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闻言脸色一下子刷白, 腿软地跪坐在地上, 她仰着头望向傅老爷, 哭闹道:“老爷, 你不能休了我。我在这李家十多年, 管理家中的大小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一想到被休后,回到娘家要遭兄嫂的白眼, 李氏连连摇头拒绝。
傅家虽不及何家有钱, 但毕竟能让她过上富贵人家的日子,里外里还有下人伺候,她可不想再回李家过苦日子了。
可傅老爷心意已决, 冷着脸不再看向地上的李氏,拂袖而去。
跪在地上的李氏垂着头,心如死灰,再抬眼间, 眼眸中闪过一丝狠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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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厢房里,俞姨娘正卧在床上养胎, 她肚子里怀的这一胎格外活泼, 才五个月大就连连胎动, 在她肚子里闹个不停。
奶娘见状乐得说道:“这一胎居然如此活泼, 小姐肚子里的娃娃一定是位小少爷。”
俞氏浅笑着摸了摸早已鼓起的腹部, 道:“生男孩还是生女孩都无所谓, 老爷都喜欢的。”
话语刚落,肚子里的孩子便蹬了俞氏一脚,俞姨娘被闹得蹙紧了眉头。
“娘,可是孩子又闹你了?”
房间里的傅大小姐见自家娘亲疼得拧眉,赶紧过去瞧了瞧。
“没事,你摸摸。”
俞姨娘笑着将女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肚子里的胎儿好似察觉到了血亲的气息,微微移动。
傅音感受到了掌心下的起伏,惊喜地睁大眼睛。
正在母女俩亲切互动时,一个小丫头喜气洋洋地跑进来。
这丫头是俞姨娘房内伺候的丫环。
她走到俞姨娘床前,满脸笑容道:“姨娘,夫人这回可要倒大霉了。”
俞姨娘淡淡地说:“她可是又惹老爷生气了?是挨了巴掌还是罚跪了祠堂?”
“都不是!”丫头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老爷说要将夫人休了!”
话音刚落,房内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小丫头身上。
“真的吗?”奶娘拉过丫环激动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老爷说这话时表少爷和下人们都听见了。”
奶娘激动地凑到俞姨娘床边,欣喜道:“小姐,我们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床上,俞姨娘面上毫无波澜,身侧纤细的手却慢慢揪紧身下的锦被,柔软的布料被她揉皱。
这一天,她足足等了十多年。
“姨娘,今日的晚膳还送到屋里吃吗?”小丫头试探地问了一声。
“不了,今天我要去饭厅用膳。”俞氏的语气郑重。
丫环高兴地跑出去通知厨房。
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喧闹声。
“什么声音?不知道姨娘要静养吗?”奶娘听见了动静,有些不悦。
吵闹声距离俞氏的房间越来越近。
“夫人,您不能进去。姨娘在房里养胎呢!”丫环的阻挠声已然清晰可见。
“滚开,我作为正房夫人还不能见她一个妾室?”李氏衣着凌乱,发髻也散落下来,看上去疯疯癫癫。
“老爷还没休了我,你们这些下人就不把我当主子了?”
丫环看着有些疯狂的傅夫人,哪敢放她进俞姨娘的卧房。
“不是,夫人……”她正要解释,就被李氏一手肘推到在地。
“滚开,碍事的东西。”
房门砰地一下从外头被推开了,房内的人皆是一惊。
“夫人,你怎么来了?”奶娘朝李氏走近几步,企图拖住她的步伐。
“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好妹妹呀。”李氏斜瞥了眼挡路的奶娘,目光又直视床上的俞姨娘。
她盯着俞姨娘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中充满淬毒的恨意,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肆无忌惮。
“俞氏,你可真是有福气。不仅怀了孩子,如今连我的正妻之位也要让给你了。”
李氏肆意大笑着,眼睛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瞧着格外骇人。
她一步一步逼近俞姨娘,缓缓握紧了手中的东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歇斯底里道:“我当不成傅家夫人,你这个贱人也别想当!”
李氏高高地扬起手中的物件,刀片在烛光下反射出冷光,她奋力朝床上的俞氏挥去。
“娘,小心!”
站在俞姨娘身侧的傅音最先发现李氏手中握着一柄匕首,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挺身挡在俞氏身前,伸出手握住了锋利的刀刃。
鲜血滴落在俞姨娘的锦被上,鲜艳的血红与被褥上的大红色刺绣牡丹花遥相呼应,却深深地刺痛了俞姨娘的眼睛。
“音儿!”
“大小姐!”
