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白开了一瓶啤酒,倒到杯子里灌了半杯。
他酒量很好,啤酒度数非常低,并不会让他七晕八素找不着北, 只是会升腾出一种放松感,就好像往常,周屿白是不会允许边南一直接用抓过鸡腿的手去拿饮料杯的。但现在他只是敛了敛眼皮,太阳穴隐约跳了两下, 但依然随他去了。
六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显得吵吵闹闹的,林项北在入团以前更习惯待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 比如图书馆之类的地方,现在如果乍一没有人说话,反而会觉得有些不适应。
万柏在追杀完老幺后,成功对边南一的无意行为做出了批评教育€€€€也就是用抱枕暴揍了一顿老幺。
现在正气哼哼地拿纸巾擦,擦完开了一瓶啤酒,喝了两口后拧眉低头看了眼完全没有冒水汽的玻璃瓶:“嗯?怎么不是冰的?”
汲煦锡幽幽叹息:“不是冰镇的啤酒,没有灵魂。”
权哲附和:“没错!”
边南一在一旁插了一句:“我懂,就好像可乐不放冰块不会有气一样,真的莫得灵魂。”
万柏&汲煦锡&权哲:“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边南一心想你们不就比我早出生几年而已:“……说说还不行吗!!”
万柏语气温柔,内容非常冷酷无情, 充满了亲哥对亲弟的标准回应:“吃你的饭团,吃完赶紧利用起来碎片时间, 今天自己设定的学习任务完成了吗?”
边南一:“……”
明明在说可乐和啤酒都是不冰不好喝的事情,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学习qaq。
我要闹了!!
边南一本来想反驳说今天是屿白哥的生日,亲哥过生日怎么可以学习呢,肯定是“赦免日”的。但转念一想说出口的话,唯一的结局大概率是屿白哥也加入灵魂发问的行列中,于是只好默默埋头扒饭,努力降低存在感,打算蒙混过关,以一起等零点这种名正言顺的理由,休息一天。
不是他不想完成任务,实在是这几天太用功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的没错,昨晚他竟然头一次梦到了自己在梦里上数学课……边南一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怀疑人生的,脚步都虚浮缥缈了很多。
边南一:你能想象,就是那种,白天各种函数,夜里还要做一晚上加课的梦吗?脑子会炸掉的!
老幺那点小心思,有点什么心虚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周屿白扫一眼就能知道边南一在想些什么。
但他今天心情真的很好,所以破格像没看到一样,收回了视线。
大赦天下倒算不上,让边南一歇一天也好。
等他明天有了没完成任务的负罪感,会加倍努力补回来。
周屿白是个好老师,就是平日里太严肃,边南一偷偷瞄了一眼周屿白,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提“吃完去学习”这件事,高兴地捧着碗晃啊晃。
简单的快乐.jpg。
饭后,成员们先去洗漱了一下,然后再回来习惯性陪周屿白等零点。
这些年他们生日都这么过的,不一定出去吃,不一定买什么特别漂亮的蛋糕,就一起吃个饭,然后聚在一起等到零点过了,跟对方当面说一句生日快乐。
再送礼物。
友情有时候是一种很朴素,甚至说有点日常的东西,习惯拥有的时候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直到多年后各自拥有新的生活,无法重新时时刻刻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格外怀念。
就比如现在的周屿白,完全不会觉得感动,只觉得队友们实在吵闹,吵得他头疼,还完全是数千瓦的电灯泡。
周屿白抿了口啤酒,再次强调:“我真的不需要你们陪我一起等零点,我又不是患得患失的小鬼。交出礼物,就可以回房间睡觉了。明天还有直播和其他的行程。”
他需要跟林项北独处的时间,但是万柏此刻甚至已经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躺下了,边南一盘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戏,权哲背靠在沙发坐在地上连蓝牙,正准备放歌蹦迪,而汲煦锡早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拼他新收到的乐高。
一直没来得及拼,汲煦锡总算逮到机会了。
周屿白严重怀疑,这些人完全不是为了陪他等零点,跟他第一时间说什么生日快乐,而是找个理由给自己放假,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干点不该干的消遣。
尤其是在他说完这段话之后,周屿白等了片刻,根本没有人理他。
周屿白:“……”
万柏哼着歌假寐,也不知道是装听不见还是真没听见,成员们全都在忽视队长的真诚呼吁,各玩各的,不亦乐乎。
唯一一个没有忽视寿星的是林项北,他看看周屿白,有些犹豫地征求意见:“可是我想等到等到零点,跟你说生日快乐。”
周屿白瞬间就被抚平了情绪。他本来想说原本就不是跟你提的,但他最终只是挑起嘴角,点头:“那就一起等。”
正在打游戏的边南一头也不抬,心想北哥还不够懂屿白哥,这句逐客令可以是对任何人说出来的,唯独不包括林项北。
上次林项北生日,成员们是陪着林项北一起看海洋纪录片的,而周屿白没有这个待遇,成员们都各干各的,也不问周屿白有什么想一起看的电影。
只有林项北问周屿白:“上次的纪录片还有第二集 ,要不要看。”
周屿白的回答是起身去翻碟片了。
两个人把客厅里的灯关了,留了餐厅的灯还亮着,这样其他人也不至于看不清。
他们两个窝在沙发上看鲸鱼在深海中游动,投影仪照亮了他们的眼睛,周屿白握着一听啤酒,林项北则拿着一杯柚子汁在喝。
订餐的是助理李元,但知道林项北喜欢喝柚子汁、特意让李元帮忙买的是周屿白。
林项北不喝酒,生日总不能喝白开水。
日后回想起来,周屿白的二十二岁生日,就是西柚味道的鲸鱼。
鲸鱼的叫声是很悠远的,有巨物恐惧症或深海恐惧症的人或许会感到不适,但对于林项北和周屿白来说,海洋生物是一种很令人向往的存在,有机会的话,肯定是要亲眼去看的。
也不清楚是看纪录片使得时间变得很快,还是两个人待在一起时,时间就显得格外短暂。
林项北一直在关注墙上的时钟,接近零点的时候,他起身跟周屿白说:“你先看。”
周屿白抬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用眼神询问。
林项北指指厨房,坦然道:“做点东西吃。”
这就奇了,毕竟从林项北入住这间宿舍以来,林项北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餐,哪怕是煎蛋。
重要的是,冰箱空空如也,成员们平时到处出行程,全国各地到处跑,在宿舍里吃饭的次数很少,冰箱里根本不会放容易坏掉的蔬菜水果或肉蛋,只有橱子里有一些保质期长的速食品。
周屿白不禁怔了怔,林项北打算用什么来做?
