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走的路,谁也别想拦着。
手心微微出汗,林方歧将汗液擦在衣服上保持干燥的状态,他看着距离近两米的雨水管,深吸一口气。
呼出浊气时,他爬出了窗户,身子悬空在外,林方歧双手攀着窗檐,手臂承担了身体的重量,只是一两秒的功夫,林方歧就察觉到了上肢力量的薄弱,吊挂对他来说难度不小,但林方歧不想回头。
紧接着双臂换成了单臂,挨着墙壁的雨水管很难一次抓住,林方歧不能耽搁太久,几乎是一闪念的功夫,他瞪着腿借力,同时松开把着窗檐的手臂,腾空飞了出去,臂展长是林方歧绝对的优势,一瞬的功夫,他在下落的重力中艰难地抓住了雨水管边缘的固定钉。
臂肘重重地磕在了墙面上,紧贴着身体也撞了上去,拉扯力太强,雨水管稍稍晃动,林方歧疼得一吸气。
“艹……”
他紧紧趴在墙面上,这时候管不了那么多,能抓到雨水管都算他幸运,林方歧双手攀着雨水管,身体逐渐稳定。
腰上绑着的安全绳此时成了牵扯他的负累,林方歧艰难解开被套,松了一口气,他极缓慢地向下攀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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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留在窗外的被套已经透露了林方歧离开的方法,但仍要调监控查看林方歧离开的方向,助理一阵头大,他怎么没想到这祖宗能做出如此胆大的行为,他一边跟着查看监控,一边偷瞄林文博,林文博站在一旁,脸黑得像炭。
还没等助理找到对应的监控,林文博突然道:“不用找了!”
助理抬眼看过去。
林文博背过身去急促呼吸,半晌后道:“随他去,这个儿子,就当我没养过!”
天地这么广阔,哪怕他能把林方歧送出国,但也不能保证林方歧不会自己跑回来,难道要将他二十四小时像犯人一样看管着。
林方歧连摔死都不怕,一意孤行,传出去都要叫人笑掉大牙。
助理心头咯噔一声,想说些什么,就见林文博倏地转身,愤然离开了。
路越凛在医院外徘徊,他没有看到林方歧的身影,想着会不会回了家,路越凛急忙赶回去却扑了个空。
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岔,离开的人根本不是林方歧,路越凛坐在房间来回踱步。
而此时跑出医院的林方歧窘迫异常,他身上没有手机,更没有钱,在外面像个刚出山的野人一样。
他并不打算直接去路越凛家,林文博第一个想到的地方肯定就是那儿,况且,林方歧还有笔账没算。
宋文彦租的房子离医院不远,林方歧去过几次,上楼没见着人,林方歧也不着急,他在门外安心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天色完全黑透,电梯口终于出来人,林方歧抬头一睨,笑了,来人不正是宋文彦。
宋文彦提着电脑,正在看手机,没注意门外的人,走了两步察觉不对,可刚抬头,林方歧就冲他甩了一拳头。
宋文彦大叫一声,看清林方歧的脸,表情变化一瞬。
“方歧!”
他喊了一声,回应他的是更重的拳锋。
宋文彦没跟人打过架,哪怕有心想反击,也不是林方歧的对手,三脚猫的功夫不痛不痒,宋文彦被按在地上狠揍,任凭宋文彦抽气呼救,林方歧一句话也没说,他像是把宋文彦当成了发泄的沙包,直到他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林方歧这才松开他慢慢站起身。
电脑掉在地上,身上的西装被踩了几个脚印,宋文彦歪倒在瓷砖地面,打理精致的头发松散开来,看上去狼狈异常。
林方歧活动手腕,又往宋文彦身上踹了两脚。
宋文彦痛得闷哼,像只虾蜷缩着身体,他呛咳一声,吐出血水,落地“啪嗒”一声,血里混了颗被生生打落的牙。
“五万块。”林方歧揉了揉发疼的手腕慢慢说。
宋文彦抬头看他,红肿的眼皮使宋文彦睁眼困难,林方歧继续道:“你敢报警,我就告你。”
“一顿打换五万块,你很值。”
林方歧笑了笑,冲着他又踹了一脚。
第88章 也是你的家
一直捱到晚上,路越凛依旧没有等来林方歧。
屋外开始下起雨,气温降了,冷意蔓延,路越凛正要出门,墩墩却咬住他的裤腿。
它的碗空了,而今天路越凛还没有带它出去过。
转身回去给墩墩添了粮,它吃得飞快,路越凛闭了闭眼,还是打算出去看看。
林文博没有给他打电话,更没有找来,难道是林方歧被找到了?
