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也说不上,茗兰一开始以为沈文彬同他在安南阁里见过的那些富家公子一般,风流轻佻,让他避之不及。
可几日的相处下来,这位沈大夫除了嘴上有几分不着调,可行为举止上都有礼仪分寸,做起事来也认真专注。
这样的人,看起来并不是芍药以为的坏人。
于是次日,何小大夫就发现原本避之不及的两人竟然也说起了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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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消炎类药物更快问世的,是何老爷为何温言建造的医院。
不同于薛家专门为自家矿工免费治疗的矿场医院,何家的医院建于金宁城内,医疗对象也是所有老百姓。
何家西医医院开业当天,商会众老板闻听消息纷纷送来庆祝开业的花篮。
何大少爷站在自家医院门口,面对着各位纷至沓来的叔叔伯伯们,实在是应对无暇,干脆将何老爷与薛老板一同请来医院。
瞧着一群商人老爷们在自家医院前谈天说地,何温言一时分不清这里是医院还是商会酒楼。
好在开业的花篮和鞭炮的确吸引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众人指着何家西医医院的招牌和何温言身上的白大褂议论纷纷。
“西医医院?这应该是金宁城第一家西医医院了。不过何家不是世代中医吗?”
“西医真的靠谱吗?瞧着这小大夫年纪轻轻,不会治死人吧?”
“那西医身上为什么要穿一身白?也太不吉利了些。”有老人见了摇摇头,嫌弃太晦气。
金宁人对与这第一家西医医院的态度不尽相同,但还是以不信任为主。
因此开业后的几天,何温言的西医医院仍旧门可罗雀。
见完全没有病人来看病,何小大夫也不慌张,他让人在医院门口定了块牌子,上面写着:自今日起,医院免费义诊五日,不收取患者任何医药费用。
第二日一大早,医院门外就挤着十来个人,有的孤身一人,有的则拖家带口。众人身上穿着的都是打着补丁、有些褪色的土布衣裳,有几个汉子光着膀子,甚至连件坎肩都没有。
穷人家的一件衣服总是穿个好几年,哪里破了就在哪里缝上几针,又接着穿几年。
何小大夫早晨来医院上班时,便见到眼前这一幕:这些人虽然穿得破烂,但老实地在医院前安静排着长队。
“你们是……”
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年走来,打开了医院紧闭的大门,排队静候的众人一时间有些躁动。
“大、大夫,这家医院真的给人免费看病吗?”一个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的中年汉子最先出声,指着门口的牌子问道。
何温言点点头,扫了眼众人:“你们都是来看病的?”
众人相互看了眼,纷纷点头。
“那便一块进去吧。”何小大夫将医院的大门敞开,让众人都先进来。
“我看你们都已经排好队伍了,那就按照这个顺序进行问诊吧。走廊两侧有长椅,还没轮到的病人可以先坐着等会儿。”
何小大夫进了自个儿的门诊室,打开屋里的电灯,示意患者可以进来了。
第一个病人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她胆怯地进了门诊室,小心地四下打量周围的环境。
“大夫……”女人搂紧了怀里的娃娃,正准备开□□代病情。
“你先坐下吧。”
何温言见她抱着个小小的孩子,便打断了她,指着面前的椅子,让她先坐下。
女人抱着娃娃坐了下来,怕自己的衣服弄脏医院崭新的木椅子,只轻轻地靠在椅子的边缘。
“是哪里不舒服?”
“不、不是俺,是这孩子总是咳嗽,不舒服。”女人看着自己怀中的娃娃,便心疼得摸着眼泪。要不是这医院不收医药费,他们家可真没钱给孩子看病。
何温言探头看了眼女人怀里的娃娃:“孩子多大了?”
“三岁多了。”
何小大夫瞧着眼前看起来好像只有一岁大的孩子,忍不住眉头深蹙,这孩子明显的营养不良。
“孩子是哪里不舒服?”
“从好几天前就开始咳嗽了,一直好不了。”
只见这孩子脸色发青,没精打采的,咳嗽几声也咳不出痰来。
何温言拿起挂在颈上的听诊器,在孩子的肺部探去,静静地听着。
女人与孩子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扰了大夫的诊断,等何温言放下了听诊器,两人才敢喘口大气。
“大夫,我会不会死掉呀?”小孩子担忧地望向何温言,怯怯地问道。“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见不到阿爹阿娘了?”
闻言,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止不住地抹眼泪。
何小大夫伸手摸了摸孩子干枯发黄的小脑袋,温声道:“不会的,别担心。只是一点小病,吃了药过几天就会好的。”
何温言拿起钢笔写下了药方,递给了眼前的女人:“你先拿着药单,等我看完所有病人,就给你们配药。”
现在医院里实在缺少人手,何小大夫只好一人兼职问诊与配药。
作者有话说:
【何少爷的医院开业咯】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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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板:我看哪个不给我媳妇送开业花篮的?【拿枪指着作者的脑袋】【凶狠】
何少爷:你在干嘛?
