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霖快步走到房前,垫着脚朝房内张望,着急询问。
“大少爷累了,这会儿刚睡过去。”
薛老板正想进入室内去探望何少爷,却被这产婆拦下了。
“薛老板还是不要进去为好,这产房血腥味重。”
“不打紧,就让我进去吧。”
产婆也是第一次见不嫌产房晦气的男人,便敞开房门让薛霖进去了。
“辛苦您了。”
跟在何夫人身旁的傅妈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红封塞进产婆手中。
产婆掂量着手中红包的分量,顿时喜笑颜开,对着何夫人道:“不辛苦,不辛苦。老身替人接生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白净的女娃娃。可真是有福呀!”
产婆嘴里说着好话,她的确没有见过生了姑娘还给她塞大红包的家庭。要是换成了有些家庭,没生出男娃来,孕妇连带着她这个助产的老婆子都要遭主家白眼。
这女孩生在这样的家庭,可不就是有福吗?
何夫人脸上带笑,嘴里念叨着平安就好。
产房内,何大少爷正在床上昏睡。细软的头发被分娩时的汗水打湿,一绺绺地覆在额前,失去血色的脸让薛老板十分揪心。
看着沉睡的媳妇,薛老板伸出手替他捋了捋凌乱的额发,轻轻吻在他的额头。
何温言身旁正躺着刚出生的小娃娃。这孩子真如产婆所说,一出生便白白净净的。
许是刚哭过的缘故,孩子的两颊泛红,像春日里初放的桃花般。
薛霖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生命,刹那间感觉有些迷惘。只有在正式见到孩子的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做父亲的滋味。
他呆呆地望着这个依偎在自家媳妇身边的奶娃娃,看上去软软的。
小婴儿无意间嚅动嘴唇,连带着小奶膘微微鼓起。
薛霖伸出手指想要戳一下孩子的奶膘,但又怕自己没有轻重戳疼了她。
这是他家的姑娘,他的女儿。
薛老板看着床上的媳妇和女儿,傻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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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温言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中午,他一睁开眼便寻找起身旁的女儿,却不见孩子的踪影。
“阿霖,我们的女儿呢?”
“孩子饿了,奶娘抱去喂奶了。”
薛霖上前替他掖好被子,春寒料峭,他媳妇刚生产完要注意保暖。
“你准备给宝宝起什么名字?”何大少爷眉眼间尽是温情。
初为人父的薛老板憨憨的,没了在外头的精明。他挠挠头,对媳妇笑道:“要不,还是阿言来取吧。”
他没读过多少书,这名字万一取得不好听,女儿可是要被人笑话一辈子的。
“那就先起个小名吧。”
何温言仰头望向窗外,一树鲜红的桃花迎着明媚的阳光静悄绽放。
“小名就叫「夭夭」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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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夭夭满月那天,薛霖只请了一众亲朋好友来观礼。
薛夭夭睁着一双黑溜溜地大眼睛,浓密地睫毛上下眨呀眨,被薛霖抱到正厅见人。
“哎呦呦,这孩子长得可真水灵,见到外人都不胆怯。”俞姨娘笑着夸道。
她家的小儿子都周岁了,见着外人还害怕,今天就没带出门。
何温阳点着脚尖,仰头望向他家大哥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小宝宝,小孩子长得真可爱,眉眼处的确有三分像他哥。
何二少爷转过头问何夫人:“娘,我是不是能做哥哥啦?等妹妹长大了,我带她出去玩。”
这金宁城还没有他何二少爷不知道的地儿呢!
他这一句话逗得在场诸位哈哈大笑,何温阳环顾众人不解地挠挠后脑勺。
“这可就乱了辈分了。这是你外甥女,你做舅舅啦。”何老爷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瓜,解释道。
何温阳还是不解,他才九岁,怎么就成舅舅了?