房间里,众人见状乱成一团。
奶娘怒火中烧,恶向胆生,举起屋内的一只青瓷花瓶就朝李氏头上砸去。还有丫环乘乱跑出去,通风报信。
李氏被奶娘一花瓶开了瓢,额头上多出了一处伤口,花瓶中的水浇了她满头,将原本就十分凌乱的头发彻底打绺,伤口中流淌出的血液顺着水流遍布大半张脸。任谁看了都觉得恐怖。
奶娘的攻击彻底激怒了李氏,她一把推开握着刀刃的傅音,举着匕首准备朝身后的奶娘刺去。
奶娘吓得连连后退,可身后就是一面墙壁,已无处可逃了。
“等杀了你这个老东西,再将你的两个主子一块送去陪你。”
李氏见自己的猎物无法逃跑,脸上的笑容更加阴险凶狠,冰冷的匕首即将要刺进奶娘的胸口。
“住手!”
傅老爷带着下人及时赶到,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李氏闻声猛地回过头看向傅老爷,给了奶娘一个逃生的空子。
“你这个毒妇,竟然要杀人!”
傅老爷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夺过李氏手中的凶器,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李氏的面颊上。
李氏的脸被他一掌扇到了另一侧,久久没转过来。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狼狈又可怜,却只得到傅老爷厌恶的目光。
傅老爷不再搭理她,转头关心起俞姨娘和傅音。
李氏默默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相互关心的一家三口,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她伸出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俞氏,你不就仗着有个会生孩子的肚子才拴住老爷的心吗?”
傅老爷抬头看向她,冷冷说道:“你知道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生不出孩子吗?”
李氏的目光牢牢地钉在傅老爷身上。
“因为我不想要和你的孩子,所以我让人在你的安神香里头加了东西。”
傅老爷的一句话,彻底击垮了她。
“为什么?”
她尖着嗓子,嘶喊着朝傅老爷冲去,被一旁的下人阻拦下来。
傅老爷看着眼前的狼狈、疯狂的正房夫人,撇开头,眼底没有一丝同情。
“因为我恨你,从你嫁进傅家开始便对你心生怨恨。”
若不是李氏当初从中作梗,给他下了迷药,他也不会让若云委屈这么多年。
他不会和李氏生孩子,但如果李氏这些年老老实实,他也不介意让她作为摆设,当一辈子的傅家夫人。
可这些年李氏愈发过分,前有虐待公爹,后又借灾敛财,现在竟然还想动手杀人。
“你恨我,你一直记恨我当初给你下了药。”
李氏苦笑出声,她当初的确是贪图傅家夫人的位子,才爬了傅老爷的床。
可这是她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好的出路。如果不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她爹就会将她嫁给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做填房。
但婚后的一段日子,傅老爷虽然待她并无男女之情,却处处以礼相待。这男人温柔儒雅,同她世俗不堪的爹有天壤之别。
渐渐地,李氏开始向往这个男人,开始喜欢上她的这个丈夫。可她的丈夫有一个青梅竹马,后来又成了他的妾室。
傅老爷不喜欢她,她一直是知道的,可她还是幻想有朝一日他能喜欢上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
李氏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滑落,最后泣不成声。
“你既然企图杀人,那我就要将你送去警局了。”傅老爷看着仍然惊魂未定的俞姨娘和被划伤手的女儿,对于这个妻子毫不心软。
当初他爹为了保全傅家的颜面,才逼着傅老爷娶了李氏,如今他宁可不要颜面,也要将李氏送去见官。
李氏没有挣扎地被下人带了出去,傅老爷又派人去请何温言。
何小大夫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刚下班的沈文彬和茗兰。
“舅舅,这是怎么了?”何大少爷看着一地狼藉的房间,担忧道。
“你表妹受伤了,你俞姨也有些不舒服。”
傅老爷到底还没在小辈面前透露刚才的情景,只说明了请他来的理由。
何温言快步走上前,发现傅音的手掌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口子虽深,好在没有伤到筋骨。
正好沈文彬手上提着医箱,何大少爷就出言让他为傅音包扎。
傅大小姐抬眸看向表哥身旁的英俊男子,原本失血苍白的面颊上渐渐绯红。
茗兰敏锐地察觉到了傅音的神色变化,先沈文彬一步说道:“何小大夫,还是我来替傅小姐包扎吧。”
何温言也意识到自个儿没注意沈师兄与表妹男女有别,他一直信奉医者面前无性别之分,可这忽视了病人的感受。
“那还是你来吧。”
沈文彬将手中的医箱递给茗兰,茗兰熟练地清理伤口包扎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