薛老板:没什么,作者说要在你的医院里办年卡。【一脸乖巧】【实则拿枪抵着作者的后腰威胁】
作者:啊对对对。【被威胁后拼命眨眼】
第42章
等诊断完所有的病患, 何温言便进入配药室开始着手调配药剂。
从药柜中取出瓶瓶罐罐的药品,打开白色的药瓶倒出各种各样的药片,装在小纸片里包成一个个方块状。
何小大夫将包好药片交到病人手中,认真交代了用药的时间和分量。
病人们拿着手中的小药包, 皆是将信将疑, 这些药片真的能治好病吗?
可想到自个儿没花一分钱, 人家大夫也没理由害自己, 索性拿着药回家先吃几天。
第二日, 医院前排队的病人更多了, 这些人见昨日来排队的病人真的成功看了大夫,拿了药,便放下心来到西医医院里看病。
西医医院突然间来了这么多人, 何温言一时间忙不过来, 就想请茗兰和芍药来帮忙。
茗兰一口答应了,可芍药却对去城内的医院有几分犹豫。
她曾是安南阁的红倌头牌,城里认识她的人不再少数。如今她在城郊的矿场医院做事情, 周围的人都不知她的过往,对她的态度如一个良家姑娘。
芍药十分珍惜如今平静普通的生活,不想有任何的改变。
听了芍药的解释,何温言也能理解她的担忧, 便将她彻底留在了矿场医院。
连着义诊五日,来西医医院看病的患者络绎不绝, 大多都是没钱看病的穷人以及少部分贪小便宜的人。
可西药的药效极快, 还没等西医医院义诊的期限过去, 吃了西药的患者就已经痊愈了。
人们纷纷开始惊呼西药药效的神奇和迅速, 来西医医院就诊的病人逐渐多了起来, 都想体验一下来自西洋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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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救救我的孩子吧。”
一个汉子满身是血地跑进了西医医院, 怀里还抱着自家的孩子,仔细看便会发现,孩子身上流出了大量的血液。
医院里的病人见到这混乱的场面纷纷为男人避让开一条通道,有热心的阿娘给男人指出了门诊室的方向。
“孩子怎么了?”何小大夫见男人怀中气息奄奄的孩子,顾不上面前正在诊断的病人,急忙问道。
“这孩子被马车撞倒了。”
汉子眼瞧着鲜红的血液从自家孩子的身上不断流出,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染红一片,粘在皮肤上的温热的鲜血又慢慢转冷。
汉子急得眼圈通红,毫不犹豫地跪在何温言面前,带着哭腔地求道:“大夫,你就救救他吧。”
何温言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任由这孩子就这么流血而亡,他领着男人先进了手术室。
瞧着眼前流血过多的孩子,何小大夫眉心深锁,这种情况必须进行输血了,可输血存在的风险就连他也不敢确定。
可情况紧急,何温言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只好对汉子说清楚风险:“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尽力救治了。这孩子失血过多,必须进行输血。输血过程中也存在一定的风险……”
汉子泪流满面,将脑袋埋进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中:“大夫,你就尽你全力吧!”
男人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若不奋力一搏,自己的孩子是必死无疑的。
“你是孩子的父亲?”
汉子点点头。
何小大夫请茗兰为男人先抽了一点血液,同孩子的血液进行分离,再将二人的血清与红细胞进行混合检测,发现两人的血型一致后立刻开始输血。
手术室里,茗兰正为汉子进行抽血,被抽出来的血液通过输液管直接输入孩子体内。而何温言正在为躺在手术台上的孩子进行手术。
因为被马车撞击,孩子的腹部受到创伤,不仅腹腔出血,肠子也差点流了出来。
何小大夫神情冷峻,他需要快速找到孩子内脏的出血口进行缝合,期间还有不断检查孩子的生命体征是否正常,最后将外部的伤口用手术针进行缝合包扎。
一系列的手术过后,何温言亲自将孩子推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外,除了闻声赶到的孩子母亲外,医院的所有病人都聚集在一起,想要等候着孩子的状况。
见孩子母亲哭得伤心,刚刚为汉子指路的热心大娘又过来安慰女人。
所有病人都七嘴八舌地劝说着,手术室外乱成一团。
有人认为孩子这种情况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怕是没得救了,便劝女人节哀。
也有人认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让女人不要失望。
当手术室大门打开的一瞬间,门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何小大夫的身上。
何温言身上原本的白大褂早已沾染上了孩子的血迹,他冷静地将病床推出了手术室。
“大夫,我孩子的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