赶忙唤道,“你等等先!”
谭€€扬站住,随即唇角勾起抹戏谑的弧度。
想也知道,袁成文无事献殷勤有万般可能,唯独不会是关心。
“哎不瞒你说啊外甥,我这次来找你除了看看你的伤外,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袁成文垂着头,眼皮悄悄向上抬着观察着谭€€扬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还记得我去年交的那女朋友燕子不?上个月体检的时候,医生说她身体里长了个瘤子,情况不大乐观……”
袁成文咽了口唾沫,眉毛向下耷拉着:“手术需要花钱,数目还不少。她家里一次性也拿不出这么多,这才找到了我。你说我要是这时候撒手不管,跟她撇清关系,也太他妈不是男人了吧!……可你也知道我这情况,欠了的债才刚还清,眼下手里真拿不出那么多钱了。”
谭€€扬挑了下眉,将身子倚在墙上点燃支烟,不慌不忙地抽着任由袁成文在他面前声情并茂地表演。
袁成文:“我现在统共就只剩下这么套破房儿,总不能真给卖了睡大街吧?”他舔了舔嘴唇,像是极为艰难地开口试探道,“我就想说,我姐,也就是你妈在眉城那边儿不是还有套老房么?反正你以后也不回去,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