还没等何二少爷少爷回过神,薛家请的剃头匠就要开始为新生儿理发了。
剃头匠的剃刀刚削下一缕胎发,薛夭夭便开始放声大哭。
老实的剃头匠连忙放下剃刀,生怕伤着薛大小姐。
何温言见状却笑道:“这孩子爱美得很,平时就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裳,穿得素雅了还不高兴。也不知道像谁。”
“如今剃掉她的头发便不乐意了。”
众人一听又笑开了花。
何大少爷上前看着女儿,夭夭一见是漂亮的爹爹竟然立即停止了哭喊,咧开小嘴笑着吐起了泡泡。
何温言伸出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示意剃头匠继续理发。
剃头匠瞧孩子不再动弹,这才放心地为新生儿剃头。
事后,没了头发的薛夭夭有些蔫蔫的。
在场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奖她的新发型,才哄得她重新振作起精神。
薛家的大小姐成了几家人的心头好。
薛老太太整日看着曾孙女舍不得眨眼,何老太爷仍由外曾孙女扯他的长须也不觉得疼,傅老太爷更是爱屋及乌地稀罕这个奶娃娃。
薛夭夭从小便爱漂亮,何老爷与何夫人便将布庄里应季的布料,优先送到薛家供她挑选。
薛夭夭可谓是集几家人的万千宠爱而长大的。
然而,就算是薛大小姐也有害怕的人。
“薛夭夭!”
六岁的薛大小姐刚从外头回到家,一听呼唤立即止住了脚步,缓缓地回过头望向自家爹爹,怯怯地唤一声。
“爹爹。”
何温言打量了一眼女儿布满灰尘的裙摆,严肃道:“刚从外面回来?”
薛夭夭背着手,老实点点头。
何大少爷瞄一眼女儿的小动作,便已了然。
“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夭夭撅着嘴,脸颊鼓鼓,朝爹爹摊开双手,胖乎乎的手掌心中躺着一小包粽子糖。
“温阳舅舅带你出去买的?”
薛夭夭老实地点点头,「背叛」了自己的「队友」。她好不容易才求温阳舅舅给自己买糖果。
何温言叹了口气,想要从女儿手中接过那包粽子糖,薛夭夭却攥着那包糖果躲到薛霖身后,仰起头抱着父亲的腿开始撒娇。
“阿父,就让夭夭吃一包糖吧。”
瞧着女儿胖嘟嘟的小脸蛋,再看那双神似自家媳妇的眼睛,薛老板忍不住心软,想为薛夭夭求情。
“媳妇……”
“不行。”何大少爷回得干脆,“她才六岁便一口烂牙了,等到换牙还有几年时间。”
“你这会儿心软了,等她牙疼哭得撕心裂肺时就别去哄她。”
薛老板望着何少爷凌厉的眼神,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声,朝女儿伸出手来。
“乖,听你爹爹的。”
阿父就知道听爹爹的!
薛夭夭撇了撇嘴巴,将自己好不容易买来的粽子糖乖乖上交,转过身赌气跑去找曾祖母了。
薛霖将从女儿手中「收缴」的粽子糖递给何温言。
何大少爷不客气地揭开女儿的糖果,取了一颗放在自己嘴里。
麦芽糖的香气,甜滋滋的。
“你欺负她干嘛?要吃,我给你买。”
薛霖看着自家媳妇津津有味地吃着从女儿那里抢来的糖果,一脸无奈地笑了,眼神中满是宠溺。
“你要不要?”
何温言将手中的糖果递给薛霖,满脸得意道:“从她手中抢来的,味道不一样!”
薛老板也来了兴致,接过一块糖果品尝,的确更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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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薛大小姐十岁时,已然成为了金宁城里有名有姓的一号人物。
不仅是因为她有一位财大气粗的父亲、医术高超的爹爹,更是因为她本人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俨然是翻版的何二少爷。
都说「外甥像舅舅」,看着丝毫没有大家闺秀气质的薛夭夭,薛老板不止一次想要同何二少爷「谈谈心」,「探究」一下他家乖女儿是如何被他这个做舅舅的带坏的。
何大少爷却觉得他家女儿这活泼的性子,十分可爱,就没有格外约束她。
又是一年七夕灯会,薛夭夭拽着父亲与爹爹一同出门。
绚烂多彩的花灯点缀着漆黑的夜晚,长街夜市热闹非凡。
一家人逛到秦淮河畔,又见一江星星点点的河灯随着水波一路飘荡。
“爹爹,我也要放河灯!”
薛夭夭惊呼着,却被何温言拽住了胳膊。
“那是情侣爱人一起放的,你一个人怎么放河灯?等你找到自己的爱人再去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