路越凛心下不定,一个电话给杜生打了过去,先前他连请几天假,所里都传开了,不知道路越凛是不是家里出了事,奈何他拒接所有人的电话,同事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路越凛一打过去,杜生就毛了。
“好啊你!老路你挂了我多少个电话?”杜生兴师问罪。
“抱歉,”路越凛沉默一阵,道:“你在所里吗?。”
“在啊,你都请假了,难道我还敢请啊。”杜生阴阳怪气说。
“能不能帮我找个人?”路越凛拉开房门,单手抻着外套拉链,踏出半步才想起没拿家门钥匙,刚要回去,楼道的灯光忽然闻声而亮,一道人影出现在楼梯下方。
“找人?你找谁啊?”杜生道:“你弟?茂子他刚刚还跟我聊呢,说你——”
“……不用了。”路越凛轻声说。
“不是,怎么就不用了,我又没说不帮你!”
“我找到了。”路越凛道:“麻烦了。”
“啊?”杜生懵了,“啊?!”
路越凛挂断电话,看着下方被光照亮的人。
空气像是凝结,挂断电话后他好一会儿没有动作,倏尔路越凛几大步往下,步子踏得又急又快,楼道里脚步的声响砰然,在拐角的横台他展开双臂重重将人搂进了怀里。
林方歧被他抱了个满怀,强有力的心跳隔着胸膛共振。
“你要勒死我了。”林方歧还有心情说笑,他打趣地拍了拍路越凛的手臂,道:“松点儿,真的快死了。”
路越凛果真放松了力道,只是一直搂着林方歧没有放开。
下颌垫在林方歧的肩窝,路越凛一声不吭,林方歧在这长时间的静默中咂摸出一点意味,他偏头去看,被姿势受限,他就用手去摸,指腹艰难地摸到路越凛的脸,抓瞎在他眼上抹了抹。
“我还以为你哭了呢。”林方歧松了口气。
“没哭。”路越凛只是短时间内无法承受失而复得的喜悦。
楼道的声控灯熄灭了,两人坠进黑暗中,没关紧的房门透出暖色的光亮,林方歧往上一抬头,瞄到了半个脑袋在外面的狗儿子。
林方歧短促地笑了下。
“嘿,你的狗儿子——”
“受伤了?”路越凛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清创的药味从林方歧脑后传来,他看见了白色的纱布的一角。
“是啊,被生活毒打了一顿。”
林方歧被搂得后背生疼,见路越凛情绪平缓,就把人给推开了些,“几天没见你就这么想我啊,我,”林方歧将人推开后,蓦然看见了路越凛脸上新鲜的伤口。
“草…!你这也是被生活毒打了?!”林方歧磨了磨牙。
墩墩不理解两个人在楼道耳鬓厮磨什么劲儿,它用脑袋顶开房门,下到了楼梯中段,继续歪着头盯着两人。
“林文博干的?”林方歧真是被惹烦了。
林文博嘴上说着只管自家儿子,反手就把路越凛揍一顿撒火,说话跟放屁一样。
路越凛没应声。
林方歧拍了拍路越凛的后背,道:“哎,你这个黏人的劲儿,真以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你要出国了?”
“林文博跟你说的?”
“不是。”
“嗨呀,出什么国。”他和路越凛见了面,现在才知道莽撞,林文博的威胁尤在耳畔,林方歧目光炯炯看着路越凛,道:“你现在先回答我,你害怕丢工作吗?”
路越凛摇摇头。
“那你害怕……被家里人知道吗?”
林方歧语调迟缓了些,林文博那段话对他最大的威胁只有王秀雅,他不希望自己和路越凛至亲的人摆在一个天平上去衡量,但他必须让路越凛知晓一切,林方歧不想稀里糊涂地顺了林文博的意,莫名其妙地告别这段恋爱。
不告而别的隐衷不存在林方歧的字典里,他把一切坦荡地告诉路越凛,让他来选。
林方歧从不缺乏面对的勇气。
“我不怕。”路越凛握住林方歧潮热的手。
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却不能全数攥住,路越凛只能挑挑拣拣,抓住自己在意的。
林方歧就是他在意的。
“我已经坦白了。”
“哈?”林方歧傻了。
一场兵荒马乱在无声中消弭,林方歧跟着路越凛回了家,后知后觉发现墩墩怎么也回来了。
在路越凛那儿得知周平瑞带着狗找上门,林方歧夸张地笑了笑。
“借下你的手机。”林方歧说。
路越凛便把手机交给他。
林方歧饿了好久,肚子咕咕叫,被路越凛听见,他系上林方歧觉得幼稚的围裙进了厨房。
家里好几天没人,放在冰箱里的菜基本都烂了,路越凛左右翻找,最后煮了碗面,又单独煎了蛋。
林方歧盯着看了一会儿,拿着他的手机走到阳台打电话。
阳台门一关,抽油烟机的噪声又大,基本能隔绝林方歧的声音,路越凛向外看了眼,只能看见林方歧模糊的背影。
林方歧翻找通讯录找林文博的电话,发现路越凛不光对收拾家务有强迫症,通讯录的备注也有。
他会在联系人备注前单独缀分组,例如同事、长辈,然后再跟姓名和称呼。
每个人的备注都很长一串,林方歧看一眼都麻了。
唯一值得称赞的是,这样一通备注下来,打电话绝对不会出错。
拨号的声音响了片刻,那头接起。
“我让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