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白再度开口,漫不经心地旧事重提:“……你说了范围我定的。”
林项北感受到周屿白握着他的手稍稍收紧,他在安静听接下来的话,周屿白却不说了。
像是很难开口那样,周屿白像所有踌躇怕太鲁莽、迟疑怕被拒绝的人一样,想做的事膨胀到了可以笼罩住地球的程度,真正开口时又被细微的犹豫裹挟,成了漏气的那根针。他反复提及了三次,又在想会不会走到这一步太快,会不会林项北需要更多时间,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提起显得突兀又心急,不够慎重认真。
林项北的嗓音平静,带着不易察觉地纵容和温柔:“你想要什么?”
周屿白在黑暗中敛眉抿了抿干燥的唇:“我想……”
我想要一个吻。
在我生日这天的末尾,零点钟声响起以前。
林项北很有耐心地等他说完,在周屿白又再次陷入沉默后,两个人安静地一动不动坐了许久,久到周屿白以为放走了稍纵即逝的更近一步的机会。
直到林项北垂下眼睛蜷了一下指尖,在沉默中干脆地转身拉住周屿白的T恤领口,将对方拽到自己眼前,吻了上去。
相比起电影中轰轰烈烈的初次亲吻,这个吻少了些急不可耐的欲’望,多了些朦朦胧胧朝对方靠近的那种试探,犹豫想要确认某种情绪的认真,无法掩盖紧绷却又放任自己靠近对方的、无声且滚烫的温柔。
起初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吻。
直到周屿白回过神,意识到触碰在唇齿上的一点透着冰凉的柔软究竟是什么。
他脊背僵直,在黑暗中像一座恍神的雕塑,血液流动的速度却在加快,末梢神经炸开的酥麻感像无法停止的烟火。
昭示着他一直以来都想得到的东西,不必再为顾虑后退半步。
在林项北想要抽身离开之前,周屿白按住林项北的肩膀,向前探身加深了这一个吻。
第138章
窗外掠过卷着暖意的风, 耳膜鼓动着世界的静默与喧嚣。
盛夏时节,体温偏凉的林项北背后也浮现出一层细汗。两个人坐在餐厅温凉的瓷砖地面上,叠放在一起的手跟碰在一起的肩膀, 在寻常又裹着燥意的夏夜显得滚烫。
他们交换第一个生涩而小心试探的吻,周屿白按在林项北肩膀上的手抬起,落在林项北的侧脸摩挲了片刻,偏过头朝他探身加深这个吻。
朦胧的月光下,模糊不清的剪影像电影结尾烙印在心底、令动情者铭心刻骨的美好落幕。
林项北眼睫下落,周屿白的气息笼罩住他, 稍显生疏地撬开他的唇齿,起初还难掩克制的温柔,随后却在气息的交换中无意识跟随直觉凶狠地轻咬。
他呼吸随着这个无法控制的深吻而凌乱了半拍,周屿白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仅仅只是一个吻,却好像汹涌海浪般载着交织的灵魂起起伏伏。
短短数秒钟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直到林项北推开周屿白的肩膀, 低头抿唇平复乱了阵脚的心跳,周屿白才恋恋不舍地撑着膝盖靠回橱柜上。
表面冷静果断,实则在重要的事情上心思深沉、容易因思虑过多而踌躇不前的周屿白回到了他原本的样子€€€€
周屿白在耐心等到林项北先主动、确认再不必有多余的顾虑后,就开始得寸进尺。
不管先前有多少’发乎情止于礼’,周屿白现在都不在意了。
只要看到林项北朝他靠近,周屿白就不会再后退半步,也不会再给林项北远离他的机会。
周屿白深吸口气,平复呼吸,垂眸指腹在唇齿间掠过,眸光亮而深。
他将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看着窗外沙沙作响的茂密枝叶,嘴角无法控制地上升到十万里外的夜空, 语气却饱含轻描淡写的郑重:“林项北,你亲我,你得对我负责。”
林项北从难得混乱的思绪中抽回来,愣愣地看着黑暗中轮廓模糊的周屿白:“……什么?”