他拉住林项北的手腕:“你饿了吗?这个时间点李元应该还没睡,我麻烦他帮忙点外卖吧。”
林项北本来不想说,眼看着周屿白要低头发消息了,只好抿唇道:“不用点外卖,我就煮一碗面。”
……煮面?
周屿白愣了一下,难得卡了一会儿,才隐约反应过来。
林项北低头看着他,微微笑着叹气:“嗯,我想给你煮一碗长寿面。”
两人的对话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因此一旁正东倒西歪各玩各的成员们抬头,万柏摸摸肚子:“阿北,我也有点饿了。”
权哲举手:“我也想吃。”
周屿白脸色黑下去。谁敢吃他的长寿面€€€€
没等周屿白回绝,林项北就迟疑地开口了:“我没有煮面的经验,一会儿是第一次下厨,不能保证好吃。”
万柏印象里的林项北太可靠了,好像是无所不能的,又聪明,做饭应该也很快就能上手了,因此丝毫不担心地继续点头:“我可以!让我做你的小白鼠!”
权哲:“加我一个。”
周屿白又要磨着牙发作,林项北再次开口:“可是……冰箱里没有蔬菜,也没有鸡蛋和肉。我本意只是想给周屿白煮一碗长寿面,象征意义居多,就只下纯清汤面,可能加一点酱油这样。你们确定可以吗?”
万柏:“……”
对哦,什么食材都没有这件事,他给忘了。
谁都难为无米之炊,纯清水煮面……打扰了!
万柏光速放弃,又没骨头一样躺了回去:“啊,我算了,好像也没那么饿。”
权哲缓缓把手放下:“我也。晚上其实吃得挺好。”
林项北点头:“那就算了,你们玩吧。”
他转而眼带笑意地低头看着周屿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面条应该很快就好了。”
周屿白点头。
他跟在林项北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林项北云淡风轻的侧脸,总觉得似乎林项北是有意让万柏他们知难而退的。
周屿白后来有点失笑地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林项北会因为只想让周屿白吃他煮的面条,故意那么说吗?
不等周屿白细想,林项北已经开始冲洗锅了。
厨具很久不用,多少有点落灰了,本来倒也不脏,洗一洗去去心病。
林项北有条不紊地接上水,开始煮水。
周屿白拉了一张椅子在他身后坐下来,胳膊搭在椅背上,看林项北煮面。
面条橱子里还是有的,刚刚林项北倒是没有说笑,冰箱的确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调味品就是酱油。
林项北认真地查看了面条包装上的说明,很简单,但他第一次煮面还是经验不太够,有点煮过了。
面条失去了部分弹性,变得有点软塌,还有点泡涨开了,是原先的两倍粗。
林项北在厨房里,难得显现出一丝笨拙,倒不显得慌乱,依然是有条不紊的,抿紧唇视线不动摇,夹到碗里的时候严阵以待。
这是一碗非常简陋,简陋到既没有卖相,也没有食物的香气,可以想见入口也不会太好吃的面条。
但林项北将冒着热气的碗放到周屿白面前时,他看着蒸腾的热气,却生出一种满满涨涨的感觉。
周屿白垂下眼,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接过了林项北递给他的筷子。
林项北在他对面坐下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
面煮坨了,很丑,夹起来不立刻吃掉,还会断。
林项北担心没有味道,会吃不下去,酱油倒了很多,但他第一次接触酱油没有概念,倒了很多,此刻面条呈现出一种浓重的棕色状态。
但是周屿白二话不说地挑起一筷子来,埋头开始吃。
林项北惊讶想阻止:“太烫了,慢点吃。”
周屿白很听话地放下了筷子:“嗯。”
林项北试探着问他,难得有这种完全没有把握的时候:“淡吗?不知道有没有放少,可能没有滋味。”
从周屿白吃下去的那一口来看,这碗面条是跟“淡”不沾边的。
但是他面不改色地摇头:“很正好。你做饭也有天赋。”
林项北闻言有点意外,伸手去握他的筷子:“是吗?我尝尝。”
周屿白下意识地把筷子往后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