他明明是隐约直觉周屿白在犹豫,在等他朝他靠近。
所以他就遵从自己的内心,难得冲动一次,顺应一瞬间的勇敢去做了想做的事。
明明先主动的是林项北,现在却反倒成了被动的那一方。
如果桃金娘有上帝视角能看到这一幕,大概会直呼一声“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想讨老婆就得拥有睁眼说瞎话的厚脸皮”。
上天可见,林项北本来只是被周屿白带动起来的氛围推动,也只是给了对方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而周屿白将这个吻无限延长、加深,最终却眼都不眨地跟林项北说要他“负责”。
周屿白,不愧是你。
占了便宜还要装’受害者’的大尾巴狼。
林项北隐约察觉到周屿白哪里有所变化,但他又一时间说不上来。
他不知道的是,他靠近他落下的那个吻,卸下了周屿白所有克制的枷锁,从这一刻起,不会再停滞不前。
那个吻是解放潘多拉的魔盒,打开禁制的最后一道锁链。
周屿白在明确被偏爱的确信中,有恃无恐。
林项北默不作声,没有立刻回答。而周屿白理所当然地继续他的’谬论’:“刚刚我没有说要用空头支票,所以使用权还在我这里。”
他站起身,朝林项北俯身伸出手,语气中没有再掩饰笑意:“等我想兑现,再跟你说。”
在林项北迟疑地被拉起来时,周屿白凑近他耳际,咬字清晰地轻声补充:“说好的,范围我定,不能拒绝。”
林项北或许是因刚刚的吻而比平日里迟钝,又或许只是不想与周屿白计较,不在意地选择纵容,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清透:“好。”
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不在意退一步再退一步,谁输谁赢,也并不重要。
周屿白在林项北哭笑不得的眼神中,重新打开灯,放轻动作,依照他刚刚许诺的那样,把剩下未刷碗的碗筷冲洗干净。
林项北猜到了,无论发生天大的事,周屿白也不可能放下刷到一半的碗筷直接回房间睡觉。
他的强迫症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调整,林项北有耐心帮他一点点改变。
或者终此一生都改变不了的话,就维持他本来的样子就好。
回房间前,周屿白在走廊里示意林项北等他一会儿。
林项北靠在周屿白房间的门框上,看他从书桌上拿了蓝牙耳机走回来,将其中一只耳机放到他手里。
周屿白偏头,指尖点点耳朵的位置:“以后睡觉之前,戴上耳机。”
说完他快速地抄着口袋弯腰侧过脸,在林项北唇间亲了一下。
林项北因这个“突然袭击”而蜷了下垂在身侧的手,抄着口袋歪头偷亲的周屿白蹭了蹭他的鼻尖,他垂下眼时能看到周屿白线条清晰的下颚线,连着一截小麦色的颈项,微微腾起隐约可见的青筋,卷着扑面而来值得回味与遐想的侵略性荷尔蒙。
周屿白亲了一下他,几秒钟的时间就干脆地抽身,若无其事地朝他挑眉笑笑:“晚安,记得戴耳机。”
二十分钟后,洗漱结束,吹完头发的林项北靠在床头,戴上了周屿白给他的单边耳机。
蓝牙耳机要同时戴着两只耳机,才会开启。
而林项北戴上耳机的一瞬间,就听到连接的提示音€€€€
这说明周屿白一直在等他,另一只耳机早就戴好了。
蓝牙耳机的起效范围是十米,林项北和周屿白住在隔壁,中间只隔着一道并不厚重的墙壁。
林项北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平躺下来闭上眼睛,等待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响起的是周屿白低沉的嗓音。
“喂,能听到吗?”
“这首歌是写给你的,林项北。”
“Demo有点简陋,暂时还没有跟公司报备,未来也没有报备的打算……因为合同约定好我写出来的歌如果要发行,版权是归公司所有,嗯,是一条霸王条款,由我们的团来唱倒也无所谓,只是我担心写给你的歌被送给别人唱。”
“所以这首歌不会出正式版公开,只属于你。”
“弹唱是我,vocal是我。林项北,你暂时没机会拥有’原唱’这个身份了,就先由我唱给你听。”
黑暗中,林项北闭着眼睛认真听周屿白说话,想象他在录音室里自言自语地录这一段话,无声抿起唇角笑。
周屿白的嗓音透过耳机传来,敲打在耳膜上,像低沉优雅的大提琴。
厚重,回味悠长,带着隐藏在背后要细细品味才可察觉的认真,与无与伦比的温柔。
“这首歌的名字叫《奥斯陆》。”
第139章
周屿白的嗓音低沉舒缓, 钢琴键流淌在轻快的鼓声里,琴声像是沿着霍尔门科伦山的雪夜徒步上山,留下一串或深或浅的印记。
作为主舞之一的周屿白不是主vocal, 不代表他逊色很多。
不同于主唱万柏声线明亮清澈,周屿白音域更低,这首歌最初是按照林项北的声线来写的,由他来唱多了点沉淀悠扬的味道。
林项北闭上眼睛,从单边耳机传来的歌声合着夏夜里的风声,夜半时分略显昏暗的房间里, 床头灯暖色调的灯光微弱而又明亮。
一望无际的海岸上滚着不见尽头的波涛,灯塔在远航船只飘摇时伫立不动,亮起穿透大雾的温暖的光。
雪山皑皑,林雾深深, 离开往日的春天在奔赴后穿过无数个冬日,看到的是漫天绚丽的极光。
世界的瑰丽是等待填满的画卷, 周屿白轻唱着,更近于一种自由而随意的轻哼。要做的事有很多,时间空间上有束缚,他让林项北闭上眼睛,为他写一首去往世界尽头的歌,递给他无处不可去的捕梦网。
要不要和我过下一个春天。
去极地般遥远的地方,踩清晨刚刚飘落的雪,呼吸间凛冽的空气散发挥之不去的凉意,隔着手套在同一件外衣口袋里笨拙地牵手。
呵出来的气在零下的山间结起冰霜,冒着泡沫的啤酒滚入咽喉, 然后互相亲吻。
每个人在星罗棋布的宇宙中都很渺小,但我拥有你。
每一次转身都有人可以填满眼睛, 雪山高过天际,海洋淹没陆地,身边也有想见的人,影子也不孤单,交织在每一个月光朦胧的夜里。
周屿白的嗓音难得轻快地回荡在夜色里,林项北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时,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在无人的房间里,没有掩饰不曾放下的笑意。
“唱完了。”
周屿白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或许是夜里太过安静,林项北只认真专注地听他的声音,才会产生错觉,错觉耳机里传来的嗓音比起平时,似乎格外低沉悦耳,令人想驻足停留,再听他多说几个字。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录音室这样自言自语有些好笑,叹息了一声。
那声带着笑意的叹息,像是在林项北耳边响起,扫过神经末梢,引得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周屿白不能未卜先知,录音显然是提前录好的,也就不会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
但林项北在听到录音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一件事€€€€
周屿白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他像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预测好了猎物可能会走的路,提前布置好陷阱等对方掉落。又或是垂钓的渔夫,不会在确认咬钩前收回鱼竿。
只是林项北哪怕现在清楚了这一点,也不会再跟周屿白计较。
“我不知道你会在哪一天收到我给你的耳机,但我想这一天不会太远。”